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勋虽然穿的素净,但头上的玉冠和腰间的配饰却是彰显着身份,再加上出身皇室,与生俱来的贵气自内而外流露出来。
那几人正猜想李承勋的身份,被人拖着的崔十三娘却忽然跪在了地上,说道:“殿下……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众人都傻了眼,忙跟着跪下。李承勋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却是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霓裳感觉到不对劲儿,平常李承勋从来不会让人跪这么久还不让人起来,于是走过去扯扯李承勋的衣袖,问道:“阿勋哥哥,你怎么不让他们起来啊!”
李承勋低头看着霓裳,挑眉笑道:“因为我想让他们跪着。”
“啊?”霓裳没料到李承勋会这么说,她看着李承勋笑眯眯的样子,感觉这笑容跟平常一点也不一样,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怖,让自己后背发凉。
“阿勋哥哥……你别这样笑……”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勋转身,见云夫人和另一个贵妇人已经进到了园中。那贵妇穿着命妇的衣服,甚是华贵庄重,看来应该就是崔夫人了。
云夫人和崔夫人是有品阶的命妇,所以只是微微伏身行命妇之礼。
“两位夫人请起。”
云夫人看这园中一片乱象,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说话,作壁上观。
崔夫人见了这场面,只好上前假笑着对李承勋说道:“我这些女儿不懂事,得罪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崔夫人的女儿不懂事,难道崔夫人也不懂事吗?”
崔夫人没明白李承勋的话,便开始回想刚刚自己从进来到现在可有什么错的,还未想通,李承勋已经又开口,冷冷的问道:“云昇夫妇刚刚殉身为国。你和诸位姑娘穿成这样在云府招摇,是什么意思?”
崔夫人只想着带女儿来见李承勋,看可有一两个能被李承勋看上,将来飞上枝头,哪里能想到云府新丧的事。这时被李承勋提点,才想到自己的穿着,再看那几个女儿,竟然还有个不知收敛的竟然还穿了件红衣。这是犯了主人家的大忌讳,更是惹怒了与云家交好的李承勋,忙俯身跪在地上:“臣妇知罪。”
李承勋未让她起身,接着道:“我刚刚偶经此地,这位姑娘上来就推倒了我的人,看来崔府的家教真是不错。”
李承勋话中满是讽刺,丝毫不留情面,崔夫人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听闻崔夫人女儿众多,不过孩子再多,不好好教养,不如一个也不要。崔夫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殿下教训的事,臣妇,臣妇定当谨记于心。”
李承勋冷哼一声,走到云夫人面前,已经收起刚刚的冷面,礼貌的说道:“云夫人,我看崔十三娘还是在您府上多住几日的好。”
“是,臣妇一定好好安排。”云夫人回道,而后对身边的人说道:“去把十三娘扶下去疗伤。”
李承勋看崔十三娘被扶下去了,便对崔夫人说道:“天色不早,崔夫人就不要再在云府叨扰了,早些回去吧!”
李承勋这是在赶人。明明还未到正午,他却理直气壮的说出“天色不早”这句话,崔夫人哪敢不听,一边谢罪,一边带着几个女儿匆匆离开。
云夫人也没有送他们,霓裳跟在后面,看到她们从侧门灰溜溜的离开,甚是开心,跑回来笑嘻嘻的对李承勋说道:“阿勋哥哥,你太厉害啦!”
李承勋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云夫人走上前,搂住霓裳,笑眯眯的对李承勋说道:“殿下,天色不早,我们去用午膳吧!”
“好。”李承勋点点头。
李承勋和云夫人还有霓裳刚离开小园不远,就听到不远处的吵闹声。
“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我要见太子!”声音甚是洪亮清脆,听起来应该是个小女孩。
再往前走,便见到两个云府的护卫正架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往外走,小姑娘一直在挣扎,嘴里嚷嚷着要见太子。
李承勋便让那两人停下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太子殿下,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闯了进来,小的正要……”
那个侍卫话未说完,被抓着的小丫头忽然朝李承勋喊道:“太子,你不能让回纥人抢我们的东西……”
章六十
“太子,你不能让回纥人抢我们的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为什么一回来就要被他们抢。”
小女孩喊着喊着就哭了出来:“明明没有……明明……我们什么也没有答应,为什么他们可以抢我们的东西……”
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一边哭喊。
“是你把回纥人带进城的,不该让回纥人抢你的东西吗?从前叛军抢我们的东西,你们把叛军赶走了,却还是保护不了我们!你知道我们多辛苦吗?我们还要指望那些粮食撑到秋天,如果都抢走了,我们会饿死的……”
小女孩在那大声的哭着,连架着她的两个侍卫也有些动容。
从南边回到东都的难民,以为叛军被赶走了,便可以在故土开始新的生活。却没料到懦弱的朝廷早已经与回纥定下那等耻辱的约定。
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归回纥,收复洛阳后,允许回纥人纵兵抢掠百姓。从古至今,但凡战乱,先遭难的就是老百姓。有时候莫说什么小康温饱,就是活命也是不容易。造成这场战争的士庶之流要好好保护,而活的最苦最难的无辜百姓却要再遭一次罪。
“是你定的约,就该让回纥人抢你的,为什么要抢我们……为什么……我们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什么也没答应……”
李承勋看着那个被人抓着小女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当初李承勋被裴罗要挟,定下那等屈辱的约定。收复洛阳之后,李承勋虽然在裴罗马前跪拜,但也只能将期限改为收复河南道之时。如今河南道已经收复,回纥人便立刻返回洛阳如约。
李承勋前几日得知回纥即将到洛阳,却未料来的这么快。
正想着,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人,太子舍人郭兴来到李承勋面前拜道:“殿下,臣刚刚得的消息,回纥人刚刚进城,正在城南纵兵抢掠。”
“我已经知道了。”李承勋沉声说道,而后对身边的云夫人说道:“抱歉,这午膳怕是无法与云夫人共用。”
云夫人将一旁迷惑不解的霓裳搂到怀里,说道:“国事为重,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李承勋转头看着那个被捉住的小女孩,又接着道:“如今城南太乱,等安定下来,云夫人再将那孩子送回家吧!”
“殿下放心,臣妇一定处置妥当。”
“那就多谢云夫人,今日承勋便告辞了。”李承勋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郭兴紧随其后。因为步伐太快,云夫人与霓裳也来不及送。
云府外早已备好马,李承勋直接上马便向城南奔去。
“宫中府库还有多少钱帛。”李承勋在马上问身后的郭兴,“去给本宫都搬来。”
郭兴为难的说道:“回殿下,府库几经洗劫,杜预也没有留下多少,所剩无几啊!”
“我去徐州之前不是让你从长安调钱吗?”李承勋又问道,“难道那些钱帛还没有到。”
“皇后殿下虽然监国,但是从国库调这么多钱出来,程序繁杂,又几经波折才调来部分。但那些钱帛,恐怕还得三日后才能到。”郭兴接着说道,“臣这几日一直在附近找父老乡绅筹钱,但所筹来的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去换城南的百姓。”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臣前几日想着拿官奴去换,可是殿下您……”郭兴想了想,还是抱怨了出来,“殿下您不但把他们都放了,还用掉了府库一半的钱把他们遣散。殿下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当时我在宫中,就是死也不会让殿下这么做。”
李承勋听后,沉默不语。
郭兴又道:“为今之计,就看,能不能……能不能再让裴罗延后三日,等长安的钱帛调来。”
……
洛阳城南此刻一片乌烟瘴气,几千回纥骑兵在大道上来回奔驰,有人闯入平常的百姓家,将家中的粮食财务悉数搬出来放在马上,而后得意洋洋的往下一家敢去。
被踹到在地的老父,被从家中掳走的少女,回纥人的得意的吼叫声,孩子害怕的哭喊声,年迈老人的哀求声,如雨的鞭子落在反抗的老百姓身上,没有人来救他们,因为同谋者就是他们的朝廷。
裴罗此刻立马在路中心,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裴罗!让他们停下来!”李承勋停在裴罗面前,朗声说道。
裴罗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马上的李承勋,“原来是太子殿下,多日不见,殿下安好?”
“裴罗叶护,请让他们停下来。”李承勋不理会他的寒暄,又说了一遍。
“停下来?”裴罗冷笑一声,“当初可是约定收复洛阳就让我们这么做,我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推迟到收复河南道。怎么?难道殿下又要爽约?”
“我并非要爽约。”李承勋在马上看着旁边的裴罗,沉声说道:“本宫已命人从长安调来珠宝锦罽送于叶护,还请叶护放过洛阳的百姓。”
“从长安调来,在哪儿啊?”裴罗问道。
“还,还需三日。”
“三日?”裴罗冷哼一声,说道:“我怕三日之后,没等来那些珠宝,反而等来了南阳节度使的大军。”
南阳节度使云熠与李承勋的皇叔卫王正率兵北上,裴罗必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才马不停蹄的赶赴洛阳,担心等大军一到,当日之约便无法实现。
“我会让军队驻扎在洛阳城东三十里处,叶护在城西十里处驻军等候。钱帛自西而来,叶护清点之后即可北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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