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不远处的酒桌上,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自斟自饮,他酒意微醺,面露桃色,眼神却是清亮透彻。面前的酒桌上安放着一壶葡萄酒,那是店家从西域带回来的。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他又饮下一杯酒,独自吟唱着。
韩晔突然望着南彧漓一笑,“那男子看着有意思,我且去会一会他。”说着,便端起酒盏往那青衫男子走去,南彧漓甚至来不及拦住他。
“公子缘何自斟自饮呢?”韩晔将手中的荷花酿放下,语带微笑。
青衫男子抬头看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韩晔见他相貌堂堂,美髯飘飘,眼神甚是冷静清伶。不由地敬了他一杯酒,“相逢即是有缘,敢问阁下名号?”
那人朗声一笑,“你唤我柳胤便是。”
“柳大哥。”韩晔将桌上的荷花酿往柳胤处推了推,“据说这荷花酿可是老板的珍藏,你可要尝尝?”
柳胤斟了一杯荷花酿,仰头饮尽,“确是好酒,只不过花香清淡,不如烈酒来得痛快!倒是这葡萄美酒馨香甘甜,也不失烈酒的爽口。小兄弟快尝尝。”
韩晔微抿了一口,甜中带涩,回味无穷,“柳大哥所言非虚啊。”
“小二,来一坛女儿红!”柳胤吆喝道,“今日柳某便与小兄弟以酒会友了。”
韩晔一怔,他并不嗜酒,也不是什么千杯不醉的人物,若要与柳胤拼酒可真要算自不量力了。正踌躇间,小二已端上了一坛女儿红,而柳胤二话不说就为他倒上了一大碗。韩晔的眼中划过一丝为难,心道,只喝一两碗应当不碍事,便端起了酒碗,下一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柳兄,他不胜酒力,这杯酒便由在下代劳了吧。”说话的人正是南彧漓。
柳胤抬头看着南彧漓,仿佛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唇角笑意不减反盛,“请。”
南彧漓拿起韩晔放下的酒碗,一干而尽。
韩晔忍不住抬头看他,然后有些歉意地看向柳胤,“他是在下的朋友。”
柳胤笑声爽朗,“南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韩晔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状况?
南彧漓唇角含笑,微拱了拱手,“柳兄,你还是风采依旧啊,喝酒吟诗的雅趣从未变过。”
“你们认识?”韩晔回过神来,看着南彧漓问。
柳胤淡淡一笑,看向韩晔,“我与南兄可谓倾盖如故。”
南彧漓看着韩晔,“多年前我与柳兄也是因酒而识的。”
“哈哈。”柳胤大笑,“我柳胤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我们可是要不醉不归啊。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名字。”
“柳大哥叫我韩晔就好。”
柳胤笑道:“韩晔,来来,把酒满上我们喝一碗!”
南彧漓只为韩晔斟了一杯荷花酿,对柳胤道:“他酒量不好。”
“也罢。我也是第一次来京都,听说这不醉不归阁的酒是最出名,果然名不虚传。”柳胤叹道。
韩晔问道:“原来柳兄不是京都人士 ,那么柳兄故乡在哪儿?”
柳胤微笑,“我四海为家,处处是家,若真要追究,我便是从来处来吧。”
韩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他持碗的右手上有厚厚的茧子,通神带着游侠的气息,但身影却暗藏着寂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柳胤放下酒碗,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倒是听说这京都赵丞相家中有不少的藏酒,南兄,你可有法子弄两坛来?”
南彧漓拿眼看他,眼神复杂,“柳兄你……”
果然柳胤抚了抚须髯,眼神中是难以掩藏的兴奋,“不如,我们去丞相府探探?”
韩晔将将咽下口的荷花酿差点喷出来,眼前这人也未免太大胆了吧?公然邀人同做梁上君子?更何况赵丞相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若是一招失手,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南彧漓也是一阵沉默,许久他才摇头道:“柳兄这偷酒的毛病还是数十年如一日。”
韩晔惊讶地看着南彧漓,他猜测柳胤多年在江湖上闯荡,或许从来都是个浪荡子的模样,不拘小节。只是难道南彧漓也曾和柳胤去偷过酒?韩晔也是个爱冒险的性子,他眼神一亮,“算我一个。”
南彧漓蹙眉看他,柳胤却是大笑道:“小兄弟够爽快。”
韩晔直视着南彧漓微寒的眼神,无谓地笑笑,“你呢?”
南彧漓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第十一章
丞相府的守卫格外森严,房梁上的三人甚至没有来得及乔装打扮一番。
“柳大哥,丞相府这么大,你可知酒藏在哪儿?”韩晔轻声问。
柳胤摇头道:“京都我都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知道赵璘睿将藏酒放在哪儿?我们四处找一找。”
南彧漓轻声道:“再往里走吧。”
“你知道在哪儿?”韩晔惊讶地问。
南彧漓没有看他,“去看看吧。”
三人一路往里,躲过明哨暗哨无数。
“我虽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在江湖上这赵璘睿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柳胤道,“南兄对他可还了解?”
南彧漓不语,倒是韩晔微微点头,“他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也很倚重他。”
柳胤轻轻一笑,“文臣弄墨,武将卫国。”
韩晔笑而不语,南彧漓淡淡道:“文臣武将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韩晔微一挑眉,“只是不知陛下是否一视同仁呢。”
突然,门栓拉响,屋里二人信步而出。南彧漓认出那便是赵璘睿与他的心腹安河。安河忽然吹了一声口哨。“扑腾——”一只飞鸽陡然划破宁静的黑夜,飞鸽顺从地停在院中。
“他们在干什么?”韩晔蹙眉道。
南彧漓的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只见安河将怀中的一张字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中,然后将其放飞。
“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安河问。
赵璘睿沉默不语。安河继而道:“不知这韩晔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查不到他的身份。”
韩晔浑身一震,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在调查自己,而自己与他们二人从未谋面,也素无来往,到底是为什么呢?南彧漓也是同样的震惊,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柳胤皱眉问,“小兄弟,他们在调查你?”
韩晔抿唇道:“大概是同名同姓吧。”
只听得赵璘睿道:“倒也不算一无所获,他藏得越深就代表他的身份越可疑,虽然线索寥寥,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南彧漓的唇越抿越紧,柳胤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那赵璘睿到底在查什么。”
南彧漓轻轻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韩晔蹙眉道:“谁知道他把消息藏在哪里?”
“那我们就夜探丞相府。”柳胤嘴角的笑意明晰,“真是令人兴奋。”
“等他们离开,我们进书房看看。”南彧漓提议。
偌大的丞相府书房倒也不过方寸之地,只是书房虽小,价值却不菲。满墙的名人字画随便一副都够平常人家过半辈子了。
“索靖、董源的字画,”韩晔摆弄着案头上的青瓷花瓶,例数道,“汉白玉的镇纸,粉彩九桃灯笼瓶,青釉浮雕镂空双耳瓶。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南彧漓,你多久的俸禄才能买到这些东西?”
南彧漓从书架处转过头看着一脸悠闲的韩晔,皱眉道:“小声一点,你以为是来参观的吗?”
正说话间,一支巡逻队伍正经过院子,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巡逻的人在屋外张望了一会儿,另一人凑近他道:“都说了没声音,别疑神疑鬼的了。”书房的门复又被关上。房梁上的三人透出一口大气,轻轻巧巧地落地。
“翻翻找找这么久也没什么消息,早知道便将刚才那只信鸽射下来。”柳胤道。
南彧漓突然一笑,“柳兄倒是提醒我了,虽然找不到消息,不如从那只信鸽上下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夜色如泼墨般浓厚,皓月当空,星辰寥落。
“柳大哥,你在京都住哪儿呀?”韩晔问。
柳胤一顿,旋即大笑道:“哈哈哈。我来京都光想着喝酒,竟然没想要住在哪儿。韩老弟若是不提我今夜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南彧漓也笑了,“柳兄,你既已来此,我又怎会让你夜宿街头呢?柳兄若不嫌弃,便来我将军府住吧。”
“那可好啊。我连住店的钱都省了。”柳胤道。
南彧漓世代所居的将军府气派恢弘,古朴厚重,却无豪华奢靡之感。
“公子回来了。”三人一进院落,第一个迎上的是秋水,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韩晔身上。
南彧漓轻轻皱眉,韩晔却是淡淡一笑,似习以为常,“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秋水低眉浅笑,“还要伺候公子就寝呢。”
南彧漓轻咳了一声,斜睨了韩晔一眼。韩晔浑然不觉,秋水这才向南彧漓请安,“将军。”而后她看到了一旁的柳胤,问道:“这位是……”
韩晔道:“他是柳胤,是将军的好友。”
秋水问:“那要为柳公子准备客房吗?”
“当然。”韩晔道,“柳大哥可是贵客,千万不能怠慢了。”
南彧漓眉头紧锁,这将军府到底谁在当家?
秋水颔首,“柳公子这边请。”
柳胤大笑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姑娘叫我柳胤就好。”
待秋水和柳胤走远,南彧漓眯眼看着韩晔,“眼瞧着将军府就是你当家了。”
韩晔微微一笑,走进卧房,“是吗?”
南彧漓紧随其上,转手就将门关上了。
韩晔一惊,转身道:“你干什么?”
房内还未掌灯,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一些微光,室内还是昏暗,韩晔隐隐觉得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