宫女珠儿侥幸逃脱,正在门外候着。
「传她进来吧。」听了吴公公的叙述,黎泱淡淡地吩咐。
吴公公垂首应是,把珠儿带进来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悄然带上房门。
那珠儿苍白着脸,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上,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黎泱望了她一眼,冷冷的问:「你说实话,慈安宫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人逃了出来?」
「回国主,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珠儿低垂着头,神情恍惚地回答。
「你不知道?那么是不是到了司刑部,你就知道了?」
他说的云淡风清,珠儿却听得浑身一震,连连叩首。「奴婢不敢。」
「你把这两日慈安宫中的情形仔细说来,朕自然不会为难你。」
珠儿心里怕极,更不敢隐瞒,连忙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虽是说的有些语无伦次,黎泱倒也大致听了个明白。
原来昨日夜里,刘太后把伺候她起居的宫女、太监都聚了起来,在慈安宫中赐宴,宫人们不常有机会碰酒,皆是醉倒在
殿上。
刘太后却并未让珠儿沾酒,反而把她叫进内室,交给她一封密信,然后便让她先去李太妃处歇息,不经传唤不得回来。
黎泱皱了皱眉,「是什么信?交给朕看。」
珠儿颤了一下,从衣袖里取出信来,膝行着捧给他。
他拆开信,仅看了几行脸色便沉了下来,待一封信看完,蓦然一掌击在御桌上,眸中满是波涛汹涌。
眼看着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珠儿伏在地上半晌都不敢动,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才敢抬起头来。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上等楠木制成的御案竟出现了一条裂缝,接着裂缝越来越多,不消片刻竟已布满半面桌上,随后那
御案便轰的粉碎,楠木碎片散了一地。
第七章
黎泱手里握着那信,疾步走在宫里的回廊上,每走一步,他便对自己说上一遍:信里写的绝不是真的,刘氏就是不想让
你好受,才写这封信来骗你!
这才勉强把怒气压了下来,面色日常地踏进清华殿。
然而走到寝殿时,却依稀听到有人说话,不由得脚步一顿。
穆见清喜欢清静,这里的太监、宫女都懂规矩,没事不会踏进寝殿,何况那说话的声音很是陌生,显然不是清华殿的人
。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推门便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白衣人坐在榻边,正握着穆见清的手说话。
那人眉清目秀,看起来单纯又善良,皓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金镯,上面用青石镶了个「秋」字。
看见他进来,穆见清显然有些意外,但神色还算平静。他的身份早晚要让黎泱知道,现在虽不是最好的时机,也只能顺
其自然了。
黎泱顿时沉下脸来,盯着那白衣人,「秋叙离?」
那白衣人看了看他,似乎有些奇怪。「你认得我?」
他这一问,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黎泱勾起嘴角,冷冷地道:「你手上的碧稀金镯,天下谁不认得?」
秋叙离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说:「那也没什么。今天我来,是想把殿主带回去,可是他好像有点犹豫,你帮我劝劝他
吧。」
听了这话,黎泱哪里还能克制,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这是秋叙离偏偏又火上加油的加了一句,「他住在你这里是不会习惯的,繁云谷比这里好多了。」
「你刺杀凤帝,竟然还敢来我曜月皇宫,胆子倒是很大。」黎泱负着双手,暗中凝聚内力,一心要把对方擒下。
「刺杀凤帝?」穆见清吃了一惊,朝秋叙离望去。
却见他神色如常,抚着金镯并不反驳,缓缓地道:「凤逸天武功不错,运气也不错,好像没怎么受伤。」他的样子似乎
觉得凤帝没怎么受伤,实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黎泱怒极反笑。「好一个没怎么受伤,今日便让我擒了你,也算是给沈栖桐送份大礼。」
话没说完,他便一掌朝秋叙离击去。
繁云殿中人精通星相术数,对武功却并不钻研,秋叙离虽算是个高手,却不是黎泱的对手,何况殿内狭小,他最擅长的
轻功无法施展,一时间有些左支右绌。
然而他虽屡屡遇险,却神色如常,像是并不把眼前窘境放在心上。
顷刻间又一百招过去,秋叙离虽还勉力支撑,却已是强弩之末。黎泱冷笑一声,内力凝于掌心,瞬间十二式浮云手击出
,将秋叙离逼入死角,紧接着一指朝他肩头处点去,竟是毫不留情。
秋叙离避无可避,眼看就要伤在他指下,这时黎泱却见一角青衫朝他左肋袭来,转头一看竟是穆见清出掌,那一掌就如
神来之笔毫无破绽,让他一时间忘了他内力已失,下意识地退后避开。
「还不快走?」望了秋叙离一眼,穆见清趁隙一喝。
秋叙离自知不是黎泱对手,也不迟疑,立刻从窗口掠了出去,转眼便已不见踪影。
黎泱正要去追,却被穆见清拦住,「让他去吧。」
「你明知他是刺杀凤帝之人,却还助他逃走?」黎泱一把挣开他的手,怒道。
「他是繁云殿长使,就算再是不赦,也有繁云殿处置。」他身为殿主,绝不会让繁云殿的人伤在别人手里。
「你果真是繁云殿的殿主?」
他点了点头,「是。」
黎泱紧盯着他,沉声问:「若非我恰好赶到,你已经跟着他走了?」
穆见清不愿骗他,点头答道:「是。」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上殿旁的珍宝笼,只听匡当一阵响,珊瑚、玉器摔了一地,全都砸得稀烂。
殿外的小太监闻声,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见了眼前情景,又惊又怕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让你进来的?还不给朕滚出去!」黎泱怒声骂道。
那小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殿外,紧紧地关上殿门。
吸了口气,他勉强压下怒火,质问:「繁云殿主潜伏曜月十年,殿中长使又奉命刺杀凤帝,你们繁云殿究竟想做什么?
」
「我不知秋长使为何刺杀凤帝,但这绝非繁云殿指使。」穆见清平淡地回答。
「繁云殿如此诡秘行事,让我如何相信?」他冷冷的提出质疑。
「我说的话,你不信吗?」穆见清语气很轻,眼中却隐约掠过一丝失望。
「你让我怎么相信?」黎泱再也忍不住怒火,将手里书信一把朝他扔去,「还有,这信里所说,又有多少是真的?」
穆见清不明所以,等到仔细看了那封信后,心头剧震。想不到十几年前的旧事竟被完整地记录在这信上,有些地方虽有
疏漏,可大致却是不错的。
他闭了闭眼睛,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那曾经深刻的绝世面容,如今却已记不清晰。
黎泱望着他的神色,问:「信上说的可是真的?你果真是因为上任月隐若芙所托,才来曜月国当我的老师?」
他紧紧地握住双拳,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穆见清。为什么不否认呢?只要你说不是,说你不是为了若芙才来教我,说你不
是为了承诺才做我的老师,我就信你啊!
然而穆见清却点头。「我当年确是受若芙所托。」
「若不是为了她,你不会这样对我?」黎泱的心沉到谷底。
避开他悲愤的目光,他只说:「若不是因为她,我不会来曜月。」
黎泱心中剧痛,退后了一步,霍然大笑。原来自己投注多年的感情,竟只是别人的一个承诺,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是
唯一的那个,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些,假如当年若芙托付给他的是别的孩子,他的学生就会是别人,他一心一意包容,疼
宠的也会是别人!
「泱儿──」穆见清见他难受,心里亦是痛极。然而自己既然不能陪他一世,便只能硬着心肠断绝了他的希望。
「若芙她身为月隐,却常年在外游历,从未尽过一天月隐的责任,死后竟还要你潜伏在曜月,究竟是何居心?还是说她
根本就是诈死,想要篡夺这大好河山?」黎泱心头恨极,自然凡事都往坏处去想,把若芙当年的一片苦心完全扭曲。
听见这话,穆见清失望至极,望着眼前理智尽失、偏执激狂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