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时候回来?”温春子留恋不舍地看著他。
“不回来了。”吴秉秋顿了顿,见温春子露出难过的表情,才坏笑道:“你搬来款冬园和我一起住吧。”
温春子点点头,露出纯真少年似的傻笑。
直到吴秉秋走後,温春子还是留连不舍地盯著被吴秉秋关上的房门。
“你们两个总算团聚了,恭喜恭喜呀!”我笑著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件连帽雪貂披风,扔给呆坐著的温春子。
温春子回过神来,笑著披起披风,将胸前的吻痕遮住:“你要问我什麽事?说吧。”
“呃……”我忽然觉得胆怯,便打起哈哈来,“朔方兄呢?他不是和你住一间房吗?”
“他昨儿个出去溜达了,一直没回来。”他盯著我,眼含笑意,“这就是你的问题?”
“哈哈,当然不是。”我挠著头,在床边坐下来,“我昨天做了个梦……”
温春子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我要说什麽了,便插嘴道:“那不是梦。”
我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春子接著道:“昨天我和朔方兄也在那个大池子里,不过你神智不清,没看见我们,你只看见霏微,不对!你也没看见霏微,你把他看成周睿了。你的那些梦话,我和朔方兄听得清清楚楚。”
我恼火道:“你们既然在场,为何不拦著我呢?”
温春子讪笑道:“霏微是自愿的,而你又神智不清,我们怎麽好阻拦呢?这种事情,我们也很为难呀。”
我瞪著他,质问道:“所以你们就一直袖手旁观?”
温春子连忙摇头:“後来我和朔方兄看不下去,就走了。”
我在他盖著棉被的腿上砸了一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真是我的‘好’朋友!”
“对不起啦。”他凑过来,试图开导我,“反正霏微没有说破,你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吧。”
他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朔方流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楚霏微。
楚霏微见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便笑著解释道:“宫奴将早饭都送到我那屋去了,我是来叫温春子他们去吃早饭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是嘛,我正好饿了。”我打著哈哈,扭头看向温春子,“你也饿了吧?”
温春子笑道:“是啊、是啊,我们先去吃吧,别等朔方兄了。”
☆、第四十七回
天边似火的晚霞渐渐冷却,天色暗沈下来了,朔方流还是没有回来。我们三人坐在暖炉边烤火,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楚霏微道:“这都快到晚饭时间了,朔方大哥怎麽还不回来?”
温春子笑道:“也许他还不想回来吧。”
我将自己陷进铺著厚厚熊皮的圈椅里,懒懒地道:“山下都到晚春了吧,雪袖峰上还是冰天雪地的。云之宫阙的人好像一点也不怕冷,衣服都穿得那样单薄,大概他们所有取暖用的东西都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是啊,他们早已习惯这种寒冷,昨天小秋来的时候也只穿了两件薄薄的衣裳。”温春子只要一提到吴秉秋,脸上总会露出那种似纯真少年一般的傻笑。
“他不是说要你搬去和他一起住吗?你怎麽还不走?”我将自己冰冷的手指贴到他的热脸蛋上。
他笑著躲开:“我总得和朔方兄说一声再走。”
这当儿,两个宫奴走了进来,说他们的主人在寝殿摆了酒席,想邀请我们过去用晚膳。我们披上披风,便随他们去了。
我们去到寝殿的时候,云之宫阙的主人还没有出来,他的宝座前遮著一道纱幕。殿内一共摆设了五桌酒席,我们才入席坐好,吴秉秋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温春子霍地站起身来:“你怎麽也来了?”
吴秉秋道:“你一直没来款冬园找我,我便干脆过来找你。”
温春子著急道:“因为朔方兄一直没回来,我想先跟他打声招呼再走,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吴秉秋笑嘻嘻地走过去,摁著温春子坐下,自己则坐到温春子身边的席位上。
我道:“我之前听人说云之宫阙的主人有意收留各门派的罪人,那麽他究竟收留了多少人呢?”
“前来投靠他的人很多,可他最终只留下我一个人。”吴秉秋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如今加上你们,总共五个人。”
楚霏微道:“我们还以为他来者不拒呢,看来江湖上多有误传。”
“说我来者不拒,可是大大的冤枉我了!”
这时,只见几个人影从殿堂左侧的小门走出来,一直走到纱幕後面的宝座前,说话的那个人才坐上宝座,其余人便从幕後走了出来。走在後面的两个宫奴顺手将纱幕掀了起来,用银色的丝绦扎住,走在前面的那个名叫锺缅的少年已在仅剩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我们原以为那个空位是留给朔方流的,因此都困惑不已。
我道:“怎麽唯独不见朔方兄来?”
坐在宝座上的人立马问道:“你说他叫朔方?那麽他的全名是什麽?”
我、楚霏微和温春子听见这话,才将投注在锺缅身上的视线转向坐在宝座上的人。
等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我们三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他和我们在回雁寺遇到的那位弥寻师父(也就是朔方流的亲生父亲)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他头发乌黑,模样和神态也比弥寻师父要年轻许多。
温春子道:“他叫朔方流,敢问宫主尊姓大名?”
宝座上的人道:“我姓锺,单名一个如字。”
“原来不是兄弟呀。”温春子小声嘀咕。
“兄弟?”锺如似乎听见了温春子小声的嘀咕,便笑著看向锺缅,“我和锺缅的确是亲兄弟。”
我们三人又看了看锺缅,发现他和锺如是有点像,可是远不及锺如和弥寻那样相像。
我笑著摇了摇头,道:“宫主既然问到朔方兄,是否已见过他了?”
锺如连忙点头:“我正想问你们,他的父母亲可都健在?”
温春子道:“他没有母亲,他是本国男子和菱国男子所生,他爹爹已故,父亲倒还健在。”
锺如道:“那麽他父亲如今身在何方呢?”
温春子道:“他正在回雁寺带发修行,我们前些天还见过他。”
锺如把腿一拍,兴奋道:“太好了!我明天便预备薄礼,到回雁寺求亲。”
我们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就连吴秉秋和锺缅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锺缅瞪著自己的兄长,道:“你别忘了,回雁寺的和尚还被我们困在山中呢。”
锺如听了,忙问温春子:“伯父可也有来攻打云之阙?”
温春子摇头道:“他早就不问世事了,不过,朔方兄十分仇视他,一点也不想认他这个父亲,所以宫主若想和朔方兄成亲,直接征求他本人同意就行了。”
“好!”锺如大喜,忙叫宫奴替众人倒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先敬我们三人,“你们若得闲,就留在我这里喝杯喜酒,可好?”
温春子道:“我们很得闲,也乐意喝喜酒,可是在这之前我们总得见见朔方兄,他现在身在何处呢?”
锺如暧昧地笑了笑,道:“他就在这间寝殿内,正休息。你们明天可以见到他。”
楚霏微忽然开口问道:“宫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些攻打云之阙的人呢?”
锺如盯著楚霏微看了一会儿,笑道:“你放心,我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只是吓吓他们,让他们以後不敢来犯。我明天就派人遣送他们下山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被宫奴领著去见朔方流,锺如正好不在。朔方流一个人站在设於悬崖边的观景台上,呆望著崇山峻岭,身上穿著的宽大睡袍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我们三人见此情形,快步走上前去,温春子一把抓住朔方流的胳膊,道:“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朔方流漠然转过头来,看著他,道:“我要是想不开,早就跳下去了,何必等著你来救我?”
“是,是。”温春子就势将他拉进屋里去。
我们围著茶桌坐了下来,茶桌上玲珑剔透的白玉香炉里飘送著幽幽的花香气。我一闻到这种花香气,便皱起了眉头。楚霏微见我不断用手在鼻子前扇风,连忙起身将香炉拿开,放到远处的香几上。
温春子趁著楚霏微走开的时候,小声和我说道:“你觉不觉得霏微比以前懂事多了?”
“是嘛。”我打著哈哈,转头看向朔方流,“锺如要娶你,你知道吗?”
朔方流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放那些人下山,我只得先答应下来了。”
这当儿,楚霏微已走了回来,他听见朔方流的话,动容道:“朔方大哥,你能为我干爹考虑,我很感激,可是我怎麽能安心让你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不用想了。”朔方流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嘴上答应,总会想办法逃走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和周信弘以及路神医必须平安返回首峰田庄。”他说著,又看了看温春子,“吴秉秋在这里,你肯定是不想走的了。”
“是啊,我肯定是要留下来的。”温春子对朔方流笑了笑,转而叮嘱我和楚霏微,道:“你们到了首峰田庄,也不要久留,最好是找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住下来。”
我万分感慨地看著朔方流和温春子,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想到这麽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楚霏微也留恋道:“是啊,我们相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我最听不得这种感伤的话了,以後总还有团聚的时候,你们别搞得好像永别了似的。”温春子叹了口气,忽然将手搭在我的肚子上,“我最最舍不得的还是你肚子里的小子,他吃了我这麽多的山珍海味,我却还没有见过他呢。”
我怪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小子,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後记得要请你温叔叔吃山珍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