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速去太医署带人过来——左路赵擎,右路李鹤,带人搜查宫中,若有余贼,一律捉拿活口!”
“是!”
“等等,”几道命令连番下来,李世民冷着脸,一指晕倒在殿当中地上那几名献焰火的年轻女子,“把她们一并带走,押送大理寺候审。”
“是!”
宣命罢,李世民目光从七仰八叉满目狼藉的宴席上扫过,分别越过几个儿子,最后才落在李泰和遗玉身上,目中快不见痕地掠过一抹复杂,随后神色一软,道:“今夜魏王夫妇护驾有功,此后另行赏赐。”
李泰并未出声谢恩,仅是低下头回应,遗玉还趴在他胸前,并没将李世民这一句让众人眼中夹杂了羡慕、嫉妒、恨恼的话语听进耳中,只因李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借着头发遮掩,夹热的嘴唇紧贴在她耳廓上,轻轻说道:“若你为救她出事,我定叫她活不过今夜,你最好记住,没有下次。”
这分明是一句饱含了威胁的警告,轻柔又危险,遗玉打了寒禁,不知为何,心虚地不敢回头看他。
殿上很快便来了一群太医,简直叫人怀疑太医署就建在晨阳殿边上,这群平均年过半百的老人,腿脚的利索程度可同年纪成反比。
一经诊察,万幸平阳替李世民挨那一下子并没伤到要害,晕过去多半是因为吸入了毒烟,而对方利器上都没淬毒,殿上几百宾客,一半吸入了过量毒烟,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一半因为趴在地上躲避,少吸了几口的,已经陆陆续续清醒过来,太医们因此也不好判断这毒气是否严重,有无后遗,结结巴巴地向李世民解释了一遍。
李世民却也没发怒,沉思片刻,一扭头,在一群清醒过来的皇子王妃和公主当中,寻到遗玉。
“那会儿最先喊说有毒的那个,可是你?”
一下子又成焦点,遗玉暗自苦笑,提声答话:“回父皇,是儿臣喊的。”
“哦,魏王妃怎么知道这烟雾有毒?”长乐也是刚刚清醒过来的人之一,同城阳并肩站着,冷眼看她,半点没有感激遗玉那一声提醒的意思,反倒是话里隐约流露着怀疑。
遗玉暗皱眉头,她也知那句喊的冒失,但再来一回,想必她还是会喊出口。
“是啊,弟妹怎么知道这烟雾有毒呢?”吴王妃手脚无力地挽着李恪手臂,软声道。
“这有何奇怪,”一声轻语,突兀响起,却是向来不喜出风头的楚王妃赵聘容,“连我这居在外乡的都知晓魏王妃悉医理,又是断了一宗毒杀奇案,难道你们不知吗?”
长乐看了她一眼,吴王妃面色讪讪,遗玉冲赵聘容笑了一笑,背后靠着李泰,虽他不出声,她却是不惧半点。
“行了,都闭嘴,”李世民不悦地斥了几人一声,转向遗玉,神色是明眼见的温和,“你的本事,朕也听说过一些,你既辨出这毒,是否认得?”
李世民一句话,便将遗玉那点儿不安抹平,没人再敢吭声,遗玉直接摇头道:“回父皇的话,珏当时喊那一声,多是因为闻到这烟雾里有一股硫气,珏看一卷古籍上曾讲,有药致风迷者,通烟熏,多半含硫,才警觉出声。”
见李世民皱眉,遗玉才又补上一句。“不过见几位公主吸入少量,都已清醒,这毒气想必是属效快而症不重的一类,还没醒来的,想必是吸入过量,最好送回府上休养再看。”
“也好。”李世民听了遗玉的建议,便吩咐下去让人把殿上还在昏迷中的客人都送走。
“父皇,依儿臣之间,今晚这起行刺,显然是有预谋的,”太子最近没被禁足,说话中气也足了许多,“这焰火说是那个什么文社献的,必同他们脱不了干系,求父皇将此事交给儿臣查办,定将这群大胆逆贼剿出。”
闻言,遗玉心中一急,交给他查,最后多半是要墨莹的人顶包,还不是将晋璐安和唐妙他们送进虎口去。
她生怕李世民一口答应了,心念急转,目光一寒,脱开李泰手臂,上前一步,低头道:“启禀父皇,珏现有一事可疑,望您明察。”
“说。”
“今晚行宴,在放焰火之前,有人假借了殿下名义,将珏引到殿侧亭中,又以毒酒诱骗,与我赌论运势,言辞之间,是有透漏今夜宫中有险。”
殿上一静,李世民目光一寒,“是谁?”
遗玉默了默,清声道:“是长孙家的三小姐,汉王殿下同楚王妃可为珏作证。”
第208章 缺席的人
遗玉这么一提,才有人发现,中途离席的长孙夕还没有回来。
从放焰火前,到一场行刺落幕,过去少说有小半个时辰,这人是到哪儿去了?
“人呢?”李世民问道。
“父皇,”长乐看了遗玉一眼,禀道,“夕儿分明是多饮了几杯,先到后殿去休息,魏王妃不知哪来的这套说辞。”
“有楚王妃同汉王可以作征。”
“聘容可以作证,中途确有人传了魏王的话,请魏王妃离席。”赵聘容紧接着长乐声落后道。
“儿臣不曾使人唤她,”李泰道,“那时正同七皇叔在殿侧林外议事。”
李世民环扫一圈,见少的不只这一个,便皱眉问道:“元昌呢?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都点一点,还有谁不在?”
众人赶紧各自寻了关系好的,或者找了不对头的。
“回皇上,韩王也不在。”
“回皇上,莱国公也不在。”
“哼!去找。”李世民一挥袖子,转身进到殿内去看平阳情况,李承乾赶紧跟上,剩下一群人站在殿外面大眼瞪小眼,不能走,也不敢进去,只好各自回到位子上去。
官娥打了热水,众人简单地梳理了一遍,只遗玉一个身上沾了血腥,银环丢了两支不知去处,又没处更衣,好在大家现在都很狼狈,并不显得她特别。
李倩已被奶母抱走,年纪小的皇子也都回宫去休息,满座昏倒的宾客接连被抬走,很快殿外便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个人,很有些平波平息后的萧索。
李恪正同长乐城阳他们站在一处说话,楚王妃和刚刚醒来的楚王坐在男宾席上,遗玉同李泰远远捡了一处清静位置坐下,宫人奉了暖茶。
“怎么回事。”李泰单手环着遗玉肩膀,他身形高大,刚好让她待在背风处。
遗玉轻啜了一口茶,身子渐渐回暖,“长孙夕让人引了我去,用一壶毒酒迷药同我打赌,若我赢了,她便告诉我一个秘密。”
“你应了?”
“我喝了。”刚说完,肩膀上的手指便用力收紧了一下,遗玉抬头,对上李泰三分疑惑,七分不满的目光,安抚道,“放心,我随身带有一粒镇魂丸,刚巧解毒。”
“你也知是‘刚巧’,”李泰一听便抓住她话漏,“我该夸你胆大妄为,还是冲动任性。”
遗玉嘀咕,“你还是夸我不知好歹吧。”
“什么秘密?”同窗转移话题这话,只有李泰默许的时候才会管用。
遗玉腾出一根洗的白净的手指,在他胸口轻轻点了一下。
“你的脑子是丢在府中了吗?”唇线抿成直直的一条,显露出它主人的不悦。
“这与脑子无关,”遗玉仰头,视线在他脸上游移了一圈,眼神一沉,随即瞥开,“她挑衅于我,我不愿忍她。”
她不是冲动任性的小姑娘,更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与其说长孙夕是拿李泰的秘密来引诱她,让她答应那个荒唐的赌约,倒不如说,是因她同李泰之间的感情被长孙夕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女人挑衅,所以不能容忍,在那种时候,任何的回避,都是怯弱的表现,说她胆大妄为也好,任性也罢,这与脑子无关,她就是不想回避。
“你……”李泰是没错漏她脸上的执拗,想起这女人骨子里是个多么顽固的脾性,一时间竟也找不出什么词来说教她的不是,暗叹一声,握住胸前她冰凉的手指。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么,”遗玉顺势依在他肩上,“倒是长孙夕,你说,她是早知今晚有刺客来袭,才同我如此赌约,还是巧合?”
即便是太平盛世,想要杀皇帝的也大有人在,今夜来袭的刺客,未经排查,却也不知到底是哪方势力,红庄?看这使毒的手段,有可能,安王党的余孽,也有可能,但若牵扯上了长孙夕,那就微妙了。
“你以为呢?”李泰反去问她。
“我以为,那当然是同她有关了,”遗玉轻哼一声,两杯毒酒下肚,谁晓得长孙夕主意打的赌多大,即便自己不枉她身上推,她也不会放过自己,借题发挥。
李泰见她总算又肯用脑子,脸色好看了一些,又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道:“等下父皇问话,你但说无妨,无须多虑。”
遗玉失笑,嗔他一眼,不满道:“闹到这份上,你当我还会同她客气不成。”
两三堆人在殿外尘等了一刻钟有余,才听见殿侧一连串极有节奏的脚步声,扭头看见侍卫人影,道是人找见了,纷纷起身。
“夕儿?”
遗玉听见长乐这略带质疑的唤声,也放下茶杯,扶着李泰的肩膀先站起来,一扭头,便瞧见是侍卫当中几道人影,那扶额而立的是李元嘉,低头站在李元昌身后的是长孙夕,那被人搀着的应该是杜若谨。
很好,人齐了,只是那群人当中,流窜的几分诡异的氛围,又是从何而来?
遗玉目光从李元昌身上流到长孙夕身上,皱了皱眉,找到原因,不是错觉,这两个人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走。”李泰走过去,遗玉心怀疑窦地跟上。
长乐将长孙夕拉到身边询问,声音并没压低,两人还没走过去就听见。
“你是去哪了,刚才宴上来了刺客,魏王妃说之前同你在花园里见过,是么?”
“嗯。”
“那是你让人请的她,还是她让人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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