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晔敛眉道:“谢陛下。”
“韩副将年纪轻轻便为我姜国立下汗马功劳,着实令人敬服。”说话的正是赵璘睿,他右手执盏,嘴角噙着隐隐的笑意,“本相敬你一杯。”
韩晔与南彧漓默默对视一眼,而后浅笑,举杯道:“多谢丞相。”
赵璘睿饮尽杯中酒,“不知韩副将籍贯何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韩晔握杯的手一滞,心道,这老家伙果然切入正题了。他慢慢放下酒杯,“臣一介布衣,何以丞相会对微臣的来历如此上心?更何况微臣记得,陛下曾言,英雄不问出处。”
韩晔聪明地以陛下的话去堵赵璘睿的嘴,但后者并非泛泛,他笑道:“臣只是好奇,韩副将为何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还是,韩副将根本不是姜国之人?”
韩晔面色一滞,此时若随便说一个地方,赵璘睿如果去查,便可将将一切谎言戳穿。霎时,他心下有些慌乱。
南彧漓突然举起酒盏,朗声笑道,“丞相真爱说笑。韩副将本是淄平县人,他喜欢四方游历,便与臣结识了。”
韩晔转头看向南彧漓,后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他就在陈述事实。韩晔却是心下一紧,淄平是哪里?他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南彧漓你可不要害我!若是赵璘睿问我关于淄平的事情,我可是一窍不通。
果然,赵璘睿眉梢一挑,“淄平?原来如此。淄平地处偏远,贫困非常,而且臣倒是听说,韩副将与南将军是在涧水城相识的。淄平县与涧水城可不只是相隔一山半水啊。”
韩晔静默一阵,而后放下酒盏道:“丞相有所不知,微臣出生在淄平,因父母早亡,很早便出来四处漂泊,得蒙恩师传授武艺,自此便云游四方,四处为家,故土的模样,现在倒记不真切了。与南将军相识在涧水城也只能说是因缘际会吧。”说到这儿,韩晔不禁抬头看了南彧漓一眼,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默契。
“原是如此。”赵璘睿略一沉思,“因缘际会,倒真是难有定论。”
南彧漓轻轻一笑,“人生际遇本就如白云苍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知道呢?”
白轩容笑道:“南将军所言甚是,世事变幻,唯有珍惜眼前人,才不枉在人世走一遭。”
韩晔的眼神温柔地掠过南彧漓,却不经意地感受到了白轩容灼灼的目光,即刻偏过头去,腹诽道,皇后就在凤座上,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未免招摇了些吧。
“表哥战场归来,风尘仆仆,这一杯酒,本宫敬你。”一把婉转清丽的女声响起,韩晔不禁抬头去看,发现竟是一直沉默的皇后。柳夭桃艳,宛若章台杨柳,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只是不曾想,她与南彧漓竟是表兄妹。
南彧漓起身,举杯道:“谢皇后。”
“今日虽宴请了众位爱卿,但是以家宴为名,希望我姜国上下同心同德,共创盛世繁荣。”白轩容举杯道。
“臣定当尽心竭力,助我姜国昌盛。”众臣回应道。
“今日酒酣正爽,不如,剑舞助兴。”白轩容酒意正浓,突然他将目光落在了韩晔的身上,“韩副将,可愿以剑舞为我们助兴?”
韩晔的身形微微一僵,然后颔首道:“微臣只识比斗,不懂以剑作舞,怕会扫了陛下的兴。”
“哈哈。”白轩容笑道,“那有何难!来人,拿两把剑来,孤与你比试一番。”
韩晔不禁蹙眉,起身拱手道:“陛下万金之躯,若有丝毫损伤,微臣担待不起。”
“你的意思,倒是自信一定会赢孤了?”白轩容大笑道,“也罢,孤恕你无罪便是。”语毕,他持剑走向韩晔。
与此同时,一名内侍捧上了一柄宝剑,韩晔知道此时是推脱不了了,只能蹙眉看了南彧漓一眼,后者缓缓起身对白轩容恭敬一礼,“韩副将重伤初愈,大家若有兴致,臣愿代韩副将为群臣剑舞助兴。”
韩晔大惊,从古至今从未有当朝大将舞剑为百官助兴的先例。所谓剑舞原是宫中舞姬献媚的技艺,自己尚且不愿做姬妾之艺,更何况是南彧漓?他竟愿为自己牺牲至此!
白轩容饶有兴味地转头看向南彧漓,久不言语。韩晔突然接过了内侍奉上的宝剑,哂道:“南将军说笑了。”他看向白轩容,“臣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臣不善用剑。”
“哦?”白轩容一笑,“那你的衬手兵器是什么?”
“启禀陛下,微臣用枪。”
“来人,拿枪来。”白轩容今日倒是一副非要和韩晔斗一番的模样,“项羽的霸王枪横扫千军,赵子龙以百鸟朝凰枪挑落张绣、张颔、张任三位大将,杨门忠烈银枪抗辽。不知,韩副将的枪法又如何呢?”
韩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眉心紧蹙的南彧漓,后者静静地回望他,做口型道:“小心。”
韩晔突然想到,当日与安敏比试,南彧漓也曾提醒他小心。安敏功夫不弱,他的皇兄看来也非泛泛。思至此处,倒是遗憾安敏公主抱恙不能前来,否则,以她的机敏,定能助自己化解眼前困境。
眼瞧着内侍递上了红缨枪,韩晔只能接过,“微臣冒犯……”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划过一阵刺耳的剑啸,韩晔堪堪侧身,以枪尖自护。还未待回神,白轩容的下一剑已直逼韩晔眉心。韩晔腾身避过,枪尖轻点剑尖。白轩容剑法极快,飘忽不定,无套路可循,便像韩晔的枪法一般自成一派,难以捉摸。韩晔抿唇,看来是该小心。只是白轩容到底不是久历战场,剑法虽妙,在对敌之际,却终是欠一分火候,但是臣与君斗,总是处处掣肘,不敢拼尽全力,是以,酣斗许久依旧难分胜负。然而,耗得越久,白轩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剑招中的破绽也越来越多,正当韩晔犹豫要不要趁隙解决鏖战之时,突如其来的一柄飞刀,擦着韩晔的手臂飞过,直奔白轩容眉心而去,白轩容正出剑劈挂,不及回撤,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南彧漓豁然而起,纵身一跃,却始终不及飞刀势快。眼见飞刀便要直取白轩容性命,韩晔突然枪尖上挑,堪堪刺偏了飞刀的来势,救白轩容于危难之中。
“保护陛下!有刺客!”慌乱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您没事吧?”
“传御医!”
南彧漓则是拉开了韩晔,关切道:“怎么样?有受伤吗?”
韩晔摇头,想到他那句小心,不禁玩笑道:“你当真有先见之明。”
白轩容一甩宽大的袍袖,怒道:“皇宫禁院竟会有贼人行刺!孤的护卫都是死人吗?”
“陛下恕罪。”众臣皆跪。
白轩容怒不可遏,“还不抓刺客,跪在这儿,等着贼人再来行刺吗?”
赵璘睿第一个上前对白轩容道:“启禀陛下,臣猜测,今晚中秋夜宴请了不少民间戏班,可能因此混入了贼子。”
白轩容冷哼一声,“一干人等全部扣押,宁枉勿纵。”
南彧漓随着宫中禁卫一同去追查,韩晔则留了下来。
“陛下,太医来了。”
白轩容挥手道:“孤无碍。韩副将何在?”
韩晔眉心一蹙,屈膝跪下,“微臣在。”
白轩容上前几步,“快过来让太医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受伤。”
韩晔现在只后悔刚才没有和南彧漓一起去抓拿刺客,否则现在的他也不会独自面对白轩容,韩晔现在更后悔的是,方才因为本能反应打落了飞刀,就该让那柄飞刀要了白轩容的性命,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思至此处,韩晔竟是希望永远都抓不到那个刺客,或者现在又有一柄飞刀破空而至,韩晔发誓,他绝对不会出手!绝!对!不!会!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当白轩容上前亲自将他扶起的时候,眼神中的暧昧坦露无疑。韩晔退了一步,避开白轩容的扶助,显得谦恭有礼,“有劳陛下挂怀,微臣无恙。”
皇宫禁卫大肆搜宫整整一夜却还是一无所获,面对白轩容意料之中的盛怒,众人只能沉默跪地以求陛下息怒。
“陛下,臣已下令封锁宫门,相信刺客还未逃出皇城。”南彧漓禀报道。
白轩容广袖一甩,“宫中四处都搜查过了吗?”
侍卫统领宋英道,“启禀陛下,除了后宫禁苑,皇宫其他地方都已查过。”
“后宫?”
“是。”
“后宫乃是臣妾管辖之地,臣妾决不允许污秽之事发生在后宫,还请陛下下旨彻查。”经过行刺一事,皇后似是惊魂初定,面有白色,却更添楚楚动人。
白轩容望她一眼,目光并无波澜,“好,宋英。”
“臣在。”
“与皇后一同到后宫搜查。”
“是。”
“还有一事。”白轩容端坐高位,至尊威仪,“韩副将救驾有功,孤重重有赏。韩副将。”
韩晔经过一夜的劳神,面有倦容,听得白轩容叫到自己却又只能强打起几分精神,“微臣在。”
白轩容神清气爽,终展露了几分笑颜,“你想要什么赏赐?”
韩晔不动声色地望了南彧漓一眼,正色道:“保护陛下乃是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要求赏赐。”
一旁的南彧漓忍不住一笑,这样的话倒真不像是韩晔说的。
白轩容淡淡一笑,“既是如此,孤问你,在都城可有了自己的府邸?”
韩晔抿唇道:“未曾。”却也没提自己住在南彧漓的府上,心中却在计较,如果白轩容真要赏赐府邸,南彧漓也不会让自己搬离将军府,到时候自己不住算不算是抗旨呢?
果然,听得白轩容道:“那孤便在城西南赐你一座宅子。”
韩晔低头谢赏,却听到白轩容继而道:“孤,还要再赏赐你一样东西。”
白轩容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牌,精致玲珑,“这是免死金牌。”
南彧漓暗暗一惊,众臣皆是哗然。白轩容上位以来,从未赏过免死金牌,今日竟要将金牌赏赐给一个区区副将?
赵璘睿躬身道:“韩副将的确颇有功劳,但是……”
“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