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草不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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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草不黄-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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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对谢将军不利,只是……光亦不知该如何……总之先去宗伯那里吧。这几日因为纪子的缘故,国君一直命宗伯守在宫中。”
  
  “回世子,在世子与世子妃行昏礼时,应相说是要再次查验姓氏等等,因此问臣要过宗谱一览。当时应相只是看过宗谱,并没有将其带走。”宗伯姚辛回道,“此事因恰逢世子昏礼大事,因此臣记得十分清楚,并不会错。世子也要查阅宗谱么?”
  “不,不必了。多谢宗伯相告。此事关系我恒国朝政大事,还望宗伯为我保密——自然,若是国君问起,宗伯还是直言相告。”姚光施礼道。
  “世子如何这么说,便无此吩咐,臣亦自当守口如瓶。”
  “光在此深谢宗伯。”
  
  “应念白果然是故意的!离间恒国君臣,其心可诛!国君还如此信任他,我早说过能做出利用他国使者行刺恒国如此恶毒之事的人,怎么可能安一丝一毫的良善之心!”出了姚辛处,颜瑕一边走,一边忿忿地说道,“我立刻向国君禀报!”
  “颜叔!”姚光连忙拉住颜瑕,“此事万万不可在此时揭穿!国君何等敏慧之人,即便应相与先世子有八分相似,亦不会因此就对应相失了戒心——国君心中早有了底,却偏偏滴水不漏,只怕是还有用到应相之处,颜叔就算此刻去说,也毫无益处。且国君又在……又在万念俱灰之时……”
  姚光迟疑地说到一半,就看见远处有宫人匆忙地朝自己和颜瑕跑来,气喘嘘嘘还未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恭喜世子,世子妃诞下公孙!”
  
  姚光又惊又喜,不由得呆立了半晌。
  倒是颜瑕好奇个不住,问宫人道:“世子与小臣去了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就如此……”
  宫人便掩着嘴笑道:“这种事情,亦有快有慢的。世子妃长壮康健,婢子刚在殿中听见公孙的哭声,可是嘹亮呢!”
  “通报国君了吗?”姚光问道。
  “回世子的话,已有宫人去了。”
  “很好,你现在去通报宗伯,快去!”
  “诺。”宫人领命而去。
  “这是我恒国的一大喜事,但愿国君能因此略略舒怀。”姚光自言自语道。
  
  而姚铮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与应念白商议奇诡之兵的事宜——姚铮看上去颇为精神,不露丝毫的倦容,似乎之前的重重打击并不存在一般。当宫人禀报了纪子诞下公孙的时候,他亦不由得愣了一愣,旋即露出了笑容,取过笔在竹简上写了一个“舒”字:“这便是嫡长孙的名了,拿去给姚辛。”
  “诺。”
  应念白看着姚铮欣喜的模样,思忖着适才也商议得差不多了,便朝姚铮伏拜道:“既有如此喜事,小臣先行告退。”
  “去吧……慢着,你且站一站。”姚铮又叫住了应念白。
  “国君有吩咐?”
  姚铮摇摇头:“没有,你且站一站吧。”
  “诺。”
  
  应念白平静地站在不远处,姚铮沉默着望了他约有一刻,蓦地说道:“寡人现在感觉有些轻松了。似乎没有什么可再失去了。”
  “国君尚有恒国。”
  “寡人知道。”姚铮几乎是立刻回答道。
  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应念白第一次露出了怜悯般的神情:“小臣六年前见到国君时,由衷地羡慕着国君。”
  “也不过是一时之间呢。”姚铮笑了笑,“应相,寡人便不送你了。”
  “足够了。念白深谢国君之恩。只有一个随国搭上这半张脸能够报答国君,念白惭愧。”他深深一揖,“若有来世,念白愿最初就是国君之臣。”
  “去吧。”
  应念白穿过殿堂,晨曦的微光照亮了他那半张酷似姚铸的脸,越过高高的门槛,再不见了。
  
  “若有来世,寡人却不愿为君。”姚铮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里冰冷的空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这一世既为恒君,寡人自当做得最好。”
  
  “此符可先领盈许五万兵,沿途各郡都可领所有士卒。请谢将军收下虎符。”淳于平郑重其事地将虎符双手奉上。
  谢扬却没有立即接下,这让淳于平很是意外,但谢扬马上问道:“除了你适才说的明日出兵以及传令军中的那些话,国君还吩咐了什么吗?”
  “啊啊?”淳于平皱着眉头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最后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回将军,没有了。”
  谢扬叹了口气,接下了虎符:“谨遵国君之命。阿平你随我走吧,先去郊营校场。”
  “诺。”淳于平不由得惴惴然起来——难道国君从前命谢将军出征时还说过别的什么话?莫非是不可过他人之口的密语,所以国君派自己传话的时候才没有说吗。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到国君为大军饯行时,也来得及说。思及至此,淳于平也就放下心来,此时已是次日丑初,整军之后大约天大亮时便可出发,只不知国君那边能否及时准备好一应的祭礼。
  
  姚铮送走了应念白之后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径直去了栾息处,栾息从来都是夜里观星,此刻自然还没离去,见到姚铮时亦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恭贺恒国添了一位公孙,请教国君可取了名。
  姚铮点头答他道:“单名一个‘舒’字。”
  “舒者,伸也。此字倒有几分深意。”栾息看了姚铮一眼道,“国君前来,怕是要问此次与随国交战的吉凶吧。”
  “此其一也。还有其二——”姚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帛递给栾息,“这是适才从随国那边来的消息,说莒和已薨数日。应相在此之前亦如此推测。寡人思来想去,还差天征星兆未明。当年寡人尚小,司太卜一职的还是栾卿的父亲,那时栾老先生告诉寡人一句话,寡人至今记忆犹新——‘占卜观星之事,不可尽信’,即使如此,寡人还是想来请教栾卿了。”
  栾息道:“正是如此,不过既有了消息,小臣便与国君直言——前几日随国分野之上,确有其君薨逝之兆。如今看来,已经应验了。”
  “如此。那么与随国交战可有吉凶之兆?”
  栾息俯身拜道:“此战于恒随而言皆为死战,胜者王天下,无吉无不吉。”
  “无吉无不吉?”姚铮挑眉问道。
  “回国君——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
  “寡人明白了。”
  “小臣还有一句话。”栾息开口道,“此言本是多余,小臣依然要说。”
  姚铮看着栾息伏于地时展开的阔大衣袖,如同雪夜里的寒鸦。
  “你说吧。”
  “恒国所有,尽系于国君。无论发生何事,万请国君保重自身。”
  “多谢栾卿。”
  
  一夜未歇的姚铮安排好了出征的大祭,又照例去郊外为大军送行——谢扬的眼神显然极为意外,但当他面对笑盈盈地扶起自己的姚铮时,又感到其实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如今的姚铮面对谢扬时,只是一位殷殷期待自己的军队能够凯旋的国君了。
  
  他在千军万马前对自己说道:“愿谢将军能够为我恒国千里沃野、数十万布衣之安宁奋力而战。”
  “诺。”谢扬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地更响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应念白站在河堤旁,手里的伞被携裹着繁密的雨水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他拗着手腕好容易才将它抓住,但大雨早就将他的衣裾和衣袂淋得透湿,原本烟绿色的绸料已经染成了墨绿,就连鬓发也滴落了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过伤痕累累的脸颊。但应念白似乎浑然不觉,只是眯起眼盯着脚边堤旁的汹涌河水。
  那河水席卷着因为暴雨而被折断的枝条、树叶和泥沙咆哮而来,甚至拍打到堤岸的芒草上,敲落了草根与石块,伴着雨水落下时的“哗哗”声,尤显恐怖。而原本就阴沉沉的天色也因为夜晚的到来如同沁了墨水一般,浓烈的黑迅速地洇成了一大片。
  应念白盯着那泛滥的河水好一阵子,直到泽虞蔡举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赶到他的身边,应念白方头也不回地说道:“蔡大夫来了,你看眼前的河水,还能撑上一日吗?”
  蔡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撑着伞也不好道礼,只有先答道:“回应相,举瞧这雨势,恐怕再过上一夜,河水便要漫过堤防了。至多到明日正午,大抵要溃堤。应相可要趁夜筑土固堤?”
  “不必了,我可不想让恒国人为随人劳碌——国君若是知道了,可要责罚。只是我原想再等上一日,不过如今照蔡大夫这么说,今夜大抵是最好的时候——白日掘堤也太过显眼。”说到这里,应念白偏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远处雨幕之中的城池,它被笼罩在夜色与雨水中,模糊地能看见点点黯淡的灯火,那便是随国的芄城了。应念白回过神,继续对蔡举说道:“今夜夜半,我自会率百人掘开此堤,蔡大夫当了十年泽虞,却恐怕没见过这等场面,若是心下惴惴,可以回避。”
  “岂敢。”蔡举连忙说道,“劳烦应相为举考虑了,无妨的事,只是这芄城是随国的贮粮之城,现在与我恒军作战所需粮草均由此运出。随恒自孟春千里关之战以来,我恒军将随军连连避退至随境之内,到如今随国野原僵持,已历四月。应相是想要以水围城断前方粮草,待随国粮草无以为继,向我恒国卸甲投诚时,水自退去?若如此,掘堤时只怕不能掘到底,一半便可……”
  “以水围城?”应念白不由得挑眉失笑——他笑起来一半脸俊逸无匹,另一半脸上的伤痕却如同土蚓扭曲出壤,“蔡大夫这玩笑倒是挺有趣的,仿佛城中住的是恒国人一般。念白何时说过要‘以水围城’了?自然是‘以水攻城’。怎么,蔡大夫是觉得眼前这滔滔洪水溃堤之后,还冲不开芄城的城门?”
  “可城中……”
  “不能替恒国打仗的随国人,国君怎么也不会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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