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番训斥,犹如当头棒喝!不错,他是在不断逃避,但逃避的只有她,一直以来没有放弃的是它——九龙纹隐!何取何舍,似乎很明显了,恼人的是驱不走心中那道火红的身影。
在心里撑一秆称,一端的她是一壶酒,日子越久,味道越浓!另一端的九龙纹隐是一壶茶,苦中带甜,像那份隐藏已久的亲情,细细品来,有苦涩的失望落寞,也有甘甜的期盼向往,割舍不下!
称来称去,称杆忽上忽下,心,悬在半空晃荡……已不能再一味逃避了,机智如他,应该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
“您放心,自明日起,我会与娘子好好相处。”
与成亲那夜相似的语气,轻柔中透着无比的坚定!看来他的好女婿已不再迷惘了。
武侯爷面色稍霁,道:“栖凤院毕竟是阿骄的闺阁,不适合一个男子久住,为父已命人修善潜龟院,家中的奇珍异宝也将悉数放入你的书房,改日你与阿骄便可搬入潜龟院居住。往后,你二人只需好好过日子,和睦相处!等你二人为武家添了壮丁,开枝散叶,为父再去朝中为你谋个差事,让你学有所用!”
“多谢岳父大人厚爱!”
爱屋及乌,侯爷为了女儿果真用心良苦!再想想自个儿那位心性懦弱的父亲,喜来宝自嘲般一笑:恨着他时,才知自己心中有太多不满、太多奢望,当恨随着岁月消磨一点一滴淡去时,对父爱的向往竟也淡薄了!只是面前这位尽心尽职的父亲对女儿的疼爱,稍稍触动他有些钝了的心!
“夜深了,早些回房歇息吧!”
侯爷一贯尖尖细细的嗓音,在他听来第一次有了一种亲切随和的感觉,亲和如同一家人!
他默默点头,默默走出书房。
回到栖凤院的内宅,已是寅时五刻,娘子仍在睡梦中,脸上还有淤青,兀自皱紧眉端,梦呓声声。
他俯耳细听,扰在她梦里的竟是:“书……呆……别、别……躲……”
心,眯眯悸动!他伸手轻轻抚平她眉端的褶皱,凑至她耳边轻声许诺:“娘子,我再也不躲着你了!”
耳际熟悉的酥麻感令她稍稍撩起眼皮,朦胧里看到一张让她有些讨厌也有些喜欢的脸,是他吗?伸手眯眯触到浓密的睫羽,他扇扇眼帘,让她的指尖感受到微痒。她倏地睁大眼,拨开朦胧的雾色,凝视俯在面前的人儿那一双明亮的眼眸,看到荡漾在里面的柔情,她突然伸手笨拙地抱紧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闻着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宁人心神。所有的刁蛮倔强瞬间融化在被他唤醒的那份柔情里,泪水悄悄沾湿他的衣襟,低低地呜咽着,她紧紧抱住他不再松手,只是不停地落泪。
衣襟湿湿凉凉,凉到他心口,心中哪怕装了块硬石,也要被这泪水稀湿了。
他负疚,轻拍她的背,柔声道:“娘子,不哭、不哭……”
她猛一抬头,哭得泪糟糟的脸执拗地摆出凶巴巴的样子,很大声地说:“我讨厌书呆!我最讨厌你!”
他伸手,触到滚烫的泪,她眼里清露泣香的微红,似嗔似怨的眼神,绵绵织就一张网,他一头栽了进去,任那网绳丝丝入心!唇,已触上去,带着炽热的呼吸,吻去她落下的泪。
她哭得凶,不理会他的柔情抚慰,握拳捶打他的胸膛,哽咽着:“我讨厌你!”
他却恋上那份柔润如玉的触感,唇一点一点侵犯至她的耳垂。
第六章 吟风院疑云(2)
哽咽中带了一丝惊喘,她的拳头变得无力,棉花似的沾在他胸口,触到如雷的心跳,醉也似的酡红悄悄爬上脸颊,她的心跳渐渐跟上如雷的频率,口中仍道:“讨厌……你这无赖,老是欺负人……讨厌……”身子却软软倒入他怀中。
被一双刚健的手臂从腰际紧紧圈抱住,紧紧的令人窒息的疼痛,一股炽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唇角已被眯眯碰触到,她却倏地睁大眼,伸手挡在唇前。
“你……又有什么问题?”
他乱了呼吸,拧紧了眉看看斜刺里挡出来煞风景的这双小手——总是打半截战,很伤身的!
她红着脸,闷闷地道:“不能亲嘴!”
哎哟!我的祖奶奶唉!他懊恼得想一头撞墙去,小娘子不解风情,可她的身子已被他拨出一股火苗了,这硬生生熄了火,难不成是他不够魅力?
“娘子,你对为夫还有哪点不满,不妨坦言,为夫立刻改进!”
这档子事,也得互相切磋,娘子要是感觉不太好,也可以明示、暗示一点点嘛!
相公虚心请教,小娘子气焰又冒,一手握拳,铁口直断:“你这个样子,给你一年半载,也难改进!”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淋了个透心凉!男儿雄风受挫,他气息奄奄,“一年半载……都难?你想让为夫撞钟……当和尚去?”
“当和尚做什么?”小娘子莫名其妙,“你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什么?”相公一时糊涂,只记得她河东狮吼的那句“绝不饶你”,得!报应来了,自个儿娘子只让看不让“吃”,悲哀!
“你还真敢忘?”她眉梢一挑,又挑起一簇火苗,“你看看我的脸,这都是你害的!你痛痛快快答应随我习武,尽快习得绝世武功,当了大英雄,我再让你亲!现在给你亲了嘴,万一有了小孩子,我挺个肚子怎么逮住你好好练功?”
他一头撞上床柱,呻吟:“娘子,学你那染鸡血的斧头?我怕一斧头下去出了人命,英雄没当成就得锒铛入狱成死囚!”干脆,他当和尚去,免得时不时欲火攻心,玩火自焚!
武天骄脸上一红,“那、那不练斧头!”
“是!你该说练鞭法了是不?那鞭子一挥,不分青红皂白,我连岳父都给罩进长鞭里,到时你想救为夫,也是鞭长莫及哪!”
她一想,也冒了冷汗,“那那、那不挥鞭子!”
他暗暗偷笑,又道:“不挥鞭子,该练拳头了是吧?你看为夫这双手,万一劈不开砖头,劈得自个皮开肉绽,娘子就不心疼?”
她看看凑到眼皮底下的这双手,啧啧,那简直是玉做的,毫无瑕疵,连女子也要羡慕三分。
一根根把玩他的手指,贪婪汲取他指腹的温度,她心中犹豫,“那、那……不练拳……”话锋一顿,隐约听到他憋得辛苦的闷笑声,她猛然惊觉,“你个死书呆!又在耍我?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想练,干脆躺在床上当米虫?”愤愤甩开他的手,口中咕哝,“绣花枕头一包草!”
他伸手强搂住气鼓鼓的娘子,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莫气,为夫已想到一个好法子,准保轻轻松松练得一身好功夫!”她两眼一亮,忙不迭地问:“什么法子?”
他不语,望向窗外。
玉兔栖遁,东边微露鱼肚白,清凉的风将一颗心牵引到苍穹下一片辽阔的平野……
“娘子,带上你的弓箭,咱们到野郊练骑射去!”
烟霏云敛,晨光熹微。
长安郊外一片平野,绿草茵茵,绵延不尽。
微风徐徐,捎来泥土、芳草清新怡人的气息。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两匹黄骠马载着两个神采飞扬的人儿驰骋在辽阔平野上。
红衣如火的武天骄背着一柄大弓,眯眯立起两腿,伏于马背,策马狂奔。疾风拂起如云的长发,化为热情奔放的波浪,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中,人儿回眸望向身后拉开一大段距离的一骑,大声喊:“书呆!别磨磨蹭蹭的,快跟上来!”
仍是一身浅青襦衫的喜来宝端坐马背,不紧不慢地徜徉在一片绿波中,惬意得很!
空中一群野鸟飞过,武天骄放开缰绳,马儿仍在奔驰,她稳稳坐于马背,从挂于鞍侧的箭匣中拔出一支箭,解弓,搭箭扣弦,拉满弓,噌!弹弦声中,利箭刺入长空!
一声惊啼,中箭的一只野鸟呈直线坠落,啪嗒跌在马蹄前。
她一收缰绳勒马,侧身挂下马腹,伸手利落地捡起猎物,再坐直身子,举高手中猎物,冲身后的书呆炫耀:“看!我打到猎物了!”
喜来宝策马靠上前来,看看她手中肥肥的野鸟,笑道:“咱们不如先找些干柴来烤野味吧!”
“不行!”她又拿两眼瞪他,“你还得多练练骑术,别总把马当牛来骑,慢吞吞的,半天也猎不到一只野味!”
喝!小娘子又发威了,看来他得好生教教她怎样当一朵知情趣的解语花!
抖抖缰绳,靠近些,他猝然伸手揽住她的小蛮腰,用力一带——香玉满怀!
从马背上落到他怀里,武天骄吃惊地瞪大眼,捏捏他的手臂,“咦?你手劲蛮大的,应该开得了弓吧?”
她满脑子是练功的事,他却指着晴空下的平野,柔声道:“娘子,你看这里美不美?”
她左看看,右瞄瞄,困惑地眨眨眼,“不就是一片野草嘛,很平常啊!”
喜来宝笑容一僵,仍不气馁,“你不觉得这片平野有些与众不同?这里只有你和我,只有风的声音,青草的气息,自由自在的地方,我们可以尽情地做我们想做的事!”
他使坏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恍然笑道:“对啊!在外面有更多机会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
哦?小娘子终于开窍了?
他的唇贴吻在她红润的脸颊,刻意制造暧昧的气氛,在她耳畔蛊惑似的呢喃:“骄,今天的风很柔,地上的草也很软,我们可以躺在草地上,天为被,地为……”
“不对!”她皱眉,“我们不该选这个地方!”
“啊?那娘子认为该选哪个地方?”
妩媚的眸子里染上兴奋的色彩,她迫切想去的地方竟是:“悬崖!”
啥?他傻眼,到悬崖上做他与她想做的事?太、太过火了吧?“我怕那里风太大,石头太硬……”
“我觉得那里最合适了!”她一握拳,大声道,“我们要找个最高的悬崖,然后你站到悬崖边,然后我手一推,你闭上眼就往下……”
“等等!”他急忙喊停,“你想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