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李承勋与云阳到回纥来只是带了几十个精锐的骑兵,人数与这些回纥人没有多少差别。不过这少年所带来的回纥人看阵势便知道是乌合之众,哪里能是朔方军精锐骑兵的敌手。
云阳一声令下,带人上前迎敌,不一会儿便将那队回纥人击散,不少人跌下了马,接着云阳径直向前,一把捉住少年的衣领,将他揪起来扔到了自己的马背后面。而后策马到李承勋面前,又抬手将身后的少年揪起,扔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实在太快,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已经从自己的马上到了云阳的马上,又从云阳的马上被扔了下去,脸朝下,口中还进了不少泥土。
只见他一脸狼狈的爬起来,口中骂骂咧咧的说着回纥话,站起来擦擦脸,嘟囔着嘴,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甚是委屈的看着马上的李承勋,仿佛刚刚故意挑事的并不是他,而是李承勋。
李承勋看他那副样子,叹了口气道:“牟羽公主,我还赶时间,没空陪你玩闹,你待会儿小心回去吧。”
“你……”少年没有料到李承勋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吃惊的看着李承勋,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分不清男女的?”
“那你凭什么认定我是牟羽公主?”
李承勋抬手,指着她额间说道:“刚巧,你额上的那件玉饰,我认得。”
“嗯?”牟羽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
李承勋接着道:“去年你兄长裴罗击杀突厥白眉可汗,这件玉饰便是当时赏赐给他的珠宝玉器之一,乃是高昌国进贡的羊脂白玉。”
“哼,天底下的玉都长得差不多,你隔着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出?再有,哪有只凭一件玉就猜人身份的。”
“当然不止这一件玉,”李承勋笑了笑,“我只觉得如此刁蛮任性,胆大妄为的小姑娘,除了葛勒可汗最疼爱的牟羽公主,应该没有别人。”
牟羽听了李承勋一番话,脸涨得通红:“你才刁蛮任性,你……你……我辛辛苦苦一番装扮,你就这么直接把我的身份说破,一点面子也不给!”
“哦。”李承勋故作歉意的看着可敦,“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那刚刚那番话就当我没说,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是谁,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牟羽没好气的看着马上的李承勋。
“请教这位公子的姓名,为何在此拦我的去路?”李承勋故意对可敦说道。
牟羽没料到李承勋竟然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装傻,气的七窍生烟,怒吼道:“你欺负人!你欺负人!”
李承勋低头偷笑,之后转头对云阳说道:“我们走吧!”
未走几步,李承勋又转头对马下的牟羽说道:“小公子,外面危险,记得早些回家,莫要贪玩。”
于是就将牟羽和她所带的那队人马,扔在了身后。
李承勋未走多远便又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为首之人李承勋认得,是葛勒可汗的长子裴罗,去年裴罗带着白眉可汗的首级进京受赏,恰逢李承勋监国,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裴罗在马上作揖。
李承勋还礼,客气的笑道:“裴罗叶护客气了。”
“父汗已在帐中恭候多时,太子殿下请随我来。”
“多谢。”
裴罗在长安生活过一些年头,熟知中原的礼仪,带人在李承勋身后走着。
“景文,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裴罗忽然开口对身边云阳说道。
云阳面无表情的回道:“上次见面是一年前。”
裴罗尴尬的笑笑,“是吗,我却觉得已经很快了!”
李承勋回头看着裴罗,问道:“叶护与云阳是旧识?”
裴罗还未回话,云阳已经先开口道:“在朔方时见过几面,不算熟。”
“虽然不熟,但我一直很欣赏云将军。这次得以再见,心中很是欢喜。”裴罗笑道,而后转而对云阳说道:“景文,你不要与我太生分。”
云阳没有搭理他,场面有些尴尬。李承勋忙打圆场:“云阳他性格就是这样,叶护别见怪。”
裴罗道:“不敢不敢。”稍微顿了顿,又道:“殿下您直呼景文的名讳,看来与景文的关系很是亲密了?”
“嗯?”李承勋有些不明白裴罗的意思,这些年他一直都是直呼云阳的名,从未感觉有什么奇怪。
“这名讳,不是只有家里人,才会直呼吗?”
李承勋听了,很是窘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却是云阳突然冷冷的说道:“太子殿下喜欢如何称呼臣,就如何称呼。叶护你关心的太多了!”
裴罗:“……”
到了回纥牙帐,葛勒可汗已经带人在帐外等候。葛勒可汗今年四十多岁,双眼炯炯有神,剑眉倒竖,身形健朗,自有一方霸主的威仪。李承勋下马,问候了葛勒可汗,一行人便进到了帐中。
时值四月,中原之地早已经是草长莺飞,而北地依旧寒冷。
葛勒可汗在帐中早已经备好了酒肉,“天寒风冷,殿下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李承勋看着侍女将冒着热气的马奶酒倒到白瓷大碗中,正想端起喝一口,忽然想起自己不能饮酒,如今在回纥的地界,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办。
于是又将酒放下,礼貌的说道:“还是先商议要事吧!我酒量不行,怕喝酒误事。”
葛勒可汗听了,亦放下手中的碗,叹了口气,说道:“能为唐皇平定叛逆,于我回纥而言,不胜荣幸。只是我这个可汗,不如大唐的皇帝,难处太多!”
李承勋知道葛勒可汗必定是有什么条件,笑道:“可汗有什么难处请讲。”
葛勒可汗道:“我铁勒九姓,同进同退,遇事无论大小,必要与其他汗王商议,这借骑兵三万之事,实在重大,我一人做不了主。”
“我既已提前写信告知可汗借兵之事,想必可汗也与其余八姓可汗说过了吧!”
葛勒可汗忙道:“八姓可汗还有两位未到,所以还没来得及商议。”
“哦?”李承勋抬眼,问道:“那两位还要多久才能到?”
“估算着脚程,思结部和阿布思部明日应该就能来。所以殿下,恐怕得在牙帐屈就一晚。”
李承勋倒也没有拒绝,葛勒可汗命人给李承勋收拾的帐篷与可汗的住处差不多大,其余人住在旁边的小帐之中。
入夜,李承勋命人送来热水沐浴。李承勋沐浴时一向不喜欢有人伺候,就是小高也被屏退。左臂上的伤已经开始脱痂,有些发痒,李承勋洗的小心,怕再弄破了伤口。等洗好了,李承勋擦干净身体,刚穿好中衣,就听到小高通禀:“殿下,云将军求见。”
李承勋还未来得及回应,便觉察到帘子被人掀开,转过身,云阳已经进来了。
云阳一身常服,单手背在身后,径直走了进来。
小高跟在后面低着头,手上端着药和白布,不敢看李承勋。
李承勋知道小高是来给自己换药的,却不知道云阳来做什么。
当下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云阳走过来捉住自己的左臂,才反应过来左臂还没有包扎上,于是挣扎着想要挣脱云阳的手,可是云阳手劲太大,李承勋根本挣脱不开。未挣扎多久,宽大的衣袖就滑了下来,暗紫色的伤口一道一道刻在左臂上,面目狰狞,触目惊心。
李承勋看着自己的左臂,又抬眼看着云阳,眼神慌乱。
云阳却没什么表情,说道:“坐下,我给你涂药。”
李承勋不说话,乖乖的走到床榻边坐下,云阳亦坐下来,背在身后的手里有一个檀木小盒。盒中是青绿色的药膏,李承勋不认得那药,却认出那个小盒是宫中之物。
云阳把李承勋的衣袖卷起,便开始给他涂药,药膏清凉,有点痒。
“结了痂就该换药膏了,小高那半吊子的医术,再给你治下去,恐怕会留疤。”云阳说道。
李承勋点点头,看着云阳低头认真给涂药的样子,一时心里五味杂全。这个人,明知道自己在骗他,还对自己这么好。
等涂好药,云阳用薄纱给李承勋的左臂轻轻裹上一层,就扶他躺下,让他早些睡,而后便要离开。
李承勋躺在床上,在云阳转身的刹那抓住他的衣角:“云阳……”
“嗯?”云阳原本已经要离开,此刻停下来,转头看着李承勋。
“谢谢你。”
云阳笑了笑,弯下腰揉了揉李承勋的脑袋:“说什么傻话。”
……
章三十四
从太原府到回纥,一路快马加急,未曾好好休息。昨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一直到日上三竿,李承勋才起床。
用完了早膳,小高给李承勋换上衣服。绛纱单衣,白裙白襦,革带金钩鞢,系方心瑜玉双珮以及长六尺四寸、广二寸四分的金缕鞶囊,最后带上远游冠。这一身公服,乃是五日常朝,元日冬至受朝时所用,李承勋特意换上,以示对九姓可汗的尊重。
小高一边给李承勋打理头发,一边说道:“听说那两位可汗已经到了,正在葛勒可汗帐中。”
“他们要好好商议与大唐开出的条件,不急,他们请了,我们再去。”
“那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外面走走,叫上云阳。让他看看回纥的骑兵如何。”
李承勋披着裘衣,和云阳小高在帐外随处走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靶场,见不少回纥骑兵正在马上练箭,李承勋停下来与云阳端详一会儿,问道:“这些骑兵与你的手下比如何?”
云阳答道:“回纥的骑兵骁勇善战,与朔方军势均力敌。”
李承勋笑道:“说来,我还未亲眼见过朔方军如何上阵杀敌,收复东都一战定要亲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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