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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晔随手将惊鲵剑抛给了垂手立在远端的霓裳,抬步就走,他不会让任何认识他的人知道自己住在宫里,这样的盛会他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还会下场比试?
白轩容似是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背影道“不过,孤想你也是不会愿意的,那么明年第一武士的称号怕是要花落南家。”
韩晔步伐一滞,回头看着白轩容,欲言又止,南彧漓的心中只有保家卫国,捍卫南家荣耀,他是不会在意什么“第一武士”称号的,不过放眼王侯将相,武功能在南彧漓之上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过了许久,韩晔才淡淡道:“不过是一家独大的游戏,看起来也没意思。”
白轩容意味深长地一笑,“以往的比武大会的确没什么彩头,不过今年的彩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韩晔豁然一怔,“天下兵马大元帅”无疑是比“镇国大将军”更高的封赏,掌控姜国所有兵马,白轩容迟迟不肯封南彧漓为镇国大将军,难道会轻易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给了他吗?
白轩容含笑走近他,略低下头凑在他耳边,闻着他身上沁人心脾的梅香,柔声道:“你觉得谁会成为孤的兵马大元帅呢?
每逢年节都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候,花天锦地,灯火辉煌。除夕这一夜,是宫中所有妃嫔得以与陛下共进晚餐的时刻,甚至连宫中所有的男宠也在受邀之列。玉盘珍馐、美酒佳肴不胜枚举。
韩晔一直到晚宴的时刻还呆在房里,并无赴宴的准备。他在房中挑了一盏孤灯,坐在灯下弄埙。他一直在学习吹埙,现在已能完整地吹出一首曲子了。
待得曲音落尽,霓裳才从门口进来,她面显犹豫,许久都讲不出话。
韩晔将埙小心翼翼地收好,才问:“怎么了?”
霓裳看着韩晔,“今儿个除夕,公子应该与陛下共进晚宴的,而且周公公已来了几次催促了。”
周禄周公公是白轩容身边的首领内侍,最得白轩容宠信,因而虽为内侍少不得人人都要给他三份薄面。他几次三番来请自己,自己皆闭门不见,的确是太为难霓裳了。
韩晔笑笑,“难为你了。你去厨房准备些好吃的,我想吃羊肉,多放点孜然,还有前些日子送来的兔肉也一并做点儿,对了,还有山蘑,做个汤吧。大年夜,我们华莹殿的人一起过吧。至于周禄,让英儿去打发他。”
霓裳一怔,随即也笑了,“好。”
英儿果然没让韩晔失望,她虽口不能言,但却是极机灵的。周禄再来时,英儿恭敬地迎上,做些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手势,周禄虽然气苦,奈何不敢得罪华莹殿的宫人,也不愿欺负一个哑巴,只能如实回了陛下。
宴席上的安敏看着白轩容三请四请都请不来一个男宠,不禁调侃他:“皇兄,你又纳了什么新人,竟连你的面子都敢不给?”
白轩容笑着摇摇头,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是个极有个性的人。”
安敏端了酒杯,敬酒于白轩容,笑道:“遥想当年的荆慕楚也是自恃清高,皇兄这次可要小心了。”敢在白轩容面前肆无忌惮地谈到荆慕楚,触及他软肋的,怕是只有安敏一个了。
白轩容怔忡了很久,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素来嘴上不饶人,真该给你招个驸马好好治治你。”
安敏挑眉道:“若我想嫁,你早该当上舅父了。”
白轩容乐了,“那感情好,皇室无子嗣,你若有添丁之喜,孤即刻昭告天下。”
安敏笑着对皇后道:“看我皇兄多想做父皇,皇后娘娘可要努力了。”
皇后也笑了,“我瞧着陛下说的没错,是该早些为你招个驸马了。”
白轩容笑着拢了拢身旁的皇后,“安敏也说的是,皇室之中也该有添丁之喜,你可要努力了。”
皇后小鸟依人般倚在白轩容怀中,浅浅一笑,无限娇媚。
华莹殿中,韩晔已同所有宫人用好了晚膳,打发了宫人不欲他们服侍,早早地准备歇下了。里衣半解,正准备躺下,“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撞开!韩晔猛地回身,震惊地看着喝得烂醉的白轩容撞进房里,扶着琴案看着他,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英儿。英儿皱着眉,委屈地看着韩晔,眼中已有了盈盈的泪光。韩晔蹙眉挥手让她下去,而后淡淡地看着白轩容。
白轩容跌跌撞撞地走向韩晔,他的脸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酒气熏天,神志不清,他笑眯了眼看着韩晔,“除夕年夜,你竟敢不出席宫宴!”说着便欲扑向韩晔。
韩晔紧皱着眉躲开,顺手系上了自己的衣带,“陛下,你喝醉了。”
“醉?”白轩容放肆一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十年醉梦扬州,宁负青楼薄幸,这样的慨叹真的来自一代帝王吗?怔忡间,白轩容突然猛地一扑,将韩晔整个人重重地压倒在床榻之上。韩晔惊地浑身一颤,却意外被白轩容死死地压在身下,竟不得动弹。
白轩容离得他很近,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呼吸间是浓浓的酒气,扑在他的颈间。还不待韩晔暴怒,白轩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安敏说,你和慕楚一样,自恃清高。”
韩晔听到荆慕楚的名字,不禁一愣,“什么?”
白轩容的手抚过他的眉毛,自顾自道:“你们真的很像,但还是不一样的,你是孤芳自赏,桀骜不驯,而他虽自恃清高,却是温润如玉。”
韩晔偏过头,“所以你把他的琴送给我?”
“琴……”白轩容轻轻一叹,“他的琴音……再也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此刻他的眼神中是浓浓的苍凉,挥之不去的悲戚,真实无遗地将自己的脆弱袒露在韩晔的眼前。
韩晔沉默了一阵,冷冷道:“是你亲手废了他。”
白轩容的眼神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森然冷绝,“因为他背叛了孤,所有背叛孤的人都要死!”他突然狠狠捏住了韩晔的下颔,“你若是背叛了孤,孤也一定会亲手废了你!”
韩晔用力一甩,挣脱被他钳制的下颔,冷冷道:“我永远不会是你的人,何来背叛?”
白轩容嘴角一弯,突然身上一软,倒在了韩晔的身上,枕在他的胸膛,“你早晚都会是的。”
韩晔惊得将他推开,发现白轩容竟是昏昏欲睡了。韩晔蹙眉起身,将自己离得他远远的,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月上中天,韩晔不愿与他同睡一屋,取了裘绒与埙便进了院子。好不容易停了的雪在除夕这夜竟又开始纷飞,梅花瓣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却依然傲然盛放,凌风独立。
“黎昕,除夕之夜,你又在做什么呢?”
南彧漓的将军府在除夕之夜人迹寥寥,他遣了下人回家与家人团圆,偌大的将军府只留了他一人。他从不醉不归阁带回了一大壶酒,坐在韩晔曾居住的暖阁里自斟自饮。房内没有点灯,他开了一扇窗,让月光随意地泄进,洒入满满的酒樽之中,清冷凉薄。酒意微醺,他靠在窗框上,取出了怀里的埙。冷冷月光和着凄凄埙音,雪花在夜风中肆意绽放,明净无瑕,纤尘不染。
他将埙轻轻放在窗台上,纤长的手指抚过所有音孔,他曾奏出最让韩晔慨叹的埙音,可是他如今的埙声之中仅有的便是对韩晔的思念,但他却不能听到,“流光,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你又在哪里?”
☆、第二十章
乍暖还寒,春寒料峭。松针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柳枝却悄悄抽出了新芽,绿油油的,是生命的色彩,莫名地暖心。
忽的,一阵剑风划过柳梢,低垂在池中的柳条一颤,惊破一池春水。南彧漓提剑一刺,剑锋直指细软的柳条,竟生生将其从中劈断,叉裂开来。忽然,他手腕一转,剑端下沉,剑声破空划过,冷厉如冬日呼啸过耳的寒风。
“将军。”魏严漠在南彧漓收剑的时候出声了。
南彧漓将剑回鞘,拭去额角的薄汗,呼吸声有些急促,“怎样了?”
魏严漠道:“刘誊裕和苏方旸都已经回来了。”
南彧漓挑眉一笑,“兵马大元帅果然是个有诱惑力的官职。”
“如今南刘苏胡四大将军都将共争一个兵马大元帅之职,无亚于是一场内斗,将军作何感想?”
南彧漓提步缓缓走着,“我一直猜不透陛下的心思。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畏我功高震主,又何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相诱?”
魏严漠跟上他,忖度了一番道:“天下兵马大元帅掌姜国所有兵马,历朝历代虽有过册封,却皆只是暂代,说到底,这天下的兵马也是掌握在陛下的手中。更何况,正如将军所言,陛下对将军是不得不依赖,长此以往,只能增加忌惮,陛下的这一步棋,我也看不懂。”
南彧漓轻轻叹了一口气,“镇国大将军也罢,兵马大元帅也好,若我不是我,这一切又有何干?”若我不姓南,我将不用背负这些荣辱,只得倾心一人,逍遥天地之间,流光,我一直不肯承认,你想要的就是我期望的,从心所欲,随心而往,只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魏严漠沉默很久没有说话。他一直跟着南彧漓征战沙场,从他还只是少将军的时候便待在他身边,弱冠之年,南老将军战死沙场,至此之后,南家荣辱只系在他一人身上,他所承受的,鲜有人知。
南将军长叹一口气,“如何都好,总是要尽力争一争。”说到这儿,他忽然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天下兵马大元帅,听着可是个好威风的头衔。”
魏严漠点了点头,“只是将军风寒刚愈,不宜过度操练。”
南彧漓轻咳一声,除夕那夜他在雪中吹了一夜的埙,之后便大病一场,直到前几日才有好转的迹象。南彧漓笑道:“都觉得自己是老了,不过风寒都能病上这么久。”
魏严漠低眉,只怕是病在外,伤在心。
“有他的消息吗?”南彧漓终于问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