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他已经陷下去了呢。
为了向天下昭示碧落国对银霜国的友好和尊敬,月沐临破了国外来使只能居住在驿馆的先例,腾了一间宫殿给玉朝华居住,那个宫殿的名字叫曼荼宫,是玉朝华自己选的,里面种着大片白色的曼陀罗,风一吹,迷醉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宫殿。传闻说,白色曼陀罗的香气有着迷幻的作用,会使人陷入美好的追忆之中,不自觉地发笑,因此也被人成为“情花”,可是,站在花丛中一身白衣的玉朝华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他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曼陀罗,轻嗅了一下,然后一片一片撕下花瓣,放进嘴里,缓慢地嚼着,仿佛在品味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一般。“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花朵。”玉朝华喃喃道,“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月沐临气急败坏地赶到时,玉朝华刚好把那一朵花吃完。此时正是曼陀罗盛开的季节,玉朝华站在一株曼陀罗旁边,银色的发丝随风飞舞,即使不看他的脸,光是一个背影,也是绝代风华。可月沐临此刻却没有欣赏美人的兴趣,他冲了过去,拉住了玉朝华的衣袖,带着不满意的音调说道:“你现在还有心思赏花!姐姐她……居然答应嫁给你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玉朝华看了一眼月沐临拉着他衣袖的手,不着痕迹地拂下了它,用着他惯有的、冷漠的声音说道:“月国主问朕,朕又怎么知道?”即使在面对同为皇帝的月沐临,玉朝华也没有放下他的姿态,他依旧是骄傲的、不被人左右的,又是那般强烈的存在。
“你怎么不知道?!”月沐临简直就要跳脚了,“是你说的,姐姐一定不会答应嫁给你,然后我就可以借此……”许是觉得愧疚,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可现在姐姐却答应了,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跟玉朝华比起来,月沐临显然还是太稚嫩了,就这样失了风度,还未开局,便已经输了半筹。
“那月国主想怎么做?”玉朝华依旧只是平淡地问道。
“还能怎么做?!”月沐临狠狠地瞪着他,“你马上去跟姐姐说,你昨晚只是开玩笑的,你们的婚事不算数!”
玉朝华将目光从月沐临身上移到了一旁的曼陀罗上,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朕说不呢?”
“你是在开玩笑吗?”月沐临彻底炸毛了,几欲暴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应该是朕问月国主才对。”玉朝华冷淡地说道,“当初向贵国的弄月公主求婚是一早商量好了的,只是权宜之计没错,可朕确实对贵国的弄月公主一见倾心,欲与她结为连理,当着众人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玩笑——公主也明确答应了朕的求婚,朕与她两情相悦,月国主何不成全了我们,这样既解了月国主的燃眉之急,又能使碧落和银霜结为姻亲之国,岂不是两全其美?”
月沐临被玉朝华这一席话堵得说不出话来,看过不要脸的,却没看过把不要脸说得这么道貌岸然的,他指着玉朝华的食指不停地抖着,最后憋出了两个字:“狗屁!”
玉朝华没料到月沐临嘴里会蹦出如此不雅的词来,冰封的面上不由得一呆,然后皱起了眉,额上的青筋也有了跳动的趋势:“你说朕是狗屁?”
隐在暗处看戏的离鸢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得抱着慕大声笑了起来。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对上射过来的两道锐利的目光——他可不是故意要在这里听墙脚的啊,完全是他的主子给逼的!弄月公主的暗卫,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不过,他似乎乐在其中?
纯良的慕果然被他那无良主子给带坏了,咳咳。
被发现了,离鸢便拉着有些别扭的慕大大方方地走到了玉朝华和月沐临身边,掩嘴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商量本宫不该知道的事了,你们就当本宫不在就是。”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看了慕一眼,“嗯,慕……砂也不在。”
玉朝华的目光在离鸢和慕身上逡巡了一周,却是什么也没说。而月沐临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离鸢一眼,拉住他的衣角,小声说道:“姐姐,我错了,你不要嫁给这个死冰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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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乱 正文 芳华
离鸢仿佛没有听到月沐临在说什么似地,他轻捋了一缕秀发在手中绞着,斜眼看着玉朝华,微微笑道:“本宫记得银霜国和碧落国气候有很大的不同,不知道玉国主这几日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玉朝华银色的眼眸像是天地无极的月华,如此清寒而高洁,他望着离鸢,如泉水般通透的声音便从他那两片淡色的薄唇里泄了出来:“贵国的气候可比银霜国要好多了,像是这样的花,”说着,他擎住了一朵香艳的曼陀罗,“在银霜国,是决计存活不了的。公主嫁给朕,恐怕是会吃苦的。”
离鸢摇了摇头,神色未变:“玉国主此言差矣,本宫可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就算是娇花,没试过,玉国主又怎知它经受不了磨难呢?”说着,他粲然一笑,“银霜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本宫早就想往着了,如此一来,正好可以去领略一下北国风光,岂不美哉?”
“同样的风景看多了,也是会厌的。”玉朝华如是说道,“贵国四季多变,春日踏青,夏季游湖,金秋赏枫,寒冬煮梅,而银霜国终年银装素裹,一天两天公主或许会觉得新鲜,久而久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怕是会厌倦的吧?”
“玉国主的话,本宫却不敢苟同。”离鸢意有所指地望着玉朝华无双的容颜,“有的景色,是一辈子都看不厌的。更何况,这世上哪有真正一成不变的东西?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只是鲜少有人去细心观察而已。”
“公主认为自己在那‘鲜少之人’之列吗?”玉朝华扬了扬眉,问道。
“本宫是。”离鸢肯定地回答道,“同时本宫也相信,玉国主的倾世风华,也唯有本宫一人能欣赏得了。”
玉朝华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极其通透的眼神望着离鸢。
离鸢微笑着与他对视。妩媚的桃花眼里隐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幽光。那幽光,只有玉朝华一人可以看到。
因此,被刻意忽视掉的月沐临只看到这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人含情相望,衬着那一大片开得奢靡恣意的白色曼陀罗,竟是如此耀眼,让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他用力地擦了擦眼,张了张嘴,欲说点什么打破这一幅唯美的画面,离鸢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皇上,本宫想和自己的未婚夫单独处处,还请皇上成全。”
月沐临想要拒绝,可被离鸢他轻轻地一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没有,但他最终离开了那幅美得让他难过的画面——他从离鸢刚才看向他的那一眼里分明地看到了失望和不容质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这些天来所搞的小动作全都落在了他这个英明的姐姐眼里,可是她假装不知,任他所为,直到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才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似乎无论怎么努力他都再也跟不上姐姐的脚步了呢。月沐临苦笑。他知道他的姐姐是在惩罚自己,可是为了惩罚自己,她竟然要嫁人么?还是说,她是真的想嫁给那个无论才貌智慧都与他比肩的玉朝华呢?
姐姐啊,你这一招可真狠。
月沐临走后,离鸢也让慕隐到暗处去了。他伸手撕下一片花瓣,学着玉朝华那样将那花瓣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皱起了眉,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修养的,没有吐出来——作为一个“淑女”,他应该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展现出他最美好的一面。“看你刚才那么享受,本宫还以为这花瓣有多好吃呢,没想到却是那般苦……”他睇着玉朝华说道,那表情像极了一个小女子在对着自己的情人撒娇。
“苦又是什么滋味?”玉朝华的音调平板得并不像一个问句,“苦跟甜之间,有差别么?”
离鸢秀眉一挑,道:“你不知道苦跟甜有什么差别吗?”
玉朝华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他将那朵被离鸢撕去了一片花瓣的曼陀罗摘了下来,凑到鼻翼深深地嗅了一口:“朕觉得,它的味道应该是香甜的。”
离鸢一怔,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道:“玉国主不觉得,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透露给本宫,实在是太冒险了吗?”没想到玉朝华这般完美的人居然没有味觉,实在是让他……稍微有些惊讶,这样的话,若是有人想要给他下毒,怕也是很容易的吧?
当然,离鸢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玉朝华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中过毒,看来他还是有着自己的那一套的。
玉朝华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个不像是笑意的弧度:“公主马上就会成为朕的皇后,这件事以公主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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