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一进来,这整间楼里的气氛便是翻转过来,若说长乐让人恭敬是因为地位,那李泰让人胆颤,便是他在地位之外的气势。短暂的沉默之后,屋里身份不如的,都是慌忙起了身去拜见:“见过魏王爷。”
只是这一声,有高兴的,也有郁闷的。见李泰来,程小凤她们都是面露了喜色,遗玉也跟着起了身,草草理了理皱巴的裙子,又拢了拢头发,飞快瞄他一眼,便低下了头,面上拘谨,心里却瞬间安稳下来,有李泰在,怎么着也不会叫她吃亏。
李泰没叫起,只膘了一副惹祸模样的遗玉一眼,径直走到长孙冲面前停下,看着这位五官僵硬的驸马爷,又不紧不慢地问了一遍:“本王的王妃,不值得驸马客气吗?”
被那双异人的眼睛盯着,长孙冲气势不自觉就弱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哑了一回,长乐已经代他答了话:“客气不客气,还要看是什么事儿,你若能早来一些,就能看到,你这王妃是怎样对本宫不敬,又毒语恶言的抵毁夕儿,一副泼辣无赖相,让人实难忍受,你既然来了,就给本宫一个交待吧,该怎么处置她,轻了,本宫可是要到父皇面前讨说法了。”
好么,上来就用皇帝压人,逼着李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给遗玉难看,这般强势,还真是长乐才能办出来的事。
“你说怎么办?”李泰转身,问的却是遗玉。
“那就进宫求皇上做主吧。”
众人愣然,长乐脸色一变,就听李泰应声,“好,那就进宫求见。”
第244章 皇上圣明
任凭谁夜里正同小老婆赏花赏月,卿卿我我被打搅,脾气都不会好了。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立的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听着长乐解说事情经过:“启禀父皇,事情是这样的……儿臣好心邀请她共事,她单是推拒也就罢了,还污蔑儿臣兴办女馆是在强买强卖,儿臣气不过说了她几句,她便气冲冲地要走,夕儿劝她还被她骂了一通,那话说的难听之极,儿臣实难学嘴,后来那位先走的晋小姐就叫了程小凤几人闯进宴中,大呼小叫着说我们欺负她。”
长乐在李世民面前表现的倒是温和,长孙夕在一旁低头抹着眼泪,这话就是有八分水分,也成了真,真好像两人今晚是平白无故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把事情捅到李世民这里解决,本不是长乐的初衷,但进了宫来,她也不怕什么,她长乐脸面加上长孙家的脸面,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皇帝会偏护谁,就算皇帝宠爱李泰,但长幼有别,嫡庶有分,她就不信皇帝会因为李泰一个庶子让自己这嫡长女下不来台。
“儿臣本是想着算了,可她们却把夕儿给打了,父皇也知道,驸马同舅舅最是宠爱她,我这当嫂嫂的又怎会看她被人羞辱,生怕她们几个再动手脚,就叫了侍卫去阻拦,可这她们非但不听儿臣阻劝,还同侍卫动起手来,侍卫们不敢伤到她们,反被她们乱打了一通,半点没将我这长姐放在眼里,儿臣瞧着管不住她们,只好派人去通知她们家里人来,最后闹到父皇这里,来请您给评评理。”
瞧瞧,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就是这样。
遗玉安安静静地立在李泰身后,中途偷偷踩了几脚忍不住要插嘴的程小凤,由着长乐把话说完。
长乐敢这么颠倒是非,仗的就是虔香楼今晚全是她的人,从头到尾遗玉这边只她一个人参完了全程,晋潞安是看了前半截,程小凤她们是知道后半截,要在李世民面前搬弄是非,谁能说得过她去。
“长乐说的话,你们可是听见了?”李世民问道。
殿上,今晚在虔香楼闹事的,除了一些级别不够面圣的,差不多都在场,听见皇帝问话有一半都是应了声,包括遗玉在内。
“回皇上的话,听见了。”
“魏王妃,”李世民点了名,遗玉不得不走上前答话,“你可是有言语辱骂长孙家的小姐?”
遗玉偏头瞧一眼泪眼涟涟的长孙夕,闷声道,“回皇上的话,儿臣骂了。”
殿上诡异地一阵安静,李世民脸色严肃了几分,又问:“那人呢,你们也打了?”
“回皇上的话,打了。”
“父皇,”长乐见不得遗玉这嘴硬的样子,这便气恼道:“您也听到她自己都承认,若今晚的事父皇不给魏王妃责罚,怕不得这女子日后会愈发目中无人。”
李世民皱眉看了遗玉一眼,便将目光送向李泰处,不悦道:“李泰,你这王妃如此失教,可算你治府不严?”
被点名训了,李泰同进门时候是一张脸,上前一步,站在遗玉身边答话,“回禀父皇,儿臣这妃子,素来是最识大体知分寸的,性子又多软和,通常不是谁真惹急了她,别说是骂人,就连句气话都不会说,公主说她骂人后又动手打人,您何不问问她,这是究竟是为何?”
嘶,都晓得魏王偏护这位年岁小的王妃,多少人今晚是头一回来见了,少不了要惊讶一番。
遗玉被李泰前面几句话夸的差点红了老脸,若非是场合不对,真想去勾勾他手指头,什么叫心有灵犀,不需要她多暗示,她家男人也晓得要把球往她脚底下送,叫她怎能不喜欢他。
暂按下那股子腻歪劲儿,遗玉赶在李世民话问出口之前,长存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又把要说的话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准备好应对接下来一场硬仗,今晚可是她主场,输了就是好一阵子抬不起头,赢了就要狠狠打她们的脸!
果然,咱们“宠爱”庶子的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只听大女儿一面之词就去定儿子媳妇的罪,调转了话头,就去问遗玉,“那你就说说,为何要抵毁长孙家的小姐,又对长姐不敬,动手打人?”
李世民开口问话,就是长乐也知道不能打岔,便将注意力重新挪到遗玉身上,心里却不多怕她占到理,毕竟今晚这事,总不可能当成刑案去严刑拷打对证供词,谁对谁错,就是靠着哪边嘴多,哪边脸大。
遗玉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直望了李世民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启禀皇上,儿臣怕失了恭敬,不敢随便开口。”
那边哭哭啼啼的长孙夕已经在心里骂开,在楼子里怎么没瞧见你不敢说,一张嘴比谁都厉害,这还拿上乔了不是!
李世民眼睛利的跟刀子似的,没错漏遗玉那一眼里饱含的复杂,他阅人无数,尤其是女人,并不少见这样历经了风霜才能有的,隐忍、无奈、委屈,压住暗藏了愤怒的眼神,却没有几个是有眼前这孩子年轻的。
忽地就想起来她难言的出身,魏王妃,卢家,怀国公……房相。
龙案下,他左手有节奏地轻叩在膝上,看着那身世复杂的小女孩,“有朕在这里,有什么是不敢说的,但讲无妨。”
成了。
他们以为自己凭的是什么,一群不知里细的贵胄,这满殿上,都道她是一个落魄的卢姓,又是半路认亲的乡下人,几个晓得她不光是正儿八经的怀国公后人,她还有个生父叫房乔。
这一点她清楚,房乔清楚,皇帝也清楚。若说长孙无忌是被太宗信任的第一人,她那无缘不亲的老子,满朝皆知就是太宗宠重的第一人。
遗玉心跳一快,没敢再抬头多瞧皇帝一眼,生怕被他看出别的,两手交握在腹前,只涩着嗓音,迟迟开口道,“儿臣知道,就是儿臣说了,皇上也未必信得,今日之事,实难说清,我先请皇上允我问公主同长孙小姐几句话,请她们作答。”
话到这里,李世民也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大手一挥,便是准了,又对长乐她们道:“你们答她。”
长乐和长孙夕纵然百般不愿,但还是乖乖应是。
“你有什么话,就赶快问罢。”长乐转过头,没给遗玉好脸,闹都闹了,在皇帝面前还做大方,反倒是显得虚伪。
遗玉直接走到长乐面前,一张口,拿了腔调,说出的话却是惊煞旁人:“是本宫抬举,看在李泰的薄面上才叫你参与进大事,不然凭你一介平民出身,上有被贼人掳放这等举止不检点的寡母,下有心胸狭窄的杀人凶犯的兄长,又在婚前随意同男子勾扯的不耻女子,本宫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又岂会同你为伍——我敢问公主,方才我学那番话,公主可敢说你没有同我讲过?”
听她装腔作势地学了自己模样说话,长乐“唰”地一下就拉下脸来,想也不想就要先开口否认,却被遗玉一句狠话又堵了回去:“我敢立毒誓,公主若没同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卢遗玉人死不能善终,死后不得妥葬,荒尸野外,喂足狼狗,孤魂游荡阴间,永世不立天日,生生不坠轮回,公主你敢吗!”
古人以尸为重,生怕死后尸身不得善保,于是修坚陵,盖险墓,拿葬身立誓,这样的话,别说是讲出来,就是听了都觉得头皮后怕。
听她这阴狠的毒誓,众人眼皮陡跳,是觉得一股寒气儿从背脊直往上蹿,程小凤憋屈地重重跺了下脚,长乐面有苍白,李泰暗瞪了遗玉后脑勺一记,已是想着今晚回去怎么收拾她这嘴上不把门的小混蛋。
“哼,本宫好端端为何要辱你。”在众人注视下,长乐迟迟开了口,却是回避了遗玉的提问。
遗玉摇头,咬紧了牙,不掩恨意地看着她,却不放过:“公主不敢,因为公主就是那么同我说的,你轻视提我丈夫姓名,又污蔑我母亲,羞辱我已故的兄长,然我是血肉之躯,生身母养兄教,公主毁我孝悌,实乃大恨!而此时有人却教我不要惹恼了公主,叫我退避,让我忍让,口口声称怕我气坏了公主,全然不顾做人最基本的孝义,然我便是身份不如,便是出身不如,便是我百般不如,便是拼了我这一条命去,我又岂能依你!那劝我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我又岂能不骂她——长孙夕!你自己说,你这不孝不亲,连畜生都不如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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