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时,战场的形势已彻底偏向魏军一方。吴子俊如战神般浴血杀到了朱隶面前,朱隶仓促应战,在打与撤之间犹豫不决时被吴子俊横刀砍于马下!
当朱隶的人头悬于旗杆之上时,哀军将士再无斗志,尽数弃械而降。
是役五万魏军伤亡泰半,前锋营仅存的两千余将士亦是尽皆带伤,吴子俊更是拼着一口气才杀到朱隶身边,砍杀朱隶后便也力竭坠马,随他冲杀的亲兵无一生还。
战事结束后,吴子俊被送回京城休养,刘关强就地消化哀军整顿军治,顺带着清剿匪患,为朝廷重建凉州军政做准备。
另边厢,柯留比部在这场战事开始前已由集宁转向张垣。而步依希自柔然与魏军开战后就始终关注着军情,发现柯留比的意图后,当即尾随柯留比也向张垣移动。成轩默认了步依希的行动,只拨出一万柔然兵紧随在步依希身后。
九月十六,司马遒扯起反旗后即宣布与成轩结盟,容桓随后开关放敌。步依希随柯留比入关后,开始和往常一样劫掠村寨人畜,柯留比见状不肯输让,竟也随之抢掠起来,引起了容桓的极度不满。成轩连忙出动调停,压住了柯留比说服了容桓,却无法令步依希俯首听命。成轩再探步依希,态度已变得极为强硬,柯留比与容桓成夹攻阵势,逼迫步依希就范。步依希早有准备,迅速转向密云,意欲从那里投奔赤峰。
其时定南军已行至涿州附近,张羽也在从雁门关赶往张垣的路上,意图拦截容桓夺回张垣。成轩的如意算盘因朱隶与雁门郡的变数变得复杂了起来,但容桓的加入依然使他占据着主动。他一面加强对步依希的威逼利诱,一面催促白鹿立即起事。
白鹿确如靳白所猜测的那样被成轩派去了拓跋勉的身边,同行的还有反制住她的姚太青。故而白启安排的暗卫、暗桩都未能发现白鹿,只因姚太青已将所有人拦在了能发现她的距离之外。
拓跋勉十分宠爱这个意外救得的美人,非但将族中事务皆托于其“兄长”姚太青,甚至将质疑姚太青的王弟遣去了漠北。成轩行动前,姚太青已借北疆干旱为由,鼓动拓跋勉向幽州移动。拓跋勉因与大魏订有互利相助的条约而不疑有诈,及至姚太青与白鹿同时发难,才明白自己竟是引狼入室!
九月十七日夜,白鹿与姚太青轻易制服了拓跋勉,第二日即假传王命攻打密云。步依希得到消息时,部众正停留在山前村附近的周家庄,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进退两难了起来。成轩再来游说时,遣来的使者已变成柯留比的人,面对充满戒备的步依希,态度强硬地要步依希认清形势,站对方位。
步依希原只想趁乱打打秋风补充下过冬的储备,根本没想到情势会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他思量再三,觉得此次攻魏虽是成轩主谋,鲜卑与柔然却是当仁不让的主力,即便最后仍是换个汉人当皇帝,自家的好处也肯定少不了,于是便动了心。
他素与柯留比不和,自不肯甘居其下,因一向认为凌云聪是成轩的人,便将联络之事托付于他。凌云聪便充分利用这两人之间的矛盾与敌意,故意在成轩面前竭力为步依希争取到与柯留比同等的地位,如愿引起了柯留比的不满。
其后成轩令容桓率部向楼烦关进发,两部鲜卑则去合力阻击定南军。凌云聪以定南军不熟悉北疆为由,唆使步依希争得先锋一职,柯留比心中有气,故意拖延出发,待成轩发觉严加斥责后,更是满心忿恨,打定主意要在全歼定南军后,给步依希和成轩点颜色看看。
两部鲜卑面和心不和地在赵州与定南军遭遇,定南军避而不战,利用赵州河流纵横秋季水量枯竭之便,在几条河川间筑坝拦水、涉水渡河,将近八万鲜卑骑兵在河网水泽之间来回调动。柯留比部跟在步依希部身后,数度被突然变化的激流冲得狼狈,伤亡减员不断,对布依希坚持追着定南军跑的做法极为不满,几次三番与布依希争执,总在凌云聪的假意斡旋下反显得另有图谋一般,与布依希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
如此这般两队大军在赵州你追我赶地转了近半个月,柯留比终于在沙河边停下了脚步,坚决不肯继续过河。
如期而至的大水彻底阻断了柯留比继续前行的意愿,埋伏多时的定南军主力杀声震天地将刚过河的步依希部团团围住。留在对岸的柯留比就算有心支援,也已无法涉水渡河,沙河突然暴涨的河水彻底将他们分割于两岸。
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慕云一马当先地为凌云聪与步依希杀开生路。凌云聪数次意图背后出手,看着慕云全无防备的背影终是无法下手,便故意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混战中凌云聪手执令符不断打乱大军的攻击方向,慕云因此而分心,不断回头重下指令,却让跟随的鲜卑人更加混乱。鲜卑人渐渐拥挤成一团,在定南军不断收拢的围攻下彻底丧失了骑兵的优势。
布依希终于发现了凌云聪的异常,意欲下令格杀却被慕云坚决制止。慕云疯了般四处寻找凌云聪的踪迹,却在定南军阵前,看见凌云聪跃马横刀,神色凛然地正用刀尖指着自己!慕云顿时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向他冲去。
凌云聪二话不说与她战作一团,慕云边打边问“为什么”,问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凌云聪死死地咬着牙,狠着心只作不闻,一心只想擒住她避免进一步的伤害。然而慕云心碎之下已将凌云聪恨入了骨髓,被凌云聪格飞兵器擒离马背时已拔出随身匕首,猛然翻身刺向凌云聪的胸口。凌云聪早有防备,用力架住慕云握刀的双手。
慕云拼尽全力压向刀把,被恨意烧得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凌云聪,口中依然只是那句“为什么?!”
凌云聪被她逼出了气性,剑眉一竖厉声答道:“因为我是凌峰之子是大魏的军人!不是你那连父母都不记得的凌云聪!”
慕云震住,全身抖得如同筛糠,眼中满是惊惶,停下了疯狂的动作。
她嘴唇哆嗦着,好一会,才重新说出话来,却无助得全无了往日的气势:“我……我喜欢你,从无半分作假,你……你就一点顾念也无?”
凌云聪狠着心冷冷地回道:“我只记得郡主在凌云聪身上所用的手段,既然逃不掉,自当另作谋划!”
慕云惨然而笑,抬首望天,笑得凄厉而绝望。
凌云聪小心取下她手中的匕首,看着她痛苦崩溃的模样,念及过往种种,心中亦是叹息。他虽因父母之亡变得心冷情冷,对慕云全心的爱慕回顾却非完全无感。他并不想纠结在那些伤害上,但也不会接受这份畸形的爱恋。此时的慕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异族女人,他不想亲手伤她,仅此而已。
正当凌云聪松了口气打算把慕云交给定南军时,一直呆呆地任他摆布的慕云突然探身拔出他腰间的佩剑,倒转剑柄就往自己心口插去!长剑刺穿了慕云直向凌云聪扎去,凌云聪一把握住剑刃,抬手一掌将慕云拍飞了出去。慕云一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艰难地撑起半身看向凌云聪,见他胸前掌心一片猩红,兀自保持着拍飞自己的姿势愣愣地看着自己,禁不住就有些后悔,却已说不清更悔些什么了。
她紧盯着凌云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远处,眼睁睁看着慕云喷血落地的步依希狂吼着向这边冲来,但在层层包围中寸步难行,不久也被人砍落马下。
定南军出师大捷,全歼步依希部四万鲜卑军,柯留比在步依希中伏后即退离河岸,未曾试图渡河救援。
打扫战场时,李章肃立于帅旗之下,清俊的脸上仍同数日前一样,冷静得让人敬畏。平度站在他身边,看着眼前喜人的战果,忍不住侧头向李章看去。
他没料到司马逸竟将李章派来了定南军,而读懂了皇帝心思的他也顺理成章地将指挥权交给了御旨敕命的参军李章。李章有些惊讶,却并未推辞,军前立下军规后,即带着定南军开始在赵州的河川间布阵调动。平度心中与将士们一样充满疑窦,但他并不表露出来,反而帮着李章整顿军纪落实命令,李章对此颇为意外。
李章早已习惯于随时观察地形,并在观察的同时迅速将可利用之处记在心中。转职定南军时,他单人匹马,已将一路上可能的战场都看了一遍,对赵州的河川更是仔细估量过水量流速,并去上游查看过地势。因而当他知道成轩有意令鲜卑人阻击定南军时,就故意将大军带向了赵州。鉴于自己在定北军中的经历,李章并未指望平度当真会协助自己,只是尽己所能创造更有利的接战时机。
结果平度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自己的意见,还随时补充自己不熟悉的行动细则,就让他在意外之余多了些被信任的感动,见他明显也是充满了疑惑,便主动将自己的战术想法解说了一遍。
平度听完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看着地图问:“你确定他们一定会分兵?就算他们分兵,一旦开战也仍会伺机支援。我看这沙河水位低浅,如何能拦住另一部的支援?”
李章自信地一笑,继续解释道:“柯留比与步依希本就不和,又有人在其中故意作梗,分兵是迟早的事。至于河流水位,将军还记得李章初来时贸然借用的数千将士吗?他们便是这些河川的掣制,将军如今所见,可不是它们的本来面貌啊!”
平度恍然,想起李章那些特殊的斥候与时时放出的烟号,对他的有备而来颇为惊讶,但对沙河决战却仍有疑虑。
其时定南军主力已在沙河南岸埋伏多时,李章只带着一万多人在河川间与鲜卑人周旋,一路留下不及做饭狼狈转移的痕迹,虽是反复过河,却始终做出要去支援并州的姿态,果然将贪功的步依希栓得牢牢的,在身后紧追不舍。
平度看着柯留比果真在步依希过河后驻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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