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别的程小凤可以不理,事关遗玉她却不能,当即就上了齐铮的勾,不耐烦地扯了扯缰绳,用着一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瞪他一眼——
“带路。”
……
魏王府晚上,饭厅里的膳食都摆好,两个小侍女立在案旁打着扇子赶小虫,小楼上,平卉和平云两人立在药房外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发愁,早过了用膳的点,里头的人却不肯出来,她们怕扰了她正事,也不敢打搅,就这么耗着,饭菜都热过几回。
平彤从楼下找了上来,见两人傻站在门前,皱着眉头越过她们,曲指“叩叩”在门上敲了几下,没见应,再敲几下,还没人应,便成掌开始拍门,口中道:
“主子,该用膳了,您且吃完再忙,主子?主子您听见了吗?”
这下门板那头才有回音,“待会儿。”
平彤被她从中午敷衍到天黑,脸色实不好看,“您这一会儿都有几个时辰了,早膳到现在,您就不饿吗,您若不出来,那也行,奴婢们陪您耗着,怎么着一天不吃饭也饿不死人。”
平卉是见过她大姐管得遗玉的,因此是一脸倾服地看着平彤,而平云却是因她这口气吓地缩了脖子,前天遗玉在大花园里鞭教府上大侍女的事已在下人嘴里传开,那个容依现在还在床上趴着不能动弹,她就怕她一个生气也赏她们几鞭子吃。
屋里静了一会儿,片刻便听脚步声细碎传来,三人面前门被拉开,室内通明的烛光映照在昏暗的廊厅里,遗玉站在门内,发髻松散,白皙的面容难掩倦色,一只手上还带着那蛇皮手套。
“去端上吧。”
“是。”平彤一应,就对平云平卉使了眼色叫两人下去,自己则是侧头看一眼遗玉身后被摆弄地乱七八糟的药房,转身去端水给她净手。
吃了饭,遗玉却没再往药房里钻,这一个下午的反复试验和调剂,耗她心神过多,一歇下来就犯困,就让下人去请来赵川,交待了些事情,便洗洗睡下。
一觉睡到第二日天未明就醒来,不是被侍女叫醒的,而是被噩梦吓醒的,她连摸了两日尸体,一个人睡怎会不做蛊梦,梦里满地堆积着森森白骨,二十八具惨惨青尸蹦到她面前喊冤,一个个张大了血口伸长了生着利甲的手指,似要剥吃了她。
“啊!”
听见她惊叫声,刚起床的平彤平卉衣袋都来不及系,便慌忙冲进屋里,就见那新婚的红帐后头,她披散着乌长的头发遮住面孔,抱着膝盖缩成一小团靠在床屏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主子,”平彤赶忙上前撩开帘子,正见她抬头露出一张虚汗津津又发白的小脸,朦胧的眼睛里尚余着惊恐,平彤心里一拧,不禁酸了鼻子,红了眼睛,平卉已是在一旁哽咽地唤道:
“小姐……”
第143章 学馆门前斥
做了一场噩梦,夜里发虚汗,起床后遗玉精神就不大好,早点没吃几口,赵总管就拎着两只罩布的笼子来见,她直接提着笼子去了药房,同昨日一样没让几个丫头跟着。
平彤心忧她身子,和平卉在厨房的八珍柜里翻腾了半晌,找出不少稀罕东西,同厨娘商量着烧些什么汤水才更补身子。
想一个上午就这么匆匆过去,遗玉也在药房里关了一个上午,又快过吃午膳的点,平彤平卉正愁着怎么催她用膳,这两天被遗玉派去盯着文学馆动静的于通便寻了过来。
“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平彤见他满头大汗地跑进院子便问道,都是在璞真园做过事的下人,他们相互间都认识。
于通扯着袖子抹着汗,气喘吁吁地立在客厅门外探头往里瞧,“主子呢?”
“在楼上,什么事了?”
“快去、去禀告主子,”于通上气不按下气地道,“文学馆门口堵了好多人,既有学生也有死者的家眷,闹着要让刑部赶快结案,讨要尸首呢!”
平彤面容一肃,也不避嫌,当即扯了他衣袖往楼上跑去通禀。
这边遗玉在药房里是愁得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将桌上几只碗里的各色没有反应的药液都倒在脚边的水盆里,拿药勺在摊开的几只牛皮纸上舀了些黑色的药末重新一一添入碗中,又从桌上取了一只竹筒,添入清水均匀地摇晃着,为了避毒,她口上掩有洒着红蛇花粉浸水的帕子,将竹筒里的水倾倒进碗里,一边看着水色的变化,一边拿起这几年抄录和总结出来的药草手稿翻阅,企图从蛛丝马迹里寻出那无名毒药的来由。她已推断出毒源,然而要想从那些了无痕迹的死尸上验证他们中毒,却是麻烦的紧,未免到时候被人反咬一口,她需得准备的万无一失,才不会掉链子。
“咚、咚!”敲门声响了一阵,正目不转晴地盯着一碗生出细微变化的药水提笔记录的遗玉恍若未闻。
“王妃,启禀王妃,文学馆不好了!现在外头围了一大群人嚷嚷着要刑部结案,死者在京城的家属也都赶赴要尸首,刑部的官差和文学馆的护卫在门口拦着不让他们进,伤了几个百姓,惹来附近居民围观,刑部竟要依民意结案,杜大人正在同他们周旋,齐大人让小的请您赶紧过去呢!”
如此接连喊了不知几遍,嗓子都干了,里面才有动静,门一被拉开,就见门内遗玉摘下面上湿巾,露出一脸沉色,于通正要再说上一回,被她抬手制止。
“我都听到了,去备车,平彤进去收拾收拾,提着药箱和笼子下来。”说着话,看于通得命飞快跑下楼去,遗玉将手里帕子递给平彤,揉着发疼的额头,伸手让平卉扶住,回房去更衣,她早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松就让案子结了,没想麻烦这就就来了,待会儿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平彤拿帕子捂着口鼻进了屋,走到桌边一眼就瞧见了那两只掀开布罩的笼子里,一只麻雀扑扑腾腾地扇着翅膀来回捶着笼框,另一只雀儿却安安静静地立在架子上梳理羽毛。
……
今儿太阳奇辣,刚过未时,再没比这会儿更热的时候,偏文学馆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简直是比西市早晨的菜场都要热闹,长街上,闻讯从别处赶来的文人,文学馆外宿两日的学者,哭着丧讨要尸首的家眷,围观的百姓,里里外外全是人,都快从街头站到了巷尾,就连几处树荫底下都停有官家的马车,小窗帘儿一掀起,隔着人群看热闹,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声,哭的闹的,大声小声,有愤的有怒的,更有抱打不平的:“别诓我!让开!我们要见尸,这么热的天停在外头,不是糟践人吗。”
“呜呜呜,你们这些杀人吃的怎就把人弄没了,可叫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呜呜。”
“凭什么不让我们见尸,你们官差打人还有理啦!”
“文学馆这次太过分,罔顾人命,听说一夜死了二十多人,这都几日过去,竟连个说法都没!”
“嘘,别大声嚷嚷,前天就是有个人抱打不平的喊了两句,结果就被魏王府抓了起来,带回去打个半死呢。”
“怎么,我说几句公道话,还能把我抓走不成,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唉,兄台看开些吧,魏王势大,这坤元录的编修又是秉承圣意,我有个在刑部任事的友人,说句不当说的,这案子没什么好查的,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凶杀,分明是一群可怜人为着上司功绩,被猝劳死的。”
“可恶、可恶!素闻魏王才名贤名,原来竟是这般好大喜功之徒,还编什么书着,有辱斯文,枉读圣贤书啊!”
……
吵吵声越来越大,若非是前头拦了两道护卫和官差,怕这文学馆的大门要被挤破,几名刑部官差被官差护着站在台阶上,不住地安抚骚动的人群,奈何根本没人听他们说。
李恪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从窗子笑眼看着外面情况,沈曼云扮了个男装趴在他胸前,不解道:“不是说前几天的都被魏王妃料理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捏了一把她娇艳的脸蛋儿,李格低笑道,“你当咱们魏王爷只我一个对头不成,这长安城里看不顺眼他的多了去,只是平日没人敢吭,这回他被拘在宫里,眼瞅着要垮,听到风声的哪个不想落井下石一番。”
沈曼云会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昨儿不是听信说那魏王妃亲自到大书楼跑了一趟,据传这新过门的王妃,可是个聪慧有眼的伶俐人儿。”
李格不屑一哼,“一个小妇人,能起什么风浪,”说罢,脸上又露出狠笑,“此案一结,李泰必要背上骂名,名声扫地。这么多双眼睛瞅着,都闹到民间,父皇极爱面子,万不会像上回盗库一般包庇他,那坤元录他是别再想修下去,不知是会让谁代劳,等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却为他人做嫁衣时,不知是否会气炸了肺。哈哈哈。”
笑着,他放下窗帘,不知想起什么,暗忖道:比起这个,他倒是更担心宫里的情况,母妃今早才传了消息出来,含林殿禁的厉害,太医署那边嘴巴严实,也不知老五醒没。
……
文学馆门内,杜楚客绷着一张脸看着外头闹哄哄的景象,听见身后脚步声,一扭头就瞧见从侧门赶过来的刑部尚书高志贤,已逝长孙皇后表兄,长孙娴的公爹。
“高兄,”杜楚客一揖,又皱眉看向外头,“连你都惊扰了,且看看怎么退去这些愚民。”
“杜兄,”高志贤让高子健立在后头,自己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没搭他话,听闻了一阵外头情景,摇头道,“所幸这案子今儿就能了了,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楚客听了一愣,扭头道,“你说什么,什么今日能了,案子不还没破吗?”
“哦,”高志贤歉然一笑,抬手拍了拍略正褶皱的额头,“我竟忘知会你一声,杜兄有所不知,昨日早朝时候皇上诏见我,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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