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能会从勤政殿过来,你确定要见他。”呼延宛的的笑意深深,她可迫不及待想看场好戏呢。
“我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南彧漓站起身看着她。
“见到他又怎样?你能改变什么吗?”呼延宛忽然笑得有些讽刺,但还是冷静道,“今晚戌时,从这儿往西行会看到一座别院。”
南彧漓在荒败的园子里一直坐到日落西山,薄雾昏沉,戌时将近。天将黑未黑,闷雷滚滚,竟有暴雨之势。南彧漓朝着呼延宛所指示的方向走去,脚步轻飘得有些虚浮。华莹殿三个烫金大字蛰疼了他的眼睛,权衡之下,他足尖一点,掠上了屋顶,将身形隐在一树绿叶之中。
昏暗中,一个人影从屋内走出,背对着南彧漓站在院中,他仿佛在看一树桃花,又仿佛在沉思什么。南彧漓心念一动,下意识觉得是韩晔,但那身影太过清瘦,在夜风中恍若一片枯叶,飘摇无所依。
呼延宛从库房取来了一柄□□,交予那人手中。暗夜中,那人转过半张脸,面容清冷,屋顶上的南彧漓只觉得胸口一滞,随即胸中的痛铺天盖地席卷了他整个人。半年不见的韩晔比他想象中更清冷了,脸颊消瘦,眼中也没有过去张扬恣意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苍凉落寞,仿佛已没有任何事可以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韩晔手握□□,突然身形一动,枪尖上挑,暗夜中,枪啸声破空划过,冷清而凄厉。他的枪法行云流水,自成一派,一如往昔。南彧漓看得有些痴怔了,还记得第一次见他舞枪是韩晔加入南家军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千军万马之中,他可以单枪匹马,以一当百,却偏偏生得一副好皮囊,让人无法将那样的美与残酷的战场联系到一处,但或许他就像一株罂粟,美得不可方物却危险至极。但南彧漓从未后悔摘下那颗罂粟,即便毒入骨髓也毫无怨悔,只是自己可以给他的又是什么呢?
雷声大作,忽而落下了几滴雨水,紧接着大雨如倾盆之势一发不可收拾。韩晔在雨中舞枪,没有停下的趋势,雨水将他的头发与衣衫全部打湿,青丝一绺一绺地搭在他的前额与鬓边,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夜风清冷甚至更添落寞。南彧漓忍不住,想下去拦住他,想把那个清瘦的身影搂进怀里。
“陛下驾到!”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南彧漓的思绪,也让他将自己的蠢蠢欲动按捺住了。
韩晔收枪立在雨中,看见白轩容施施然而至,立在伞下,雨水不曾染污他半分。白轩容命人为韩晔打了一把伞,蹙眉道:“雨这么大怎么还在练枪?进屋去吧。”说着,他已走进了殿内。
韩晔将枪交给了呼延宛,而后也走进了殿内。
屋顶上的南彧漓一下方寸大乱,不尴不尬的境地让他进退两难。正踌躇间,眼见一个娇俏的丫头端了茶水进屋。
韩晔没有擦拭身上的水迹,进了屋的霓裳将茶水放下,向陛下请安之后,担忧地看着韩晔问道:“公子,换洗一下吧。”
韩晔的眼神不经意地带过白轩容,摇了摇头,“不必。”
霓裳将姜汤放下,“那公子喝碗姜汤吧。淋了雨,可别感冒了。”
白轩容听着不禁淡淡一笑,华莹殿的宫人倒是体贴。
韩晔倒一直是淡淡的性子,“我知道了。”
霓裳不再多话,退了下去。
白轩容难得穿了便装,没有明晃晃的龙袍在眼前晃悠,韩晔难得看他顺眼了几分,亲自为他倒了杯茶,而后就坐在桌边没有说话。
白轩容笑笑,就着他倒的茶喝了,将姜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喝了。”
韩晔看了眼姜汤,没有多说,端起来,仰头而尽,却被滚烫的姜汤烫疼了舌头和喉咙。白轩容忽然淡淡一笑,不禁抬手为他理了理粘在脸上的发丝。
韩晔蹙眉避过,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白轩容也是习惯了,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今天你想听什么曲子?”
韩晔静静地看着他,每次白轩容坐在琴案前,眼神都会异常和暖,却又无故带了些苍凉之色,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琴弦,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品。
每到这时,韩晔都禁不住想问他,“你真的爱荆慕楚吗?”今夜,韩晔不知何故,竟真的问了出来。
手指突然僵在了半空中,流水琴音戛然而止,白轩容的目光突然森然,“你说什么?”
韩晔突然一笑,这便是帝王卑微的骄傲吗?韩晔喝了一口茶,“你是帝王,你不容许别人背叛你,同时,你也不愿意承认,你爱他。”或许白轩容这帝王当得有些悲哀。
白轩容眯了眼看他,除了安敏之外,韩晔是第二个敢如此毫无顾忌地谈论荆慕楚的人,果然宠得他越发肆无忌惮了吗?但是,自从荆慕楚失踪之后,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他到底是死是活?或者,自己希望他死还是活呢?白轩容的目光倏然变冷,荆慕楚的心从未向着自己,所有背叛者都要不得善终!
☆、第二十九章
韩晔看他的神色一变也不再说,反倒突然觉得身上流窜过一丝不寻常的热力。
白轩容见他不答话,兀自低语道:“或许,孤曾经爱过他,但那样处心积虑与机关算尽的背叛,孤永远不会原谅!”
韩晔没有听清他的话,不知是何缘故,自己越发觉得身上开始发烫,要说淋了这点雨就伤风发热,他的体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白轩容重新抚上了琴弦,眼神之中依然是挥之不去的苍凉。
韩晔的身上越来越热,他隐约觉得不是发热这么简单,却说不出个道道。他的呼吸甚至变得紊乱,右手不自主地扯着衣领,眼神不经意瞥向姜汤,心头大骇,难道?韩晔强自定了定心神,对白轩容道:“我有点累,想歇下了。”
白轩容停了琴音,看向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说着便起身向他走近。
“别过来!”韩晔惊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失态,生怕他看出端倪,“我没事,淋了雨,有些发热。”
白轩容狐疑走近他,右手搭上他的额头,却不见异常,只是双颊潮红得厉害,连带着耳朵与脖颈也泛着好看的桃色。
“你!”白轩容的手搭上他额头的那一刻,韩晔便觉得全身更加炙热,急忙躲了开去,努力稳着声音道,“我……没事。时候不早……陛下请回吧。”只这话刚说完,韩晔只觉得身子一软,歪倒在了桌上,眼神有些迷离不清了。
白轩容急上前一步,一把抱了他,将他放在床榻上,看他不住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不由地帮他松开了几颗扣子,正欲传御医,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韩晔躺在榻上,不住地喘息着,眼神迷离,不知在看什么,口中却不停地叫着:“不要……不要碰我……”
白轩容心念一动,不禁抚上了他的面颊,热得烫手,韩晔的申吟也更重了。突然,韩晔猛地用力,拽住了白轩容的衣角,滚烫的唇贴上了他的手掌,低吟着:“黎昕……”
白轩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眼神却只在瞬间变得狠辣,他突然一把除去了韩晔的衣裳,白皙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空中,因为淋雨,他身上还是湿哒哒。白轩容的手一下就摸上了他的胸口。韩晔一阵轻颤,眼神越发迷离,不由自主地沿着白轩容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脖颈,滚烫的唇贴上了他的脖颈,“黎昕……黎昕……”
白轩容霎时攥紧了拳头,不长的指甲狠狠划过韩晔的后背,带出了一道道隐隐的血痕,他的眼神昏暗不定,下一刻,他突然近乎粗暴地将韩晔的头狠狠按在床上,而后撕咬着印上了他的唇,血腥味瞬间弥漫。
“嗯……”韩晔喘了一声,紧接着便以更加热烈的吻回应。
白轩容将双唇从他唇上移开,顺手解开了自己的衣物,裸着上身贴上了他潮湿的身体。韩晔的唇吻过他的脸颊,落在他的耳后,他还在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黎昕……黎……昕”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深深插在白轩容心头。有多少个夜晚,荆慕楚在他身下婉转承恩时,是不是也在想着另一个人?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南彧漓还在屋顶上,他浑身早已被淋透,整个人有些木讷失神地坐着。他听不到韩晔在白轩容的耳边呓语自己的名字,但是屋内一片淫靡的声音在雨停之后格外清晰。南彧漓猛得攥上了树枝,手掌被粗糙的枝杈划伤,空气中是淡淡的血腥气,屋内那一声声喘息令南彧漓的四肢百骸一点点麻木,冰凉彻骨。他现在应当如何?不顾一切冲进房内,告诉君王,在你身下承恩的那人是自己毕生所爱吗?夺君王所爱,受雷霆之怒,南彧漓可以毫不顾惜,但是韩晔呢?即便可以带他离开这里,但又真的可以给他他想要的生活吗?南彧漓第一次觉得名震天下的南家军首领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南彧漓失魂落魄得从屋顶掠下。算算时辰,宫门早已下钥了,他一个人颓败地坐在了那处园子里,直到天亮。时至早朝,南彧漓才站起身,他的头发与衣服经过一夜已被风干,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很颓废。
当白轩容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坐龙椅之上,而一败涂地的南彧漓却只能颓然立在下首,这样的早朝注定不会平静。
“西北溟昭一带干旱近两月了,灾民不断增多,众卿有何对策?”白轩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下,瞥见无精打采的南彧漓,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南彧漓,你有何对策?”
南彧漓置若罔闻,他一个早上都浑浑噩噩的。
白轩容蹙眉又叫了他一声,“南彧漓。”
站在南彧漓身后的将军稍稍捅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猛得抬头对上白轩容玩味的眼神,“陛下……”
白轩容笑容依旧,但眼神中没有笑意,“溟昭干旱,南元帅可有对策?”
旱情之类一向是工部的事,陛下如若询问对策,更多应向丞相、工部或户部的意见,但此时南彧漓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