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兮作者:路人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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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作者:路人乙-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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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求您不管如何,救他一命!”
    “自然。”梁徵扶她站好,“你不必忧心。”
    他不愿因任何事再耽搁,刚过别院已知无人,就要转身去往下一处可能地点。但听见身后碧纨跪倒:“多谢梁公子。”
    她拜过梁徵背影,又朝别院方向跪去。张先生来不及拉她,慌忙往四面张望,挡在她身前,唯恐被路人看见。
    远远擂鼓声又闻。
    “夫人慢走,”她低声自言,“碧纨就来。”
    话音一毕,忽然站起,将身奋力往一旁墙上撞去。
    张先生刚转过头,吓得魂飞魄散,已拖之不住,眼见是要血溅当场。
    碧纨只是撞在一人身上。
    “碧纨。”梁徵稳稳推开她的肩,一直让她往后靠上张先生,“谢欢一直望你嫁个好人家。莫轻生负他苦心。”
    他脚步一挪,已再一次消失在眼前。
    谢欢蜷缩在地上抽气,剧痛的余韵久久不消,何况心力交瘁。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爬过去要把无双剑从徐仲酉胸前拔出。
    他从不用剑,从不动武。
    刚才这一剑用尽他力气,因无双剑轻巧,又是削铁如泥的锋锐,才乘了徐仲酉不备竟然成功。
    心神过度集中,反将举家遭戮的哀痛驱散少许,杀人一瞬想起的,并不是家中老小。转眼相伴,想无可想。而梁徵,哪怕已然永离,仍能带来安定和决心。
    出剑果断,徐仲酉一声也叫不得,笑声戛然而止,无声无息倒下。
    真是解恨,但现在已是力不能继了。
    “可惜令你大材小用。”他试着拔了徐仲酉胸前无双剑两次,都力不从心,因此放了手再次坐倒,看着无双剑摇头而笑,“可惜害你绝世神锋被这等人血所污。对你不住。只是若不托你,实是无法了。值此绝境,还这等侮辱,我岂容他落井下石。”
    他把头抵在墙边歇气,好在一时半会儿一定都不会有人进来看到,还能容他再作喘息。但谢府之中,要逃,是断然逃不出去。
    就算青皇早晨决定放他活命,但刺杀命官这一条加上,也是逃不了了。
    心里发狠,谢欢过去跪压了徐仲酉尸体,握紧剑柄,再次奋力,手上一轻,总算成功。
    他扯了徐仲酉布袍擦拭过剑上血迹。记得以梁徵之能剑上从不染血,为他所用时却只能受这样肮脏,可怜了梁徵过去随身爱剑,也只有对它心中致歉而已。
    他又抖着手去抓刚刚褪下的衣物,一件件慢慢披上。原以为今早该拖出去就死,其实本穿得严整,而如今赤身被徐仲酉溅血所污,心中嫌恶,但拭之不尽无水可洗,也只得忍了,只把楚楚衣冠重新穿戴。一手抓紧了无双剑,一手扶着桌案站起。
    出了书房门,外头随时会碰见搜家的士兵们。要是盘问他,难以解释。可总不能与徐仲酉并肩同死,那真是九泉之下还羞煞。
    他靠着墙捶了捶自己的双腿,“再辛苦你们一回。只要不在这里。”
    谢府门前戒备森严,与游街那边的热闹喧腾不同,百姓皆不敢近前。
    无人可问,梁徵便径直上前,当然被门前士兵们长刀大弓所阻。
    “谢欢可还在府中?”他暂时停步,直接问。
    “谢家人都送出去了,再说关你屁事?”士兵们看他不起,没有好好回答他的打算,“谢府今是禁地,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梁徵不在乎他们驱赶之意,“他并未被游街示众,可还留在府中?”
    “废话还多。走走走。谢家人今日就死绝了。”士兵们不胜其烦,纷纷吓唬,“陛下有令,有仍与谢氏结党者,一律捉拿!再纠缠就拿了你一起斩了!”
    梁徵举剑鞘架住他们虚晃的刀枪。
    是了。谢欢对青皇忠心不二,殚精竭虑,如只是因为受谢铭牵连便要同遭屠戮,哪里还有天理可言。
    “青皇有令?”梁徵把剑一抬,眼中含威,“倘若他如此不辨黑白,我岂惧……杀上天子午朝门。让开!”手上加力,而众皆不防,为他内力所震,刀枪脱手,纷纷倒了一地。
    梁徵已越门入府。
    他运程不坏。直到快要踏进花园,才被人看到,有人叫喊着追来时,他已经钻入桃林之中。
    桃花的花期已经过去了。地上青草亦被多人践踏,枝残叶落,尽都成泥。
    从来惜春无计。
    而流水依旧。
    谢欢在水边拄剑勉力站住,能听见后面有人正迅速追进园来。也许有更多关于其他的喊叫声,但他都无心去一一分辨。更远方行刑鼓声或是幻觉,但事实应也相差无几。一身无处不觉疼痛,但还是胸前最是难忍,好似这疼痛就足够杀死他了。
    “父负君王,我负老父。”流水不能照影,他仍努力振衣整冠,“谢欢无能,纵陛下开恩,此后亦无颜再活人世。借无双宝剑之光,今日是我绝命之期。梁徵。”
    他提起剑来。
    “梁徵,梁徵。今朝愧对君情,愿三生三世,再不相逢也。”
    喃喃语毕,横剑刎颈。
    但是剑不能动,身后的靠上的是温柔的暖意,一只手从后面覆上他手背,牢牢制住他握剑的动作。
    “再不相逢?你怎么不问问我。”
  
    谢欢偏过头来看他。持剑的手松开,无双剑就落了地。梁徵不敢放手,一脚踩住无双剑,仍然按着他,一手伸过来环过他的腹部,连下手轻重都要顾不得了,只不敢容他再有任何动作。
    无论有怎样的决心,谢欢总拼不过他的力气。他低下头,下巴抵着谢欢耳畔,想要再说什么,但恐怕谢欢此时都难听的进,就只把力气用在紧抱他的手臂上。
    还好。
    还好我赶得及。
    而谢欢眉宇间纠结的仍是深刻痛楚,直到他忽然闭眼,全身都软下来,直往下滑。
    梁徵撑住了他,却唤之不答,惊觉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失去呼吸。
    “什么?”
    徐仲酉的死讯令青皇拍案而起,“他也太过大胆!谢欢何处?可有押他前来?”
    廊下之人惶恐道:“谢大人忽然失踪,生死不明,未知何处。”
    青皇气得一哽。
    但是失语之中,反倒是渐渐感到冷静下来了。
    “不知所踪么……”他扶着御桌缓慢坐下了,抬眼看着跪着的臣子,“那就是死了。”
    “陛下!”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青皇冷冷说,“徐仲酉行事鲁莽不慎殒命,加以抚恤。谢欢畏罪而亡,无法追究,就此作罢。”
    无人再作反对。
    青皇望望左右,“若是无有其他事,尽都下去了吧。”
    廊下人等尽都退了。
    他扫开桌上名单,并没有多看一眼。
    凌微往炉中添了暖香,房内香气顿时更为浓郁了些。容松皱着眉头挥开鼻端异香,从房里逃了出来。
    梁徵本在门外闭目养神,闻声睁眼,站直了身体,“他怎么样?”
    容松挠了挠头,“这个……”
    “不要急,”梁徵言语镇定,“慢慢给我说。”
    “他的外伤我都上过药,虽然需要些时日,但总是能养好。”容松果然依言慢慢说。
    梁徵对此相对并不那么担心,“他还有个旧疾,我之前同你说了。容兄弟有留心么?”
    “要说的就是这个。”容松不安地左顾右看,“我猜他母亲怀胎之时就担惊受怕,多有郁结之气,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又兼幼年度日不太安定,长年累月在体内积累成病。平时也没什么,病起时如热毒嗜体,疼痛难当……甚至因此死去也是可能的。就像这回。”
    “你治好他了?”梁徵问。
    容松躲开他的目光,“只是缓过了这一阵。等他醒了以后,不要叫他再那样劳心。高高兴兴过下去,不要再引他发病,就是好了。否则就算你有那玉给他吊着一条命,也痛苦得很。”
    听起来像是实话。
    虽然容松脸上不太乐观,但梁徵还是放下心,叹出一口气来:“他往后也没什么好劳心了。”
    凌微也从房里端着余下的药物茶水出来,朝梁徵一笑,容松往边上一闪。
    梁徵行礼,“多谢凌姑娘收留。”
    “我收不收留他,不用你来谢。”凌微昂然看他一眼,转身走掉。
    人去香远,容松摸了摸鼻子。
    梁徵见容松没有要阻止他接触病人的意思,就当是可以,往内跨进房门。容松因还有话和他说,在后面跟着进去。梁徵坐在床沿上,他也另拖了椅子在边上坐。
    谢欢不知算是昏迷还是沉睡,不存一丝意识而面目上少见的一片空白,无喜无忧。
    梁徵心怀坦荡,并不因容松在旁而刻意避讳,手指伸去揉了揉谢欢眉心,轻柔缓慢,并不立刻收回,又从他颊边抹过。从之前在皇宫见到被谢铭责打后的他到现在,算起来也没有多少天,但是能感到他的消瘦。之前也并非全无留意,但还以为只是被父亲重伤的原因。
    容松果然心思澄明,并没有因为他指尖的一点亲密多想多问。
    “梁大哥。”
    “谢欢说他亲手重新埋葬了你姐姐。”梁徵说,仍垂目看着谢欢的脸,“要不是他说,我们还不确定这件事。对不起,华山没有及时防范。”
    一说到这个,容松沉默了。
    药谷是药谷,华山是华山,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在谷中生活孤苦,荀士祯长年叫几个弟子不时探望并照料,如果梁徵要把保护他们俩揽成华山的责任,容蓉一定会反对。但这时候,容松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就算知道氓山药谷的所在,也很难进入。如果有人能保护他姐弟周全,也就是华山而已。
    但毕竟是不知。
    梁徵的手从谢欢耳畔收回,陪容松默然了片刻后,端正颜色面对他:“容兄弟,能说一说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个魔教的人要问他教主的儿子,他说我们肯定知道。”容松说,“我不知道,可是姐姐知道的。荀掌门曾经向她求药,我记得。荀掌门一定有对她说过是谁!”
    “她告诉那人了?”
    “她答应过荀掌门不说,可是那人说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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