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转眼睛,认真地说道:“偶尔也要帮他冲咖啡,我煮咖啡很有一套,在美国学会的。”
我摇着头:“唉,季泽清,我怎么觉得我们要是跟你们合作了,你会是我们第一个客户啊。你迟早要被你们董事长潜规则了不可……”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咽下一盘爆炒苍蝇一般。
我感到脚微微有些不适,脱掉高跟鞋,光脚站在地上,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吃饭了没?一起吃个饭吧。”他将我飘起来的一缕头发塞到我耳边,对我说道。
“这么早?十一点都不到。”
“我饿了,你多少吃点吧。”
我想着跟他离婚的计划,便答应了。
季泽清开着他的帕萨特,把我带到了一个杭帮菜馆子。我着急解着安全带,又着急在车座底下找我的皮鞋,抬头一看,他已下车帮我开门,我有些不适应。这种绅士的礼仪,像我们这种普通屌丝是承受不来的。
进了餐馆,他找了个幽静的角落,点了几道菜。才很快上桌,一盘虾仁凉拌马兰头,一盘糖醋小排,一盘油焖笋,两个例汤,两碗饭。
杭帮菜的菜量都偏少,我看着寥寥的几道菜,问道:“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够养你了,怎么了?”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我说道:“你很勤俭节约啊。”
“钱不是用来摆阔的,要花在刀刃上。”
“你这个样子在国内很难追到女人啊。小说里,那些男主角动不动就是甩一叠钱出来拍死我们这种路人的。我一直没见识过,还挺想看看这种场面的。”
他夹了一块排骨放我的碗里,说道:“那这个男主角肯定还没老婆,有了老婆就要辛苦赚钱养家,哪能随便拍钱给路人的?”
我摇头:“季泽清,你真是没情趣。虽然你在这方面很扣分,不过你长得不错,可以弥补一下刚才的失分。”
他敲了敲碗沿,让我先吃几口饭。
看我扒拉了两口,他说道:“你今天也很好看。一化妆我都认不出来了。咱这算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么?”
我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喷饭出来,连忙喝了几口水,才咽下道:“你又打什么主意呢?想怎么报复我啊?”
他埋头吃饭不理我了。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他要么威胁我,要么无视我。
我想了想,问道:“季泽清,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他抬头看我。
我说道:“季泽清,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擦了擦嘴,说道:“如果有,又怎么样呢?”
我倒是没想到季泽清能这么大方地承认,貌似他的心情不错,对话也很有进展,于是我倍受鼓舞地说道:“那你不想和她结婚吗?你看,咱俩要这么绑在一起,只能是两败俱伤。我倒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是打算做尼姑了,可你不一样啊,你有喜欢的人,怎么能随便就这么交待了呢。对吧?”
季泽清喝了口水,看着我说:“纪晴冉,你都跟我结婚了,怎么会做尼姑呢?你才24岁,别动不动就下一辈子的定论。离婚的事情你别提了,除非——”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的裂缝,连忙叮上去问:“除非什么?”
季泽清不紧不慢地说道:“除非你让冯佳柏跟我来说。你因为他跟我结婚了,不觉得理应由他来提离婚的事吗?你放心,只要他跟我说,他希望我俩离婚,我二话不说离婚。”
我立马变得跟泄气的皮球一样。我要是有这出息,我还能跟你结婚?!
季泽清从兜里拿出一款新的手机,放在桌上,说道:“重新给你买了个手机,可别再砸我了。”
我把手机推回去,说道:“你不是说花钱花在刀刃上吗?干嘛一直给我手机啊。你要真为我好,就把婚离了吧,我求你了。”
季泽清平静地说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把这手机砸了,你不是喜欢看男人拍钱的样子吗?这手机也值点钱,我拍一个给你看看?”
我总觉得这样的季泽清很陌生很可怕,似是狂风暴雨之前的宁静一样。我只好把手机收起来。
他接着说道:“离婚的事,我刚才说了,只有那种情况我才会答应。”
我恶从心起,说道:“你要不离婚,我就跳楼去。”
他盯着我道:“当初冯佳柏走了,你都没死成,现在为了我就想自杀,现在我地位那么高呢?”
唉,和平谈判的计划以失败告终。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了,难道真的只剩下冯佳柏这条路子可走吗?他可是在遥远的美利坚啊!
第27章
和季泽清吃完饭,我因为通宵干活的关系,早早回到学校补眠。醒来的时候C城的天气忽然大变,本来还是晴朗干燥的天,到了五点就变得漆黑一片。到七八点钟的时候已经雷声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甚至还夹杂了晶莹的冰雹,打在楼下的停车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我想着今天晚上肯定没有人去咨询室了,所以就一个人赖在宿舍里,看窗外的闪电如同马鞭一样把黑色的天空撕裂。
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好似错过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一般让人心神不宁。我看看外面的雨势,忽然决定去咨询室看看。
斜风斜雨令我的雨伞成为摆设。我将裤管卷得老高,可下半身仍是几乎湿透,似乎感觉连内裤都可以拧出水来了。我有些懊悔,怎么会凭着莫名的冲动就跑到外面来淋雨呢?你是准备在雷声中穿越么?我质问自己。
等走到了学校资料楼的门口,我从上到下都已湿得像是从海里捞出来一般了。我把湿漉漉的头发盘了个懒人发髻,又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往里走到咨询室,竟发现毛玻璃门上泛着灯光。
我疑惑地推门进去,便发现暖暖的吊灯下,有个清瘦又好看的男子正转过身来,盈盈地朝我笑。
忽然想起,也是一个下雨天,他背着一个双肩包,拄着一把黑雨伞,站在蒙蒙的雨帘中,浅浅地对我笑。
我抹了把脸,把睫毛上的雨水撇去,确信眼前的不是幻影,才慌忙说道:“冯佳柏,你怎么回国了?”
冯佳柏大概在咨询室待了很久。他身上衣服并未潮湿,应是傍晚之前就在这里了。
他看着我湿漉漉的样子,从包里拿出手帕,帮我擦了擦脸,说道:“去年毕业之后,我没有参加工作,背了个包把想去的地方都旅行了一遍。旅行完了,心也收了了,所以决定回国生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移民的吗?”
他说道:“我走了这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风景,却一直惦记着这里的人,才想明白C城一直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咱心理咨询室可真没什么让你可惦记的了。你看,都快家徒四壁了,难为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当时的心血快要被我们付诸东流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他顿了顿,然后抬头张望了一圈,笑道:“还真是家徒四壁啊。我记得刚建的时候还有些小设备,怎么现在看都跟被打劫过了一样?”
我把头埋得更低:“有些设备陈旧了,有些为了抵房租就卖了。这儿没有多少咨询量,用不上那些东西。咱现在的风格跟中医类似,全靠望闻问切。偶尔就跟宋丹丹演的小品似的,有人寂寞了就上咱这儿唠唠嗑,咱属于*****。”
他笑容变深,说道:“嗯,那也不错,谁规定一定要拿着一堆器材才能做心理咨询的?咱走自己的风格,挺好。”
我抬起头来,也兴奋地说道:“不过咱最近正在争取一笔赞助费,要是那笔钱到位了,咱就能做不少事儿了。”
他点点头,又帮我擦了擦头发,说道:“那再好不过了。有我能帮忙的吗?”
我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我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他:“冯佳柏——那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他低头看我:“不回了,就留在C城。还是你想让我回去?”
我连连摇头:“怎么会?我是想你回来了,那沈青春也回来了吗?”
他附在我头上的手停了下来,转瞬又撸了下我的刘海,道:“她在美国继续读研究生,应该是不回来了。”
我急切地问:“那你们怎么办?异地恋啊……”
他笑:“什么异地恋,我们都分手好多年了。沈青春没和你说吗?”
我这下傻眼了,就好似配套的一对精美瓷器忽然摔碎了一只,竟觉得有些可惜。
“她没——没和我说啊。怎——怎么会分手呢?你们两个这么好,跟左手和右手,牙齿和舌头,易拉罐和拉环——”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越比喻越没谱了,易拉罐和拉环?这是什么新鲜的说法?”
我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像一个茶壶能配好多个茶杯,一个易拉罐只有一个拉环,所以它们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我以为你们也是这样的。”
冯佳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说道:“易拉罐和拉环,嗯,真是不错。以后我喝易拉罐,都会想起咱今晚上的对话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打开窗看了一眼,说道:“这雨说停就停了。走,陪你去宿舍,你赶紧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
我连说不用。
冯佳柏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面走:“万一发烧了怎么办?我在你们楼下等你,然后咱吃夜宵去。我一下飞机,就跑这儿来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呢。这会儿快饿成踩扁了的易拉罐啦!”
我只好被他拉着往宿舍走,一念之间想起之前我也淋得如同落汤鸡,小结巴气呼呼地看着我,说着“会发烧!”然后把我抓进了浴室,逼着我洗澡的事。
我摇了摇头,真扫兴,干嘛在这么美好的夜晚想起他这个混蛋来。
冯佳柏在前面不停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他就不停说着各种夜宵的方案,还抱怨着在美国,他有多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