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嫂愣了愣:“虽然吴老汉只是个陌生人,但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能帮帮就帮帮。”
我撇了撇嘴————这里跟想象的,根本完全不一样。当初让炎定去当土匪,一半是为了让他把我丢下崖的行为顺理成章;而另一半,就是为了让他带来与我共处余生的人,都是些无情之人,不会多管闲事,引起世人观注这座无人大雪山。
呵呵,看来当初炎定带我上山时说的那番话,应该早早地引起我的警觉————他说这些条村子是他一年前建的,里面住的都是些洗手不干的蛇腹之人,是些蛇腹的下层人,心眼没那么细,不必多防。
现在看来,土匪还分好几种,这些心眼不细的下层人恐怕就是属于劫富济贫类。
我抬起头,睁着可爱的圆眼看着张二嫂:“但是,这些都是他们的命呀,根本没必要逆天意吧。”
张二嫂摇起头来,用你真不懂事的眼神望着我:“唉~小竹,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事既然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伸出一把援手也是应该的。”
“我不认为这是应该的,弱者既然无力抗争,就该承受他们的罪,就像狼会被猎人打死一样。”我笑眯眯地继续说。
张二嫂的表情严肃起来:“小竹,你可真的不能有这些要不得的思想呀。弱者是无力抗争,但我们强者可以帮他们一把的嘛、、、、、、而且你这样说,嫂子只怕全村人从此、、、都会对小竹你有些想法。”
我愣了愣,眨了两下眼:“想法?什么想法?”
张二嫂压低声音说:“就是觉得小竹你太冷情,呃,可能会有部份人对小竹你、、、有些不好的想法。”
“就为了这么一个老汉?”难以理解,我还以为我已经赢尽全村人的心了。
张二嫂吸了一口气,语调有点难堪:“是呀,小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人都应如此。小竹如果不帮,大家就会觉得、、、觉得小竹太无、、无情了————谁能忍受跟一个无情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双眼眯了眯,又低下头来————呵呵,看来我又忘了这是哪里了。
这里只是大雪山上的一个小小的村庄;
这里不是尔虞我诈的皇宫内廷;
这里不认为撕杀与冷漠是正常的;
这里不容许没有人情味的人存在;
但我,偏偏就是最无情的那个。
张二嫂以为把我说伤心了,赶紧安慰起我来:“小竹,你别想太多了。小竹是个好孩子,嫂子相信你是有委屈才不肯出手相助的,讲给嫂子听,嫂子帮你跟大伙说,大伙肯定不会瞧不起你的!”
她话音未止,我便抬头,突然绽放出倾城魅情的笑颜:“嫂子不必了,你的道理小竹都听明白了,我会下山救回那闺女的。”
不理会那个眼中只有玉竹的惊媚笑颜,根本没听见上方笑清在讲什么的张二嫂,我站起来穿戴衣帽,准备去和左五谈谈救人的详细事宜。
如果因为我不肯帮忙,这条村子就对我恶言相向,横眉冷目;
如果它不是那个民风醇化的小村,而是强迫一切人认同它所认同的世俗观的小村;
“左五,你确定你会化妆?”
左五的大爪子抓稳了我的脸,拿着胭脂刷扫了个半天,听到我冰冷冷不信任的话语,想都没想就露出自己白灿灿的牙齿:
“你当然要信任我,要知道,我左五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绝绝对对不是白混的!有什么方法比帮女人上眉,更能哄得女人欢心!”
现在我俩在一架摇摇摆摆的大马车上,前面还有李大妈的丈夫————李大虎驾着马车,旁边坐着那个还在发抖的吴老汉。虽然那群汉子各个都热血沸腾要重出江湖,但这一行不可能让太多人跟来,所以这个所谓的“营救队”只有四个人————当然,能起作用的,只有三个。
从左五说要帮我上妆的那刻起,我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
不过;水华国的贵族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浮华风气很重。说什么哪家派出的舞者跳得最火辣,最诱人,最能勾起观看者的情欲,哪家就赢得这次的赏奖————一份水华皇帝亲题的墨宝,一箱参赛世家合出的黄金,和三十个美女。
那三十个女人是由左五常去的妓院————媚人居出的,好像是说在展示奖品的前晚,其中一个被当作奖品的女人逃了,于是临时抓了在那打杂烧火的吴老汉的闺女顶上。这事,就恰巧传到了在那偷欢的左五耳里,硬生生地勾起了他的扶弱之心。
当然,水华的贵族们想要的是那份皇帝墨宝,我们想要的是那群女人中的一个。
“好了,妆化好了!”
左五大叫一声,拍拍沾满红胭白脂的手,坐在我身旁,朝着他第一份作品笑眯眯起来。
是吗?
我皱起了眉,拿起一旁的镜子自行照了起来————脸上有很多红的白的,就差一点金的,好像跟那晚我在朝华宫里的“美脸”差不多。
也就是说,我看不出这妆到底是美还是丑,那晚的妆,我可以确定是丑的,因为虽然苏苏看了还是面无表情,但我特地呼出来的“鱼肠”看了,立即脸色大变。
算了,相信左五吧,反正给我我也不会化。
我缩到车的一角去,尽量利用夹位稳住自己的身子,减少颠簸
“放心吧,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把那些事办好了。其实跟你一起多多少少也有三年了吧,我到现在还无法把你与兰帝联系在一起,你友善有礼,天真烂漫,喜笑怒骂皆形于色,怎么看都不是那个出了名冷酷无情的兰朝皇帝。不过,在听你的计划时,我才突然浮现一个好笑的想法————我是真的与兰帝相处了三年。”
我眯起眼闭目养神,轻声说:“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平民百姓的生活,到底应该怎么过。在这种时候,保持彬彬有礼总是没错的。”
左五睁了睁眼,小声说:“一直养尊处优的你,和我们这些匪类融合得倒蛮快嘛。呵呵,这算不算另类的明哲保身?”
我集中精神应付起颠簸来,没理会他,但左五却继续自顾自地小声讲下去:“你现在告诉我这点,呵呵,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你很假。”
“对你,我认为没必要隐瞒。”
“呵呵,恐怕这也是你在那群不知情的人面前大智若愚的原因吧?弱者对强者,的确会无可避免地怀有敌意,就算强者告诉他们自己不会伤害他们。这和狼跟鹿讲自己不会吃它,但鹿还是会逃跑一样吧、、、、、、要不然就踹狼一脚再跑,嘿嘿。”
我继续沉默,双手合握,平稳自己的气息。
“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选择逃到大雪山来呢?我接到你的信时简直就怀疑那封是伪信————‘喝~~兰帝不是最怕冷的吗?’”
我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他:“我身边有个内侍叫苏苏。”
左五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下,随即又继续他的笑眯眯:“知道,那个少傅黄无溪嘛。听说他现在可是桂朝第一功臣呀。他在你走后,竭尽全力稳住四方迅速涌起的敌意,还惜心辅助桂帝,施行了很多很好的政策,继续繁荣桂朝。而且、、、、、、”
左五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紫瞳紧紧盯住端坐在角落里养神的我————
“而且这些手段,真的会让人有一种错感————‘坐在洛神殿上的,应该还是兰帝吧?’”
继续着自己的面无表情,我说;“所以村子要建在雪山上,苏苏一天无法确认那副白骨是我,就一天也不会死心。天涯海角,他都会找遍,但是,绝对不会找雪山————因为,兰帝最怕冷,不是吗?”
左五沉默不语了,静静地坐在一旁抽起烟来。
越接近山下,天就越热,我们已经在车上呆了十多天,才开始接近山脚。
这种热度已经足以让我开始脱衣服了————把头帽脱掉,把外面的五件大衣脱掉,还要把包裹住我的脸的六条围巾摘掉————臃肿的身子一下子苗条了许多。
左五睡了一会儿,被我这么大动静给闹醒了,转过头来看向我,突然脸色一变,睁大了双眼————“小竹,你耳上的是、、、、、、?”
我耳朵上的是?————双手缓缓摸上双耳,没一会儿,我的左手就碰到了一块冰冰凉的长条棱石。
左五一把揪住我的左手,把指间的黑冰石拿到眼前仔细鉴别,声音很出奇地开始颤抖:“原来~~三年前你给我的凤耳坠~~不是真的!”
我一用力,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相对他的紧张,我的声音显得相当冷淡————
“这块,也不是真的。”
意为是哪块都一样。
左五向后一跌,睁大双眼紧紧地瞪着我,声音听起来很压抑:“为什么当时不干脆把你左耳垂上的摘给我?”
“因为、、、、、、”我迟疑了一会儿,“因为不知为什么,这凤耳坠摘不下来了————它,好像已经与我的耳肉连在了一起。所以,要扯下它的话,就必须把我的左耳垂一起割下来。”
左五听着听着,把头别了过去,发了会儿呆,又别了回来————
“上方笑清,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含着很深的严肃意味,所以我也转过头去,表情清冷地端正面向他。
于是,黑瞳与紫瞳在这阴暗的车内相见————
“你说吧,炎定。”
醉酒时分
夜深人静,在水华国的京城————拓筑里,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独自走在黑暗的大街上。
你,看不出此人是他还是她。
你只知道,借着各家宅门处的夜灯笼,你看到了一张叫人心折的容颜————柳眉如画,双眸皓星,鼻梁小挺,红唇水泽。
一身红纱轻衣,裹着若隐若现的雪肤,满身酒气,踩着碎步,摇摇晃晃,使左耳垂上的黑冰耳坠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我拿起酒壶,抬头猛灌,酒水顺着嘴角缓缓溢出,进入松开的衣领,在雪白的锁骨上转了个弯,流进那让人暇想连连的暗处。
就这样一个人在暗暗无人的大街上晃着,我渐渐走出了大街,来到一处幽静无人的小巷。
睁着迷蒙的醉眼到处张望,我口齿不清地嘀咕了起来:“咦~,这,这里,不,不是左爷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