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觉得奇怪，追问道：“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都铎使劲地摇头，心咚咚地跳个不停，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对王玄的这股悸动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才知道为何他会无限地信任对方，会不顾一切地维护对方。“我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
“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一直都不知道的事情罢了。”他呢喃道。
章五
那一段时间里，都铎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依莲跟他不一样，修的是补天诀心法，于是他只得找她去寻求帮助。青莲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勉强笑一笑的，但他总觉得对不起她，以至于后来找依莲，都是托自己的两条小蛇过去的。
依莲来了以后，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个所以然，都铎挠了挠脑勺，道：“是不是因为你学业不精啊！”
“嗬！跟了个中原人还学了不少什么成语，揶揄我是吧？说我学业不精，我说你才是脑子有病！”
“我这不就是有病才找你嘛！”
“你这病我治不好，放眼整个苗疆也不行，你这叫心病。”依莲上下扫了他几眼，“你这到底在顾虑什么？”
“啊，你说啥？没有啊……”
“还撒谎！平日你跟王玄形影不离的，活像一对儿，怎么这段日子那么反常，看到他都绕着走？”
都铎略有些吃惊，“怎么、怎么你都觉得我跟他……关系那么好？”
依莲白了他一眼，“你这不废话，同吃同住同一个师父，他干活你也要跟着去，我活那么久了都没见过有兄弟像你们这般粘得紧的。”
“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
“一开始是有的。”依莲理着自己那披在肩膀上的小辫子，“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反正年纪大了自然还是要娶妻生子的。”
“呵。”都铎有几分无力，倚在树干上，然后靠着缓缓地蹲了下来。依莲没见过他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遂伸脚踩了踩他的腿，那脚踝上的苗银叮当作响。“你怎么啦，我俩认识那么久了，给我说说呗。”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知道啊，妹妹跟我说了。”依莲想了想，美目流转，蓦然就被心中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喂，阿铎，你该不会……喜欢上……王玄了吧？”
“……”都铎愣愣地看着她，忽然脸就红了，连忙把脑袋埋在竖起的腿间，“你说、说什么呢？！怎、怎么可能！”
“哈……哈……”依莲恍然大悟，盘腿而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还是那句，认识那么久了，你要撒尿还是拉屎，我都猜得出来。”
“……一个姑娘家的，你别那么恶心行吗？”
“去去去，我这叫真性情！”依莲捏了一把都铎的脸，这孩子长那么大了，脸还是圆乎乎的，手感特别好，“我说的没错吧，恩？”
“是啊是啊，你猜对了。”都铎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想我一定是得了病。依莲，你会不会也嫌弃我……？”
“哎，那我问你，你要是喜欢吃蕉我喜欢吃肉，那你会因为我俩喜欢吃的不同而嫌弃我吗？”都铎摇了摇头，依莲便又道了：“那不就是了嘛，我喜欢什么是我的事儿，你也管不着，更谈不上什么嫌弃。”
“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这样想。”
“你管那么多干嘛，重要的是看阿玄怎么想。”依莲随便摘起地上的不知名的草，拨弄着那细小的叶片，“如果教主师父他们都反对，你们再逃也是行的，这天下有什么地方你们是去不了的，难道你就不想见识下外面的人吗？”都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依莲便继续语重心长地道，“所以呢，最大的问题还是阿玄喜欢不喜欢你，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些……就要靠你自己啦。”
都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依莲，你想东西可比我周全多了。确实呢，管其他人那么多干嘛。”他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偶尔有飞鸟划过，一片的宁静祥和。“依莲，我决定了啊，不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会一直喜欢他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嗯。”
——他这样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 * *
都铎觉得或许王玄根本不喜欢他，鉴于同性之间的爱慕甚是罕见，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尽管依莲时不时就会在他们旁边出现，煽风点火，有时候甚至会拿他们俩来开玩笑。都铎又气又羞，又不好意思发作，他借着余光偷瞄王玄，发现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不生气，却也不见得在意。都铎蓦然又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疏离，依莲很是疑惑，说王玄对每个人都很亲切啊，怎么就你说他冷？都铎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但他总觉得，他猜不透对方的心。
王玄很喜欢爬上他们的树屋的顶端，坐在高高的枝桠上看着日起日落，星云变幻，都铎也会跟着他爬上去，然后坐在他旁边，陪他看那远方的风景。
“想家了吗？”
“嗯。”王玄微微眯眼，晨风吹得他那一撮刘海发丝飞扬。尽管在苗疆蹲了好些日子了，都铎知道他还是不喜欢五仙教的装束，那头巾也是在隆重的节日才会裹在头上。“我想回去。”他低声道。
“你们那儿是怎样的呢？似乎你从来都不说。”
王玄笑了，扭头看了他一眼，都铎的魂立刻就被对方的长眸勾走了一大半，心一慌就容易手忙脚乱，差点就从枝桠上摔下去。眼明手快的王玄连忙伸手，长臂一揽就把人给兜在了怀里，都铎的鼻子里瞬间就溢满了对方的气息，那是一种淡淡的香气，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却让人感到心安。
“你怎地就让人那么不省心呢。”王玄在他耳边这么道，温热气息都洒在了耳上。
都铎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好几分，连忙捂着耳朵挪开了身子，“不过、不过是一时手滑罢了！”
“好好好，我不在的话，你可要小心点。”
“什么啦，你的意思是你会回去吗？”
“总有一天会的。”
都铎不免得慌了，“你不是说中原那边有人追杀你吗？而且我们五仙教并不比中原差啊！”
王玄摇了摇头，“那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回去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你就别问了。”
“那、那你会回来吗？”
王玄眺望远方，半晌，才道，“或许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都铎不禁沉默，二人之间只听得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作响，晨光依稀从云雾中骤现，给云朵镶了一层金边。王玄望着远方的目光有几分专注，却没留意注视着他的都铎。他分明看到对方的脸在日光的照耀下逐渐地变得明亮，漆黑的眸子也闪烁着火光。
“阿玄。”
“嗯？”他用鼻音哼了一声。
“我想跟你一起去。”
“去……哪？”
都铎鼓起勇气，一字一顿道：“跟你去中原啊。跟你去看和圣兽潭齐名的晴昼花海，驼铃叮当响的沙漠，积雪不化的华山，芦苇漂荡的洞庭湖，还有……还有很多的，我都、我都想跟你一起去看！”
王玄微微张口，似乎有几分惊讶。“原来你都记得我说过的话。”
“那当然！”
王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唇角勾了起来，“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愿意跟我走的话，那么我们便走吧。”
“好！一言为定。”
王玄也点了点头，“嗯，时间也不早了，可别忘了师父喊我们去圣兽潭附近采药的事儿啊。”
“哦对，我都拖了好几天了。”都铎拍了拍脑袋，“再拖下去可要被罚了啊，阿玄你……跟我一起不？”
“你说呢？都认识那么久了。”
兴奋的都铎趁机抱了抱他，王玄有些吃惊，但还是把手环抱了上去，彼此的心跳声就那般响亮，透过骨肉传递而来。
“我……有你这个……好兄弟，还真好啊。”
“……我也是。”
树叶依旧沙沙，在唱着曾经的年少。
* * *
都铎和王玄稍稍做了准备，便往圣兽潭附近而去。他们要采的药并不难找，很快就塞满了一箩筐。王玄还没养圣兽，似乎那些圣兽都不太喜欢他，养不久就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太擅长用虫笛，但鉴于他本来就不是土生土长的苗疆人，玛索也不会太为难他，倒是更有兴趣去培养王嫣。王玄乐得清闲，每天就负责一些零碎事务，或者跟都铎乱跑。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都铎能到处跑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他都快忘记上一次走出树顶村是什么时候了。师父总跟他说，你是大师兄，就该有个大师兄的样子，整天修炼的时候不见人影，怎么给师弟师妹们树立榜样？！他争论不过，只得乖乖地在总坛附近徘徊，太阳下山了才能回去。每次他看到王玄倚在树上打瞌睡的舒服样子，就恨不得把他给毒死——但要真毒死了，他又不舍得了。这次他很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所以即使事情办好了，也不想回去。
王玄挖好了最后一铲子，把工具都丢到背篓里。不远处的都铎正在树上懒懒地倚着，小麦色肌肤的手臂上有一条青蛇紧紧缠着，正朝他吐着红色的信子，另一条则盘在他那曲起来了的长腿之上。王玄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都铎不知不觉已经长高了不少，尽管脸上稚气未曾褪尽，但那少年骨架一看就知道，不日一定会成为一个身姿挺拔、健硕修长的青年。
“阿铎，都采好了，该回去了。”
“啊？”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应了声，望了望天，“时间还早啊，干嘛回去？”
“迟了的话，玛索师父又会说你偷懒了。”
“难得出来一趟，这大好日子我才不要窝在那儿。”他伸了个懒腰，翻身就从树干上蹦了下来，“来来来，跟我到处逛逛。”
“阿铎，小心下次师父不让你出来。”
“那东西下次再说嘛！现在不多玩一下，估计就没什么机会了。”都铎说着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有几分闷闷不乐地道，“我要换蚩灵套装了。”
“嗯，不好吗？”
“唉，要真是那样，我可就真的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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