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梦里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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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梦里浮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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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一夜相拥而眠的温存,那一刻相携而行的融洽,很快就成为了回忆。而且,因为其后的事态来得急风骤雨,竟使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来不及回味这一种宁静相处的美妙滋味,更匡论追寻。
  
  所谓的急风骤雨,乃是林凤致的三天探亲假结束,告别了阿忠,和他回到苏州府的那一天,便已有一份加急密报送到了吴王府进呈御驾。因为事态紧急,大家正等着这位微服不知所往的嬉游天子等得满头冒烟,一见驾归,竟乌压压跪了一地,齐声道:“请圣驾速返留都!”
  
  那一份加急密报,却不是留都方面送来的,而是京师方面送来的,只有寥寥数语:“苗疆告变,土司求援。”
  
  殷螭以“巡视沿海防御,抗击倭寇”的借口跑到苏州,还没有巡视任何军备,更不曾闻得任何一处有倭寇入侵,在东南方摩拳擦掌的劲头还没有用上,倒是西南部先闹将起来。
  
  于是圣驾只好先往留都,就近去和南京的文武班子商量,可惜南京方一向闲散惯了,口笔厉害,做事拖沓乃是他们的独特风格,居然在这当口,还慢悠悠的一面准备着不急之务的祭典,一面翻出故纸堆来缕析苗疆土司自开国以来的沿革史,考证这回苗变八成是土司治理不当,逼民作反,论述是不是要整顿一下西南方的吏治?殷螭读了这些文章,一气一个倒仰,大骂:“一帮饭桶,满纸废话!”
  
  倒是北京方一连两三日火速来报,促请皇帝归京处理军机大事。殷螭满意他们的办事效率,却不乐他们的紧催硬逼,恼得也是抱怨不绝:“西南出事,我在南京不是更便于处置?偏生死命要我回北京,难道倒是离得越远越好不成!”
  
  林凤致对此的回答是:“天子本宜坐镇中央,何况南方有事,安危难测,圣驾还是返京为妥。”
  
  殷螭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与林凤致对着干的风格——正如林凤致也养成和他对着干的风格一样。何况他一面贪恋着和小林相处的乐子,一面又不能不戒备这个不肯驯服的家伙时时捣乱、处处算计,听到他的话,首先是往相反的方向去做,可是反其言而行之一阵子之后,发现林凤致已经乖滑到故意说反话引自己入彀,赶忙又防上加防,往相反方向的相反方向去做——也就是反而要按着他的话去做,才不至于上当。然而这一招也已经使用得久了,焉知林凤致不是早已窥破,重新有了教自己上当的招数?殷螭认为若论斗诡计和比急智,小林压根儿不是自己对手,可是这家伙的镇定工夫与布局能力,却是一流的高明,他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没准就是在给自己下套,怎么能不步步小心!
  
  所以林凤致一句简单之极的御前应对言语,却让殷螭整整琢磨了两日,举棋不定,不知道小林心里,到底是想让自己回京不回?
  
  其实回京不回,原是根本不需要考虑林凤致的意见——他再有能耐,再想翻天,此刻也无非还是一个东宫的闲官,名誉虽然得到扭转,政务上还是没有实权,何况军务的事,他一介文臣更是不懂,他的心思何干大局?可是这几年多半是和他斗法惯了,竟然这等大事也无端端考虑并防范起他的想法来,殷螭琢磨之后的结论,便是自己委实将他看得过分重了,重得太没必要。
  
  可是当他刚刚想通,关于苗变平乱之事根本无需考虑到林凤致,他整个人全与军务无关的时候,京方又送来一份加急密报,拆开一看,殷螭不由面目失色,冲口便喝:“速传林凤致回宫!”
  
  行宫派人急传林凤致的时候,他正同吴南龄在钟山踏青宴客,同着一帮南京兵部的属员们在花树下铺开细席,喝着春酒,尝着点心,将如今的苗疆变乱当做谈资,一帮文臣在那里指点江山纸上谈兵不亦乐乎之际,忽然圣谕急召,一时忙乱,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上,便匆匆穿着便服赶了回去。
  
  殷螭此刻正在行宫的议事阁里,林凤致赶回去的时候居然很罕见的先被挡了一挡:“圣上正同袁将军谈机密军情,请少傅稍候。”林凤致知道这“袁将军”乃是浙江的一个守备,姓袁名杰字伯胜,因抗倭得法,竟有“袁百胜”之美誉。殷螭在苏州时便降诏召之,想要垂询军情,结果苏州匆匆而归,没来得及召见,袁百胜从浙江到苏州,又从苏州赶到南京,这才总算得瞻天颜。
  
  殷螭显然颇为赏识这名百胜将军,与他谈话良久都未开阁门。林凤致等得无聊,一面命人去替自己取来朝服,一面狠命喝酽茶解酒,免得殷螭看见自己带着酒容又寻岔子。结果茶水饮了几钟,朝服取了还未穿上,阁门却打开了,一个面容黝黑的壮年武官一面躬身一面倒退出来,里面已经开始通传自己的名字。只好还是常服而入,殷螭从书案上只瞥了他一眼,便愠道:“你作死,又喝酒了!”
  
  林凤致心道早知道准备应付无用,就索性什么都不干才好——清酒喝了几盏倒没什么,酽茶饮多了却觉得胃中隐隐作疼,只能不做声的跪拜行礼。殷螭显然心情不是很好,沉着脸自案上丢一份文书过来,道:“你看看罢——这回真的是他想要我杀你了。”
  
  这光景倒与当初妖书案发作时相似,文书打开之后也果然还是一份刊刻的传单。林凤致素来镇定,并不慌张,展开仔细从头读到尾,却越读全身越是颤抖,忽然胃中一紧,急忙转头,却已经避让不及,耳中听到殷螭惊呼一声:“小林!”他已经一口茶水夹着胃中鲜血喷了出来,淋漓溅上传单,宛如桃花乱落。
  
  那是一份宣称吊民伐罪的檄文,出自如今正变乱的云南、湖南两地,煽动的是民情,指斥的是官府失政与今上失德,可是到最后,自己的名字却赫然也出现在檄文里。
  
  并且,自己是作为檄文所称“有德大臣”、被皇帝加害的忠良之身份而出现的,檄文所称,居然是要推举救助自己——远在京师任职的自己,与西南原是风马牛不相及,竟成为起事的籍口,变乱的招牌,好不荒谬!
  
  却又好不险恶,好不可怕!
  
  殷螭已经自御座上奔下亲自来扶,林凤致一手按住心口,脸色苍白,抬起头惨淡而又平静的一笑,轻声自语:“俞汝成,隔了三年——到底来了。”
  
                  二之27
  林凤致三年前拒绝与俞汝成联手,却知道这并非代表着从此和他再无关涉——相反,在各行其是的时候,不免会更加考虑到对方的存在,从而为自己的布局里增添可供利用的路数。决不同道,决不联手,但又决不放过任何可借之力,就象林凤致的妖书案不免要借俞汝成之名,而俞汝成的起事檄便公然打出林凤致的旗号一样,他们本是一类人,做事的风格也是一个套路的。
  
  所以林凤致并非对俞汝成的出招来袭,毫无心理准备,而是在三年之中无时不刻戒备着,防范着,甚至等待着。可是,纵然知道对方总有一日对自己出手,在乍然看见那份檄文,看到那熟悉得简直铭心刻骨一般的犀利文风——同自己的文风完全一样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冷冷的印在传单之上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是颤抖不已,乃至于失控到吐血旧症当场发作。
  
  胃中绞痛有如翻江倒海的时候,林凤致却禁不住在惨淡的笑,心里反而静得如死水一般,大约是注定的罢,遇上这个人的时候,自己便注定要无以自持,无以解脱。可是,又必须应对。
  
  毕竟是深仇,是血债,也是孽缘!
  
  因为当场吐了血,倒有个好处是将殷螭的怒火挡回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却忍不住还要发泄。于是整个一晚上,就听到他喋喋不休的计较这件事,从眼下檄文声讨到去年的妖书案还不够,还牵丝扳藤的一直追究到当初林凤致与俞汝成的三度孽帐,以及宫乱做人质逼俞汝成退兵时是如何以情相挟……林凤致其实只吐了一口血,并没有伤到根本,被太医来看视过,急服了七厘散加勾藤汤之后,胃疼也渐渐好转,病倒不重,被他罗嗦得却是心烦意乱,最后终于忍不住顶嘴道:“这檄文压根儿不是要你杀我——连这意思都不懂,还满口扯什么情什么恨,眼皮子也忒浅了!”
  
  这夜他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被殷螭强行留在了议事阁伴宿,好在殷螭看他吐过了血,倒也没有骚扰的意思,只是逼他今晚睡在一起——自苏州回来之后,这位厚颜皇帝因为尝过甜头,开始不能容忍林凤致每次完事就走的小怪癖,坚决要求整夜同榻,林凤致也坚决不肯答应,结果扯皮了两场之后,殷螭采取折中方案:“我要是一晚不碰你,你便一晚都同我睡,跟在你家里的时候一样。”问题他信用又不高,林凤致才不干这等自己送入虎口的事,所以回到南京也过了快半个月,直到这回因病,殷螭才真正履行约定。既然做不成事,当然只好大算新帐与旧帐,直算到三更天兀自不休,烦得林凤致不回嘴都不行。
  
  殷螭算帐正算到兴头上,被他这一句话丢过来鄙夷,气得登时掀被坐起,怒道:“那你说什么意思?你那老情人的意思你当然明白——给我说清楚!”林凤致只是冷笑,殷螭又问了一遍,他才道:“我猜不出三日,京师的奏折便能跟着送到,南京这边也该有动静了。这步棋我也不得不应,你让我安静想想不成么?别尽在这里聒噪——这点局都看不出来,亏你垂裳而治身为天子。”殷螭被他挖苦得只能翻白眼。
  
  然而其实不用三日,第二天北京朝廷的奏折便追在急报之后呈进了行宫,打头乃是内阁的密揭,殷螭读完之后,沉默良久,向林凤致道:“你已经猜到了?”林凤致道:“是。”殷螭咬牙道:“那你自己说出来!我不信这个意思你都能料到——也不信俞汝成能料到。”林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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