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白轩容听着里面的动静,拧了眉问他:“怎么了?”
韩晔的呼吸愈发急促,双手渐渐无力地滑入水中,他顿感自己是被人下药了。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竟然毫无知觉?下药之人到底意欲何为呢?
白轩容见许久没有动静,忙起身又进了屏风,浴桶之内,热水渐渐冰凉,韩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浴桶边缘,但一双眼睛依旧清明。白轩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出了畏惧。
韩晔急道:“你别过来。”他现在浑身发软,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一样,白轩容若想趁人之危,简直易如反掌,他甚至无从反抗。
白轩容不进反退,这样脆弱而惊惧的韩晔令他产生强大的保护欲。浴桶之内,韩晔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自己,然后一把将自己捞出了浴桶。正当韩晔羞愤自己□□地在白轩容眼前展露无遗时,一件白衫盖在了他的身上。白轩容抱着韩晔,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回床榻,韩晔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怀抱的坚定与意料之外的温暖,他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定。白轩容将韩晔放在床上,为他盖上了被子,伸手探他额头,却未见异常。
“你觉得怎么样?”白轩容面露忧色,“宣太医来看看吧。”
韩晔虽然浑身无力但是头脑清明,现下他已经渐渐反应过来,这是味毒,毒性症状都与凌步丹极为相似。凌步丹是哥舒草原上独有的醉马草与藜芦混合炼制的丹药,如此看来,宫中还有哥舒洛一的人,倘若此事为白轩容知晓,免不了又是一场浩劫,当下韩晔只得平静地看着白轩容,眼神淡淡的,“我没事,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沐浴太久,头脑有些发昏。”
白轩容点了点头,抬手想为他掖一掖被角,韩晔却突然恢复警惕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白轩容,“你要干什么?”
白轩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报复般地故意为他理了理湿润地耷拉在额前的碎发,又为他将鼻尖上的水渍擦去,温度的手指最后轻轻地停在了韩晔潮红未退的脸颊上。韩晔虽然四肢绵软,但是颈部以上活动自如,他猛地偏过头,恼怒地看着白轩容,“请陛下自重。”
白轩容被他激起了玩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何自重?你明知孤有龙阳之好,竟然不加避忌地在孤眼前裸裎相对,你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韩晔听他提起刚才自己窘迫的模样,不禁狠狠咬牙,怒视着他,半天讲不出一句话。
白轩容见他难得有嘴上讨不了好的时候,也不忍再逗他,“孤不敢自诩是什么谦谦君子,但是也不屑小人行径,趁人之危这种事,孤还不会做。”
韩晔紧抿了唇,双眼中的警惕稍稍浅淡了一些,却还是牢牢地将目光锁定在白轩容的身上。
白轩容站起了身,“更何况,孤会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日。”
直到白轩容离开近一盏茶的时间,躺在床上的韩晔才狠狠透出一口气,他试着活动手脚,还是不得动弹。回想这一日,食物饮水皆无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而无所知觉呢?下药那人又为何要拿自己开刀呢?正思忖间,房门突然再次被推开,韩晔浑身一震,警惕道:“谁?”
那人没有答话,一路轻声漫步至床头,双瞳剪水,清凌凌地望着韩晔。
韩晔睁大眼睛,蹙眉凝视着床前的人,“是你!”
“你不该这么惊讶的。”那人悠悠道,“其实,你怀疑过我,是吗?”
韩晔眯着眼睛看她,失神一笑,“你会驯鹰,又懂做山蘑汤,还对荆慕楚的事了若指掌,是我太疏忽了。英儿,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双眸一暖,“呼延宛。”
韩晔的眼神凉凉的,哥舒与呼延世代联姻以结秦晋之好。哥舒洛一野心勃勃,他爱江山犹胜美人,联姻于他而言是家族传统,更是他壮大哥舒势力的一步棋。然而,哥舒洛一却迟迟没有与呼延家的大小姐呼延芷夏完婚。韩晔原来不明白,但在遇到荆慕楚之后,他有过猜测,或许荆慕楚在哥舒洛一心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原来是呼延家的小姐,真是失敬。”
呼延宛在床榻旁坐下,她还没有为韩晔解毒的打算。
“荆慕楚是你救走的?”呼延宛看着韩晔,她的眼神不再天真无邪,而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晦暗与深沉。
韩晔的眼神也稍暗淡了些,“可他还是死了。”
呼延宛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下去。
韩晔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问她:“我倒是好奇,呼延家养尊处优的小姐何以潜入姜国,故作哑人地当一个驯兽女?”
呼延宛冷哼一声,“哥舒洛一想要攻占姜国,但可惜势单力孤,要借助我们呼延家族的力量。本来,哥舒与呼延两大家族世代联姻,要我们助力哥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哥舒洛一迷恋男色,不愿与我姐姐完婚。只可怜,我那姐姐爱他太深,愿意一辈子等下去。”
韩晔听她说得义愤填膺,心中也是慨叹。当初他在草原生活,虽偶有耳闻呼延家的大小姐呼延芷夏,却到底知之甚少,竟不知她对哥舒洛一竟有这样令人动容的情愫。
呼延宛继续道:“我为了让哥舒洛一娶我姐姐,便提出了一个交换。我入姜国为哥舒窃取情报,待哥舒洛一攻占姜国的那一日,就是他与我姐姐成婚的日子。”
韩晔感叹:“你竟肯为你姐姐牺牲至此。”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呼延宛冷冷一笑,“我既然决定入姜国做奸细,当然不会只身前来,所以荆慕楚也要来!”
韩晔心下一震,随即一片酸楚,“可是荆慕楚再也回不去了。”
呼延宛眼神有些复杂,“其实那日,掷出飞刀的是我,荆慕楚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
“为什么?”韩晔震惊道,“不是窃取情报吗?为什么要冒死刺杀他?”
呼延宛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泪水,“我不能再等了!姐姐她不能再等了……”
韩晔试探道:“呼延大小姐……”
呼延宛贝齿轻咬下唇,“姐姐她……姐姐从娘胎里出来就有心悸的毛病,她现在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哥舒洛一攻占姜国的那一日……”
韩晔沉默一阵,道:“所以你按捺不住了,你对我下药,是为了我得幸于白轩容,为你做事。”
呼延宛看着韩晔,“荆慕楚被带去城墙之时,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他告诉我,你是可以帮我的人。我眼见你入宫,买身你身旁,却不见你对白轩容有丝毫动作,甚至,你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是吗?”
韩晔避开呼延宛的眼神,“我与荆慕楚不过数面之缘,我帮不了你什么。”
“是吗?”呼延宛的唇角带着不明晰的笑意,“韩晔,我既然敢如此开诚布公地跟你谈,就代表我很清楚你的身份。你师承哥舒洛一,为他潜伏在南彧漓身边,你是哥舒最出色的密探,但同时,也是最失败的,因为南彧漓是你致命的弱点。”
韩晔蹙眉看着呼延宛。呼延宛一直在宫中生活,所接触哥舒之人也不过是荆慕楚,而后者对韩晔的生活也是知之甚少,他与南彧漓之间种种,呼延宛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宫里宫外还有哥舒的眼线?而且这枚眼线离他们很近。
呼延宛好整以暇地看着韩晔,唇角的笑意是胜利者的姿态,“韩晔,你没有选择,你已经入宫,就必须帮我。”
韩晔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嘴角的笑意却不真实,“是吗?”
呼延宛也笑了,“你说我威胁也好,趁人之危也罢,你既已入局,便不可能全身而退。”说着,呼延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喂了韩晔一颗药丸,“这是凌步丹的解药,以后我们通力合作,哥舒直取姜国不过转眼之事。”
解药的药力还没有太快挥发,韩晔试着动了下手脚还是麻木的感觉,他看着呼延宛,“你要杀了白轩容?”
呼延宛看着韩晔一笑,“这难道不也是你的愿望?”
“你真以为杀他有那么容易吗?”韩晔正色道,“白轩容武功不弱,而且有暗卫贴身保护,你以为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都是酒囊饭袋吗?那一次跟白轩容动手,若不是他们看出我并非有心伤他,我早被射成马蜂窝了。”
呼延宛不屑地笑笑,“当然,若能全身退自然是最好,但是我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呼延宛眼中透出的决绝令韩晔心头一凛,“只希望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还没能伤到他一根头发。”
呼延宛点头,“中秋夜宴那日是我太过鲁莽,否则荆慕楚不会死。因此,这一次我们要一击必中,所以你必须要靠得白轩容越近越好。”
“白轩容知道我对他无意,贸然接近他只能是此地无银。”韩晔冷静道。
呼延宛沉思一番,觉得韩晔的担忧不无道理,“那总要想办法继续探听情报,我无法接近白轩容,自荆慕楚死后,已经很久消息从宫中传到哥舒了。”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凌步丹你什么时候下的?”
鸟架之上,霹雳忽然扑腾开翅膀,叫嚣着飞起,而后安静地落在了呼延宛的手臂上。霹雳锋利的脚爪稳稳地箍在呼延宛的腕子上,却极有分寸地并未伤到她分毫。韩晔不禁无奈苦笑,这种驯鹰与御马的天赋与能力果真是草原儿女才有的本色,“你的洗澡水里。你背后的伤口未愈,所以药力可以通过伤口渗进你的血液里。”
韩晔试着再次活动了一下四肢,已然恢复了些许力气,想到呼延宛对自己下药,妄图令自己有了佞幸之实,留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就是埋下一颗地雷,随时都要遭受无妄之灾,偏偏她又是相助哥舒洛一的人,让他不愿下手。韩晔此刻方知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终于在白轩容去往皇后寝宫的一晚,韩晔与呼延宛有了计较,决定夜探勤政殿。
☆、第二十七章
韩晔与呼延宛均着了一身黑色劲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