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浔懒懒的背过身去,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两人惯常的幽会地点依旧是在床上,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每次的床都会不一样。用刑枫的话说,这不是幽会,根本就是是偷欢,偏偏有人就是热衷于偷欢。
刑枫于是将自己的身体也贴近了些,从背后圈住对方的腰,接着问:“你不担心这些人会怀恨在心,对你不利么?”
因为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不得不问清楚。
“哈,赤脚的还会怕穿鞋的么?我手里多的是那帮狗官作奸犯科的罪证,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上官清浔不以为意,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倒是朝廷里那些狗官却未必舍得自己的荣华富贵。
“那帮狗官中也包括我?”刑枫又问。
上官清浔顿了顿,“……不包括,你是好官。”
听到这样的评价,刑枫自然心情大好,于是扳过对方的身体面朝着自己,故作不悦的问:“狗官你也绑,好官你也绑,这岂不是太没有原则了?”
上官清浔不由得汗颜,他就知道果然还是避不开这个问题,最后只得转过脸来讪讪笑了笑,道:“其实将军大人你……是被我误绑的。”
“嗯?”
什么叫误绑?
“我调查的情报告诉我,那天回京述职的是李勇来李将军,我怎么知道突然换了人。”上官清浔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那次李将军刚好生病,就由我代劳,顺道帮他告个假。”刑枫解释道,说完觉得自己还是很冤,又问,“既然知道弄错人了,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放了?”
“……”
对方没有答话,视线也飘向了别处,显然是想蒙混过关。刑枫见状不禁莞尔,“你该不会……第一眼就爱上我了,所以舍不得放我走吧?”
上官清浔立刻把眸子瞪了过去,“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才把你抓到手,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了。再说了,”说到这,上官清浔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来,在对方结实壮硕的胸前画着圈圈,接着道,“将军大人的身材也的确惹火,不尝尝岂不太可惜了。”
刑枫顿时额上青筋跳了跳,“照这么说,那些身材惹火的狗官们上官公子也都一一尝过了?”
上官清浔闻言不怒反笑,一把勾住了刑枫的脖子,安抚道:“你放心,我没碰过他们。”
刑枫这才舒缓了神色,心下释然,并不怀疑对方的话。他不介意这人有过怎样的过去,却不愿看到他作践自己。
“想听我的过去么?”上官清浔忽然问。
“你愿意说么?”
刑枫微微有些诧异,之前他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但那时的上官清浔显然并没有要说的打算,自己也就没再追问。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过去定然不会是什么值得人开心的事情。
“我是不想再提,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那你说,我认真听。”
关于上官清浔的过去,刑枫自然还是知道一些的。先皇在位时,因其昏庸无能尽信奸人,使得许多地方民不聊生,更造成藩镇割据的局面。其时,忠泰王上官辂,也就是上官清浔的父亲,便是当时藩王之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位。
十多年前,上官辂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举旗北上,实则欲弑君夺位取得天下,只可惜天不予时而一败涂地,落得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结局,自此上官一族也就从这世上销声匿迹了。
刑枫所不知道的是,上官清浔又是如何逃出生天并在京城之中隐匿如此之久的,他留在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毕竟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过危险,而他也早已失去了翻本的筹码。
“……当时几乎所有姓上官的人都被牵连了进来,一个个呼天抢地的,怕自己会冤死狱中,他们根本不知道,在那个官者无道酷吏横行的天牢里,死,都是一种奢侈。多少人都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我母亲,兄长,还有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妹妹,我运气要好一点……”
上官清浔轻声细语的诉说着自己不堪的陈年过往,像是生怕惊扰到谁一般。刑枫则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变化,只是偶尔显得有些窒闷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人性的凶残,也不曾少见过血肉模糊的场面,那些腐烂恶浊的气味至今仍记忆犹新,他所没有经历过的,是自己最想去珍惜的东西却反而被最污秽的东西所肆意践踏的情形。
“你留在京城就是为了报复那些人么?”
“也是,也不是。我是在报复那些人,但是就算我不报复他们,他们也会愚蠢的自相残杀,没一个长命的,有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报复有什么意义。”
上官清浔低低叹息了一声,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原本飞扬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死寂。
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仇恨,可是如今仇人都已一一死去,就连那个昏君最后也因被亲生儿子逼宫郁郁而终,可是这一切非但没有让自己得到释怀,反而更不明人生存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既然报复没有意义,不如好好活着,那么多人豁了性命将你救出来,你即使是为了他们也应该珍惜自己。”
“你以为我不想么?我也想啊,可是我这副模样连出去见人都不行,只能躲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等死而已。”
“……”
刑枫只能无言以对,他终是不能安慰对方什么。他自己很清楚,在真正的痛苦面前,再多的言语,都只是显得苍白无力而已。
上官清浔见刑枫一脸凝重的模样,心里却早已偷着乐了起来,他没有告诉他,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早已看开了,他只是纯粹想看对方为自己神伤难过的样子罢了,让他重温被人在意被人疼惜的感觉。
。
刑枫请辞还乡,新皇很爽快的同意了,见人识时务又是带头人,还特意多赏了几亩地给他。朝中一些聪明的人于是也跟着请辞,当然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解刑枫的举动,不过这些都是其他人的事了,刑枫现在就只剩下说服上官清浔跟自己一起走了。
“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这次幽会地点换在了万花楼——为了应两年前某句话的景,上官清浔刻意为刑枫挑的。
“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我的意思你应该也很明白。”
“我不明白。”
上官清浔悠悠的托着茶盏啜着茶,仿佛正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意思就是我想让你跟我过一辈子。”
刑枫早已熟悉这人的古怪脾性,也仍是保有着一贯的耐性。
“你不觉得荒唐么?”
“你答应就不荒唐了。”
“我为什么要答应?”上官清浔反问。
“为什么不答应?”刑枫跟着反问。
上官清浔放下了茶盏,转过脸看向刑枫,“难道你就不担心,万一哪天我的身份被人知道么?”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谁会记得这些,何况……”
刑枫忽然隐去了后半句话,目光柔和的望着对方早已辨不出原来模样的脸。这人虽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毁去自己的容貌,然而一个容颜尽毁的人要在世人轻鄙厌恶的目光下苟活于世,只怕比死更艰难。
“枫,我有个问题问你。”上官清浔忽然正色道。
“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要为我冒这么大的险?值得么?”
刑枫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问:“如果……你明天就会死,此时此刻最让你眷恋的,是什么?”
突来的问题让上官清浔怔了片刻,接着还是答道:“我没有什么好眷恋的。”
他所眷恋的都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你没有说实话。”刑枫笑道。
“……”
再次被人说破心事的上官清浔这次没有再火冒三丈,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反握住刑枫的手,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
就在刑枫正收拾着行李装备回老家,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这天夜里忽然来了一位出人意料的客人,提出了一个更出人意料的要求。这人自称是良王府上的家丁,奉王爷之命特来邀请他去良王府一叙。
此人口中的良王,正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更是他的心腹之臣,当今皇上之所能顺利挤下太子夺得大统,良王的支持可谓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让刑枫意外的是,自己素来与良王没有什么交集,加上自己现在又已辞官,应当是再没有任何来往的价值,何以对方在这种时候发出这样的邀请?
“刑将军,王爷可是连轿子都为您备好了,您就随小人一同动身前往吧。”
刑枫心中虽是疑虑,可良王的邀请也不好随意拒绝,于是只得简单换了身衣物,跟着那家丁往良王府去了。
(五)凤求凰(中)
……》
“将军这边请。”
那家丁领着刑枫进了王府,七转八拐的又穿过了两座宅院,最后才入了一间灯火通明歌声阵阵的堂屋内,然后朝着一座绣着百鸟朝凤的绢地屏风通报道:“禀王爷,刑将军已经带到。”
“那还不快把将军大人请进来!”
屏风后传来一个慵懒却又低沉得有些可怕的声音,刑枫于是主动绕过屏风朝后面走了过去。
“刑将军终于来了!”
屏风后,一名身着华贵衮服,坐在上位的枯瘦中年男子笑着向刑枫打了声招呼,蜡黄干瘪的面容俨然一个行将就木的病弱之人,却莫名的带着一股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
男子周围还簇拥着几个赤身裸体的童男童女,大概都只有十三四岁还是雌雄莫辩的年纪,一个个容貌娇艳面带春/色,媚态尽显的伏在男子的腿上。
这样的情景显然是刑枫所始料不及的,刑枫认出这中年男子便是良王,也不敢多看,忙低下头来抱拳行礼。
“末将刑枫见过良王爷。”
“将军快别多礼,本王是听说将军已经辞官打算衣锦还乡了,这才匆忙派人请将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