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尴尬不已。
尹丞熙心下疑惑,面上却没有显现出半分,他冲着薛紫然一躬身,道:“下官正准备……回府。”回的当然是弄月公主府。尹丞熙这样想着,表情不由得显得有些奇怪。
“不知尹大人是否有空,陪我……本官去聚贤楼坐坐?”薛紫然又问道。直到现在,薛紫然还不太习惯对比他低级的官员摆出官威来,一句“本官”说得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尹丞熙毕竟曾受过他父亲当官时的耳濡目染,闻言便知薛紫然是有话对自己说。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俩有什么话好说的,但介于薛紫然的官比他大,而他自己也确实好奇,便道:“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连官服都没有换,大摇大摆地走进聚贤楼。聚贤楼,是皇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聚贤楼的老板虽不认识薛紫然和尹丞熙,可他们身上的官服却是认得的,连忙上前陪笑伺候,将两人引入了雅间,还摆明了说这顿饭他请客,让从来没有被如此“热情”对待过的薛紫然大感惊讶。尹丞熙却没有什么感觉,跟“土包子”薛紫然比起来,这些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聚贤楼的老板极善察言观色,见着两位大人似乎有话要谈,等小二上完菜后,便知趣地退下了,离开之前,还体贴地给他们关上了门。尹丞熙看着薛紫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稀奇,不由一笑,道:“右相找下官有何事,直说便是。只要下官能做到的,下官愿意效犬马之劳。”在尹丞熙眼里,一向和他不对盘的薛紫然会主动找他,必是有事求他帮忙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一身正气的薛紫然也拉下脸来?
谁知,薛紫然闻言,脸色霎时就黑了,他冷冷地说道:“尹大人以为,我……本官是想贿赂你吗?”
尹丞熙听到“贿赂”一词,差点把口中的茶笑喷出来——贿赂?薛紫然拿什么来贿赂他?且不说他才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薛紫然为官清廉,哪里有什么“积蓄”贿赂他?更何况他住在弄月公主府,钱自然是不差的,一般人想“贿赂”他,还贿赂不起。
不过这至少说明,薛紫然找他并不是有事求他帮忙了。那……“那右相找下官究竟有什么事?”尹丞熙问道。
薛紫然压下胸中被误解的怒火,一咬牙,问道:“你是怎么看待弄月公主的?”
“嗯?”薛紫然没料到他会这般问,想到离鸢妖精似的模样,俊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公主金枝玉叶,下官能如何看待公主?”
“你说实话,这件事很重要。”薛紫然严肃地看着尹丞熙。这件事当然重要,这可是关系弄月公主这位“苦情”女子的终生幸福啊。
尹丞熙看着他这副表情,不禁愕然——难道右相也看上公主了?可他前些日子不还在朝堂上挑公主的刺吗?虽觉得不可思议,尹丞熙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组织了一下措辞,郑重地说道:“公主他惊才绝艳,若作为皇子,则碧落国称霸天下不晚矣。”其实他本来就该是位皇子,即使以现在的公主身份,也足以把天下搞得天翻地覆。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对薛紫然说的。
“谁问你这个?”薛紫然差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本官是问,你——对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回尹丞熙理解了他的意思,脸又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对公主能有什么看法?”一紧张,连自称“下官”都忘了。右相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什么时候对公主的桃色轶事感兴趣了?
所幸,薛紫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自称问题。他仔细地观察着尹丞熙的表情,追问道:“你和弄月公主……咳咳,那般亲密,你真的对她没有怜爱之心?”
尹丞熙想哭了——谁能告诉他,这位严谨不苟的右相大人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这要他如何回答?尹丞熙的脸色由红变紫,想说他和离鸢只是上下级关系,可单纯的上下级哪有滚到床上去的?他还想说他只是离鸢的玩物,但这种事情他一个人大男人如何说得出口?对上薛紫然“求知”的眼神,尹丞熙在心里权衡了几下,最终一咬牙,说道:“公主他……他是最美好的人!”也是最……混蛋的人!想到离鸢在床第之间对自己的调戏,尹丞熙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薛紫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又丢下一枚惊雷:“那你愿不愿意娶公主?”
“啥?”尹丞熙感觉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在抽动。拜托这位右相大爷,公主不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好不好?更何况这位公主根本就是个男人!
薛紫然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本官是问,你愿不愿意做公主的驸马?”
“公主……下官是高攀不上的。”尹丞熙苦笑。他能怎么回答?他确实不想娶离鸢这个祸害,虽然他已经被他祸害了,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让离鸢听了,非得扒掉他的一身皮不可。
可薛紫然却会错了意。他又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这个你放心,公主不是注重身份的人。如果你真的怜她爱她,就不要负她,其他的交给本官去做即可。”
尹丞熙简直怀疑薛紫然是不是被离鸢收买了,现在合起来耍他的。他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他和薛紫然对视了一眼,起身开门。谁知尹丞熙刚把门打开,就被一个纤细的人影撞了个满怀,鼻尖的血腥之气让他和薛紫然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正在这时,有一人走了过来,拉起尹丞熙怀中那人的头发就往墙上撞:“死丫头,我让你跑!大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过是个卖唱的婊子而已,装什么贞洁烈妇!”
桃花乱 正文 凌冰
突来的变故让薛紫然和尹丞熙都惊呆了。眼见着那看不清容貌的姑娘已经头破血流,还是薛紫然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去抓住了那人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出手伤人,如此对待一个弱质女流,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你父母没有教你吗?”
那人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想来家里也是非富即贵的,突然被一人指着鼻子骂,自然是勃然大怒,可等他看到薛紫然和身后的尹丞熙穿着的衣服时,破口而出的大骂霎时止住了,恬着脸一笑,道:“两位大人莫怪,我这是在教训家里的逃奴,不小心冲撞了两位大人,改天再向两位大人请罪。”说完,又踢了一脚地上趴着的那奄奄一息的女子,转头对自己的下人厉声道,“还不快把这贱婢带走!”
尹丞熙见那人虽认出了他们是朝官,表情却依旧倨傲,看来来头也不小。正斟酌着如何处理,却见那女子却突然抱住了薛紫然的双腿,一双美目含着泪哀求似地望着薛紫然。脸上虽是血肉模糊,但依稀可见其完好时的美貌。
那人见状脾气又上来了,作势欲打,却被一旁的尹丞熙止住:“大胆刁民,当着右相的面妖言惑众不说,还不知悔改,你心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故意把薛紫然的身份说出来,好震慑这个“刁民”。至于“妖言惑众”,却是说得严重了,这个人顶多把这卖唱的风尘女子说成了自家的“逃奴”罢了。
那人听闻薛紫然是右相,面上现出几分畏惧之色,不过要他放走这样一位绝色佳人,他又心有不甘。他老鼠似的贼目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道:“原来这位大人是右相,久仰久仰。”说着,还毫无诚意地向薛紫然拱了拱手,“这贱人确实不是我家的逃奴,不过却是最近偷偷潜进来的外族人,我表哥怕出什么事,所以要我把她带回府上好好审问。而我表哥,想来右相也是认识的,”说着,他笑得越发得意,“我表哥叫林清许,在朝为左相,他的官职,跟右相好像是平起平坐的……”
这人居然是林清许的表弟?!尹丞熙看着这人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模样,在心中与那位面冠如玉的左相相比,怎么也看不出他俩属于同宗。薛紫然却是不管,他冷笑一声,道:“本官本就觉得林清许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现在还敢纵弟行凶!很好,本官回去就参他一笔!而至于这名女子……”薛紫然看了一眼还抱着他的腿的可怜女子,对那人说的话是一概不信的,“本官就代左相审问了,如果她不是你口中的外族人,那你就是强抢民女,罪加一等!”
那人没想到薛紫然如此硬气,霎时慌了,这次别说是自己,连他的表哥可能都会受到牵连。反正右相那边现在只有两个人,没带兵器,应该是不会武的,那他现在逃走,不知……
正当那人要把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时,却听一人说道:“左相和右相可真是清闲,这刑讯犯人一事不是归我刑部管么,怎么左相和右相都惦记上了?”说话间,那人已经走了过来,只见他年龄不过十九七岁,长相阴柔,面色更是惨白得吓人,脸上还有着一道横贯鼻梁的骇人刀疤——正是刑部尚书慕容谨。而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红衣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满含着情意,不是弄月公主离鸢又会是谁?
薛紫然和尹丞熙都是一惊,不知离鸢为何会和慕容谨一起出现在这里,而几乎从不会离开他身边的慕砂侍卫却不在。
那位“林清许的表弟”一看到离鸢眼睛就挪不开了,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才是真正的媚骨天成啊,跟这名女子比起来,那卖唱的丫头又算得了什么?离鸢也感觉到了他露骨的视线,冷笑了一声,道:“林清许的表弟,嗯?”
那人被离鸢的美色迷得昏头昏脑,美人娇软的声音更是听得他连骨头都酥了,连忙道:“是的,我的表哥正是左相林清许。”现在他已经全然忘了要逃命的事情了。
“胡说!林清许怎会有你这样的表弟!”离鸢却突然厉声道,“哼,本宫难得离府一趟,就听到连阿猫阿狗都敢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