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出现了一丝愧疚,韩放站起身:“少游,我今日并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只是奉了某人的命来抓你回去。”张瑾澜抬头,见韩放已经出门,也慢腾腾起身追上去。到了韩放家门口,他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张瑾澜也不推却进了门,韩放领他进了书斋,径自关门走了。然后对上那双翦水双瞳,卞雅云站起身来投进他怀里,张瑾澜收了臂,抱着她显得有些尴尬。
“啊……嗯?小云儿?你……嗨,竟然又被韩子牧给耍了。”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坐下说吧!”
待两人坐定,卞雅云急急问:“皇上气得不轻,本来也觉得你自有分寸,可是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皇上,你……”她突然停下来,对面那人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沉下语气:“你这是,怎么了?”
卧室
韩放帮韩熹微描眉,那妙人却紧紧蹙着眉毛,韩放伸手扶上她的眉心要抹平:“你这又是在烦个什么了?”她紧紧闭了眼,咽下一口气去才舒展了那川字:“大人,我担心。”“我都不担心,你慌什么呢?没关系,现在除了她就没人能解开这个心结了。”
韩熹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着吐了出来:“你明知他设计,这又是何必呢?”韩放不答,温柔笑着搁置了手中眉笔:“来,自己看看,为夫这手艺如何?”
书房内
已是两年没有如此见面的两人长谈一番,总算是牵扯清楚这次之事,卞雅云双目含着怨:“你再说一次?”“小云儿,我怕以后,就真是再也不见了。”“就因为你夫人有孕,与我何干?”“小云儿!我本就已误了她,我怎么能一错再错!?”
卞雅云的眼神突然变成了一股怒气,“张瑾澜!你何故骗我?若是你直说倒好了,偏得要找个理由哄了我!”张瑾澜有些讶异:“我怎么骗你了?”卞雅云缓缓问:“你欢喜她,不是么?何苦骗了自己再来骗我呢?”一句话呛得人再不敢吱声,卞雅云自嘲地笑了:“我这是何必?呵呵,张大人自己多保重,本宫先回了。”
张瑾澜楞楞坐在椅上,卞雅云推开门的那刻有春末的风吹到面上,只觉悲凉。
韩放在不远的卧室里听到书斋的响动,赶紧推门出去,卞雅云朝他凄婉一笑,“连累大人了。”韩放两人行了礼目送她往大门方向走,不多时就转身进了书房,张瑾澜颓然抬起头来:“呵,她说得对!”叹了一口气:“她说得对,我这是何苦来哉呢?”
——
魏严去找韩放的时候他正在专心校对誊录的书稿,抬起头来就见到一张隐隐含着责怪担忧的脸,魏严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还是不知死活呢?我千万叮嘱你不能让少游两人见面,你……”韩放低下头继续仔细核查,嘴里却说:“现在少游没事了,我早就说过只有她才能解开这个心结。”“你!说你不听,你这不是给他扇了一巴掌过去么?”
韩放轻轻摇了摇头:“你也不用安慰我,他最近很烦,给他出气就是!”魏严扯开他案上摊开的稿骂道:“你就是太清楚他的心思!他要怎么才能不怕你!?”韩放又伸手移了回来:“让他惧怕一下也好啊,总比我一个人提心吊胆强。”魏严咬紧了牙根,韩放性格一向来得怪癖,如今可算见识了陈小砚所说的看看韩放就知何为玉石俱焚。又想说什么,却被那人一挥手赶了出去:“现在没人,快走吧,你知道他一向涉及左右,总不好把你也牵扯进来。”
其实李适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狠下心的理由,无论多小都行,他想暂时逃开韩放的影响。这次契机实在是上天送来的,不出三日就趁着还未后悔赶忙把韩放小惩一番。
——
约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李适收到的最好消息莫过于禅国势态良好,贺兰君琰王位稳固,只是李适有些不放心他仅仅软禁了包括贺兰君熠在内的五个兄弟,另有人送来君琰盖过禅国玺的契约。李适脸上有丝蔑笑,被回颜看了去,问:“你在想什么?”李适拦了她的腰说:“我在想,一纸契约,哪有数部长弓好用?”回颜嘻嘻一笑:“我既入了你的宫殿,就遵循你们的规矩,决不参政。”
李适郑重其事的点了头:“嗯,还是回颜最听话!来,朕把自己赏赐于你一天。”她接过宫婢递上来的饵食,一点点掐碎丢到湖里:“可别,您这话说得是无心,要是传到某些人耳里,不知道又给我找多少麻烦!”李适装出求饶的样子:“我的好回颜,你别闹了,我不是把贤妃给你降成昭仪了,她要找你麻烦你自己还不能解决?”
回颜干脆将手里的一大块饵料投入湖里发出“噗通”的声音,李适只好好言劝了:“好了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知道你闷得慌,等天气凉一些,带你去围猎如何?”“真的!?”李适见她顿时眉飞色舞的样子,连连点头:“朕一言九鼎!”
49
入秋很快就凉了下来,李适按照约定领了一干人去围猎,年满六岁的皇子公主们也可参加,李昭骑着小马神气活现地走在李谦背后,问,“小谦,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出来玩儿多好啊?”李谦想起李亨哭哭啼啼的喊着:“带我去带我去!哥哥带我去!”的样子有些担心,并不答他,李昭讨了没趣儿吐了吐舌头。
韩放乐得在家清闲着,说是清闲,实际却捧着一轴书看,过几天拖拖拉拉去办公的路上,所有人都投来莫名其妙的眼光,同情的,叹息的,幸灾乐祸的……把他搞得一头雾水,抬脚跨进殿门,陈小砚已经在了,韩放就问:“陈大人可否给下官解释一下,为何一路而来总是有人投以怪异目光呢?”陈小砚抬了头叹了口气颇有些扼腕叹息之感,带着一丝劝慰地说:“子牧,天恩难测,你莫要心伤。”韩放更难以理解了,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我一路过来遇到的人,上至王爷下至宫人,还有你,怎么都奇奇怪怪的?”陈小砚有些不感相信:“你真的不知道!?”韩放登时怒了:“说不说?拐弯抹角我韩子牧常做,可不是你陈小砚的风格!”
陈小砚思肘了一下,对他说:“皇上两日前围猎回宫,带了一个受伤的少年,整个皇宫乌烟瘴气的你都不知道?韩大人呐!下官才是佩服!”他如此说着,韩放脸色是不太好看,很快又恢复过来,问:“怎么回事?”陈小砚摇头:“具体的也不知,平之肯定晓得多些,礼部可能知道得也不少,回头我帮你问问阿义事情始末。”
韩放谢过又说:“算了,你也别再来趟这潭浑水了,到时候君义捏着我不放我又要头疼了。”陈小砚呵呵笑着,递给他一堆厚厚的史料,韩放立马拉下脸色来:“他们什么意思?”陈小砚无奈地说:“韩大人,我们彻底把那帮史官得罪了!”
“这又怎么说?”“今早送过来的,说还会慢慢往这边搬,他们说了,既然我们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自己编好了。”“我们只是主持编撰和整理编档存录都已经忙不过来了,他们又挑什么事儿?”陈小砚长叹一声:“直书其事,不掩其瑕,君举必书!他们是史官啊子牧,你以为他们是写什么的?”韩放瞳孔微缩,面色冷硬:“我们不过略加润色,剔除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们就要示威了?那我们真要有大动作的时候,不还到我家门口撒泼去!?”听他从鼻息沉重,又说:“收!送多少收多少!还不差人去谢!?”
——
许是知道韩放今日来颇不得宠,弹劾的声音便更大了些,直至迁任编修才消停。
未明宫本来就选得偏僻,到这个季节显得分外清冷,有些感慨,不自觉就念出了声:“十月凉风萧瑟瑟,一场秋雨一场寒呐!”收拾了东西走到宫门口,有回颜的宫女上前:“韩大人,娘娘请您过去一趟。”韩放略微皱了皱眉想了一下,点点头示意她领路。
韩放行了礼,回颜立马笑了:“还和我装这些干什么?”韩放径自起身甩了甩衣袖:“礼还是要做足的,就不知颜妃娘娘找我来是为何事?”回颜放下笑脸,难得严肃地说:“我总觉得皇上带回来那个人有问题。”
“何解?”
“我不知道,反正觉得有问题。”韩放坐到椅子上,满不在乎地说:“我听说了,是个小随从,哪有这么巧就刚好救了大皇子然后受伤?当然是有人早就安排好了要送给皇上的,不过寻了个契机而已。”“你不恼?”回颜有些暗恨他还能如此冷静,韩放两手一摊像是去捕风一样:“娘娘,可见了?微臣现在连清风都抓不住,我已经被贬了可不止八级!您还指望我怎样?”“你倒是好,本宫就等你见了此人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韩放挑起眉眼:“怎么?娘娘又吃醋了?”回颜压了眉脚:“是,又怎样?我今天把话直给你说了,这个人留不得。”韩放理了理自己刚才弄乱了衣袖,漫不经心地说:“留不得不留,他应该属后宫管吧?你还治不了他?”
回颜瞪了韩放一眼:“韩大人,我可是好意提醒你最好去见见这个人,你既不去,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韩放再次行了礼:“谢娘娘提点,该见的时候,一定会见到的。”
——
其实皇宫这么大,要真心躲开一个人并不是件难事,要真心寻一个人,却也不是件难事,比如今日韩放将李谦交给春儿之后,就有人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白衣白袍,还是散发少年,精致秀气,却瞧不出其他特点来。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说自己一定不能保持冷静,少年眨巴了眼,咬着下唇认真问:“你就是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