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地传出:“谁?”
颜暖笑道:“是我,颜暖。”
屋内寂静了一会儿,秦钰才慢慢拉开了门,眼中是隐隐的疲惫,如墨的青丝依旧随意地散在颈窝,他打量着一旁的南彧漓好一会儿,才让开身子,“进来吧。”
秦钰的房间不大,装饰地也不甚华丽,却是精致而温暖。屋内焚着月麟香,气味淡雅怡人,鸟架上挂着两只鸟笼,黑枕黄鹂和一只画眉。
三人在圆桌旁坐下,秦钰为他们斟了茶,看着颜暖问道:“找我什么事?”
“许久未见,便想来叙叙旧。”颜暖说着却是看了南彧漓一眼。
秦钰笑笑,撩开鬓角的发丝,“当年与群芳阁不过数步之遥,也不见暖姑娘常来串门,怎么赎身从良之后,却想着来看看我这个老邻居?”
秦钰的话说得露骨,也有些尖刻,惹得南彧漓不禁蹙眉,却突然想到,韩晔也是个喜欢在嘴上讨便宜的人,不禁苍凉一笑。秦钰突然看向南彧漓,问道:“你笑什么?”
南彧漓一怔,随即解释道:“想起了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秦钰追问。
“是……很好的朋友。”
秦钰玩味地一笑,不依不饶,“有多好?”
“恩……”
颜暖看着难得显露窘态的南彧漓,也是难掩玩心,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也想听个分明。
南彧漓虽一时被他问得有些窘迫,却从来不喜欢遮遮掩掩,当即,直视着秦钰的眼睛,认真道:“不瞒秦公子,你的声音让我听到了故人知音。”
“故人?”秦钰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他……不在了?”
南彧漓的眼中闪过彻骨的悲凉,“我怕自己再也找不见他了。”
南彧漓的悲叹引得颜暖也偏过头看他,那个睥睨沙场,处变不惊的南家军首领,将自己的悲凉埋藏得深不见底,但一声哀叹,却足以用尽他全部的骄傲。
秦钰凝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了身,走到窗边。夜风中,他的声音更添清冷,“到我这儿的,都是寻欢作乐来的,二位若是缅怀故人,便就此离去吧。”
颜暖还想再说什么,南彧漓已起身,略略拱手道:“多有叨扰,在下告辞了。”
二人从秦陌馆出来时,已经戌时,大街上偶有人往,人迹寥寥。
颜暖看了一眼一路沉默的南彧漓,道:“怎么不在那儿多呆一会儿?”
南彧漓自然知道她的用意,略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其实能听到那个声音,于他而言已是这段日子以来最大的欢愉,但毕竟有些人,有些事可以期待,却无法取代。
颜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你听到那个声音可以有几分安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南彧漓摇摇头,“的确很像,但,他不是。”
颜暖沉默了一阵,正色问他:“你确定可以找回韩晔?如果找不到,你就这样一直一直等下去?”
这次,南彧漓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就点头道:“我一直在等,也会一直等下去。”
颜暖想问他,韩晔值得吗?却突然转念一笑,世事之中,怕最难捉摸的便是情爱,非亲历不能体会,如果爱到深处,便没有值得不值得了。
南将军府外,魏严漠站在台阶上,静静等待,看着远远并肩而来的两人,默默迎上。颜暖看见魏严漠,忙笑着迎了上去,“怎么在这儿等?”
魏严漠淡淡一笑:“想着你和将军。。。。。。现在是元帅了。你们也该回来了,便出来看看。”
南彧漓冲着魏严漠点了点头,吩咐道:“早些回去吧。”说着便独自一人进了府。
颜暖看着南彧漓孑然的背影,冲着魏严漠摇摇头,“我带他去见了秦钰,他还是放不下。”
魏严漠意料之中地笑笑:“元帅认定的,从来都不会改变。”
颜暖抿唇,突然攀上魏严漠的臂膀,“那你呢?你认定的会变吗?”
魏严漠将她下滑的外衣往上拢了拢,“走吧。”
颜暖蹙眉的样子很娇嗔,“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魏严漠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说着,便牵了她的手往前走。
颜暖跟在他身侧,任他温暖而宽大的手掌包裹着自己,不依不饶,“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会?”
“……”
“你说话呀,魏严漠。”
“……”
“魏严漠。”
“……”
南彧漓被封为兵马大元帅的晚上,宫里却是一如往昔的平静。
华莹殿内,英儿下厨为韩晔煮了一碗的山蘑汤,滋味鲜美。
韩晔品了一口,夸道:“我不知道你的手艺这么好。”
英儿赧然一笑,比划着:和霓裳姐姐学的。
韩晔难得俏皮地压低声音道:“霓裳做的没你好吃。”
英儿依旧低头笑着:公子喜欢就好。公子今天的兴致好像特别高。
韩晔挑眉不语。门外,突然有内侍尖声叫道:“陛下驾到!”
韩晔瞬间敛了笑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还是起身迎驾。白轩容推门而入的时候,韩晔正准备开门,差点撞个满怀。白轩容正伸手欲扶他一把,韩晔一个轻巧的转身已躲开站稳了。
“参见陛下。”韩晔还是一副不见悲喜,宠辱不惊的模样。
身侧的英儿屈膝一礼,便随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屋子里只有白轩容与韩晔两人。
白轩容习惯性地坐在了古琴前,抬眼看了看仍旧站着的韩晔道:“你可知今日是谁成了我们姜国的兵马大元帅?”
韩晔淡淡地看着他,“比武大会我看了,看得,清清楚楚。”
白轩容倒不觉得意外,“是吗?南彧漓赢下比赛你是不是很高兴?”
韩晔看着白轩容波澜不惊的面色,语气依旧淡淡的,“为什么要高兴?赢也好,输也罢,不都在陛下一念之间吗?”
白轩容突然笑得很开怀,“哈哈哈,你真的这样以为?但若真的在孤一念之间,今日的兵马大元帅就不是南彧漓了。”
韩晔一愣,他没想到白轩容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
白轩容看着韩晔的反应还是笑着说:“你不是将比赛看得清清楚楚了吗?”
“南彧漓输赢都好,你都已有对策,是吗?”韩晔准备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白轩容抿了一口有些凉掉的茶,那是霓裳为韩晔准备的,“说说看。”
“南彧漓若是输,于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他若是赢,登高跌重,你是要他自毁前程。”韩晔皱眉看着白轩容,“所以,无论输赢,他都可以在你的掌握之中。”
白轩容抚掌大笑,“都说了,你才是孤的知音人。”
韩晔蹙紧眉心,“南彧漓一心为姜国,你何以忌惮他至此?”
白轩容止了笑容,看着朝野上下,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敢这样与自己说话的韩晔,冷哼一声,“他如今重兵在握,你说孤是不是应该防他?”
“他南家为姜国兢兢业业三代,却还是被你疑心至此,想来九泉之下的南老将军也会寒心吧。”韩晔看着白轩容没有丝毫退缩。
白轩容看着韩晔久不言语,突然冷冷一笑,“自入宫以来,你一直对孤淡淡的,话也不愿意多说,现下终于看你有了几分情绪,话也多了,却没想到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南彧漓,说你与南彧漓只有知遇之恩?呵,真是笑话。”
韩晔静静在红木椅上坐下,“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白轩容的手默默抚上琴弦,忽然猛地一用力,抓断了数根琴弦,他白轩容贵为一国之君竟真有求而不得之人!
韩晔被他突如其来的狂躁吓得一惊,下意识地起身,连退了数步,动作已是自卫的架势,如若白轩容对他动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白轩容看他的架势,忽然笑了笑,猛地站起身,下一瞬便欺身攻了上去。韩晔早有准备,一个轻巧地转身避过,下一刻已毫不示弱地反攻上前。屋内的空间毕竟太小,不消一会儿,两人便已打出了房外,惊破寂夜。随白轩容而来的亲卫早已严阵以待,想要上前帮忙,却犹豫着会不会是二人的闺房之乐。
白轩容与韩晔拆了近数百招,找不到他的破绽,也攻不近他的身,一时有些焦急。韩晔却是不慌不忙迎战,甚至略占上风,他格开白轩容直攻心脉的一招,声东击西地眼见就要击上他的肩头,耳畔忽然响过一阵风声,下一瞬一支箭已近在他眼前。忽然,韩晔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推,回神时,那支箭已划过白轩容的肩头,鲜红的血迹霎时晕开在他的白衫之上。韩晔没想到,临危之际,白轩容竟会出手相救。
☆、第二十三章
“陛下!”
众侍从慌忙上前,却听得白轩容一声断喝:“谁准你们放的箭?”
所有侍从、宫婢跪了一地,对着大发雷霆的白轩容不敢答话。韩晔的心中忽然一紧,想到当初南彧漓看着自己受刑过后的惨状,也曾沉声喝问,谁准你们动刑的?
“你在想什么?”说话的是白轩容,他正冷冷地看着韩晔。
韩晔瞥了一眼他正在淌血的肩头,静静道:“他们若不放箭,我的下一掌势必会伤到你。”
白轩容看了一眼跪着的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又看看韩晔淡定自若的模样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对周禄道:“还不去叫太医。”
直到太医褪下白轩容的衣服,露出肩头的伤痕,韩晔才发现,那道利箭虽然是擦过他的肩膀,但是伤痕很深,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太医帮着擦拭血迹,正准备上药,却被白轩容挥退。白轩容看了看韩晔,突然微微一笑,“你来帮孤上药。”
众人转头看向韩晔,韩晔低了低头,“我不会。”
白轩容凝眉挥退了众人,对着韩晔道:“再怎么说,孤的伤都是为你受的,帮孤上个药就这么难吗?还是,你习惯了只伺候南彧漓?”
听他提到南彧漓的名字,韩晔不自主地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走近他,拿过太医留下的金疮药,慢慢地倒在他的伤口上。白轩容一直微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