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草不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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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草不黄-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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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先生!”颜瑕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喊出声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贺淮会出现在这里?还是驭手?那马车里的人……
  谢扬比颜瑕先了一步,此刻已经站在了马车边上,车帘被车内的人抬手掀开,另一只手已经落在了谢扬手里——姚铮披着厚厚的玄黑裘衣与同色的大袍,就着谢扬的手躬身跳下了马车。
  
  天啊!颜瑕心里就只剩下这一句感叹了。
  待姚铮和谢扬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颜瑕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想要下拜,姚铮就摇摇手,低声示意道:“寡人用的是符节,没告诉他们身份。”
  颜瑕心道:你就这么得意吧,这里多少人认得贺淮,认得贺淮的谁猜不出你是国君,只是军容整肃,谢扬又不发令,没人顾得上理你罢了。不过他还是一边给姚铮掀帐帘,一边焦急道:“国君怎么敢就这么来了!”
  “笑话,这是寡人的国土,来去是天经地义之事,阿瑕何出此言?听你的意思寡人反倒来不得了?”姚铮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哪里有此意!”颜瑕简直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一边让他在暖和一点的毯子上坐下,一边哭笑不得地说道,“再者这才刚占了夷姑湖没几天吧,国君就不能在盈许城中等消息吗?”
  “太远了。”姚铮答得利落,又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张由麂皮拼成的旧毯子,上面的毛都要被蹭干净了。
  “国君这也太随意!”颜瑕这么说着,又示意一旁同样哭笑不得的谢扬为自己帮腔,“就带了郎中令,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谢扬倒顾不上说什么话,只将适才贺淮给他递来的厚皮绒的斗篷在麂皮毯子上铺了,扶姚铮坐下,又回身去炭盆前拨弄炭火,想让帐子里更暖和一些。
  “寡人倒想连贺淮也不必带,奈何世子力争不许,故命贺淮做了随扈。”姚铮说话时半是得意半是埋怨,“如今光儿连也开始管着寡人了。反正有东宫,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怕些什么。”
  颜瑕冷汗简直是簌簌而下,他跳脚道:“不是只要世子在就万事大吉了啊国君!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国君还是先回亍郡……”
  “回什么亍郡?寡人才从亍郡过来。”姚铮说着,又瞥见颜瑕袖管里露出一点素麻的颜色,便知他正为颜共华服着孝——军中军心最为重要,因此颜瑕不敢将素麻外穿,另罩了黑色的深衣,想到这里,姚铮取出了那只锦袋,“对了,这是简璧的信,寡人给你带来了。还有,贺淮原就是国尉府上的,你们出征后寡人迁了他郎中令,现在也随到军中,你有什么话也可以与他说说,他知道的更多些。”他说完便大有深意地望着颜瑕。
  “啊,我过一会……”颜瑕说到一半,见姚铮的眼神骤然转冷才顿时醒悟,“哦哦,小臣此刻想出去与贺郎中令叙叙旧,还请国君……”
  “去吧。”姚铮没等颜瑕说完便把锦袋丢进他的怀里,又要抬袖挥退他。
  “那个……小臣还有一句话。”
  “说。”
  “这个是小臣的帐子,谢将军的在旁边。小臣今晚还得回来睡!国君别把……”
  “去去去!”姚铮几乎想要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诺。”颜瑕憋着笑,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谢扬。”姚铮冲适才一直沉默着拨炭火的谢扬喊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寡人说?”
  “小臣原想说国君也太任性,不过见到国君,小臣自觉多说一句这样的话犹在浪费光阴了。”谢扬笑道,“便是如此看着国君就好。”
  姚铮听得他如此作答,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只是稍微往边上让了一让,露出铺在毯上的一半斗篷,示意谢扬过来坐下。他实有太多的疑问自心中闪过,譬如当下的战况,譬如之前的行军,譬如军中尚有多少士卒、车马与粮草……不过这些疑问都仿佛微微扬起的轻尘一般,只是一闪而过却并没有驻留于姚铮的内心——他的内心此刻被难以名状的情感充满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或是想不出应该先说哪一件,只是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谢扬,这已经足以让此刻的姚铮感到安然与平静。
  
  “国君这几日长途跋涉,可要先歇一歇?”谢扬问道。
  姚铮抿了抿嘴唇,不回答他——灯火将谢扬的脸庞映照得分明而柔和,姚铮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松了劲,因为眼圈已经有些酸了。他生怕谢扬看出来,便强自抑住了心思,伸手将谢扬的右手拽到面前“你自己看看,还顾得上寡人。”说着把谢扬的手举到他的面前,手背上因为寒风冰雪的缘故,皲裂出一道道血痕来。
  “风刀霜剑,常有的事,等来年春天就好了。”
  “你倒是要责备寡人大惊小怪?”姚铮冷笑了一声,把袖中的一罐东西丢进谢扬怀里,“自己抹去罢,要不是你还在领兵与柴国作战,要不是寡人特地给阿瑕送信,你道寡人愿意来此?”
  谢扬瞅着那罐治皲手的药膏,再瞅瞅一脸冰霜的姚铮,免不了露出了笑容:“国君教训得是。哪怕只是顺便惦记小臣,亦是小臣之幸……”他说到这里,就听得外头通报说适才吩咐下去熬的糜子粥已经好了。
  谢扬便起身将那取食的小案端了过来,笑道:“国君来时已过了食时,小臣只有命他们令熬了糜子粥,国君先喝一些吧,加了碎牛肉的。”
  
  姚铮接了粥碗,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煮得难吃至极”——他此刻的姿态有趣得很,仿佛那些已经根深蒂固的成熟骤然间被眉心间的纹路软化了似的,露出了那么一点孩子气。
  谢扬瞅着他一脸嫌弃地把碗从案头的这边推到那边,不由得发出了笑声。
  姚铮板着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也丝毫不见暖意:“谢将军看起来倒是愉悦得很,不如与寡人说说在这夷姑湖畔有什么值得放声大笑的趣事,也让寡人笑笑?”
  “国君能够迢迢策马来此便足以让小臣开怀了。”
  
  姚铮“哼”了一声,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如今军中粮草怕是不够了?”
  “还有三日之数,不过明日亍郡便会拨粮过来,臣五日前派人去了。”谢扬回答道,“亍郡粮草调运及时,盈余很多,国君尚不必为此担心。”
  “这个寡人还是知道的——再过一天,明日便将剩下的粮食都煮了吃罢。亍郡不会调粮过来了,寡人亲自吩咐的。”姚铮把余下的糜子粥一口喝完,将见底的空碗递到谢扬的眼皮底下。
  “国君这是?”
  “明日煮完所有的粮食,告诉士卒们,后日想要吃上饭,就去烈城里要粮食吧。”姚铮说道——他的神态无一丝玩笑的意味,却又从容得让谢扬感到心惊。
  “国君当真?”
  “自然当真。寡人也同你们一起饿着,攻不下烈城,我们所有人都等着饿死,也不必让柴国出兵了。”姚铮起身道,“当然如果寡人真的饿死了,亍城更不会调粮。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个,你和寡人说说烈城这几日如何了?”
  “说来这事倒也巧。”谢扬顿了一顿,说道,“此处有远客自盈许至,烈城亦有远客自武阖来。”
  姚铮挑起眉毛:“柴国派了使节来?是有求和的意思?”
  “战报前几日才发给国君,恐怕国君错过了。这几日休战除了大雪的缘故,烈城也紧闭了城门,前几日城中有派使者来,言语间有求和之意。不过今日拂晓小臣去了烈城附近,倒仿佛是有什么人来了。按理说使臣到了该立刻报知与我们,可却半分消息也无。柴国到底想要怎么做,小臣有些猜不透。”
  “你这几日都在暗窥烈城?”姚铮反问道。
  “什么也逃不过国君的眼睛。”
  “现在带寡人去。”
  “啊?”谢扬瞪大了眼睛,“国君……”
  “你没听清楚吗?”姚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带寡人去烈城,你平日都在哪里转悠就带寡人去哪里。”
  “可是雪地白光,稍不留意就会行迹毕露,国君想知道什么,吩咐小臣去就好……”谢扬忍不住劝说道。
  “寡人不想重复第三遍。你若是不带寡人,寡人便自己去了。”
  “国君不要忘了这不是在盈许,这里是夷姑湖畔恒军营中,小臣才是这里的主将,虎符在小臣手中,国君若是妄动——”
  姚铮冷笑了一声:“你再说一遍,虎符在谁的手中?”他扬起手,半只黑色的鎏金虎符正被他攥在手里。
  “你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谢将军,称寡人为‘国君’。”姚铮淡定地把虎符笼进袖中。
  “……国君什么时候将小臣的虎符拿到手的?”
  “适才你沾沾自喜涂皲手膏的时候——别伸手了,在你带我去烈城之前我是不会还给你的。”姚铮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国君也忘记自称‘寡人’了。”
  “……”姚铮自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吧,那至少入夜之后再去?”谢扬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准了。”
  
  虽已经入夜,雪地却依然泛着白色,幸而穹窿无月,姚铮披了素白的毛皮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在落雪覆盖之下犹有衰草,姚铮仿佛听见它们所发出的沙沙声。
  从营帐到烈城之间有一片落了叶的树林隔着——只是二者之间并非直面相对,由烈城正面到夷姑湖,是白茫茫的空地,这片树林位于空地之东,反倒是一道斜线的距离。姚铮适才在营帐里看过谢扬画的地图,登时便明白在林后安营的缘故,只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既为了防着烈城那边看清你们的动作,那便趁着月黑风高早早袭城啊!按兵不动……”
  “原有此打算的,只是柴国那边突然提出求和——小臣不敢草率决定袭城,一者国君尚未得知,二者小臣恐怕……柴国求和不成又见恒国似要将其逼上绝路,反而不易取胜。”谢扬说道。
  姚铮听在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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