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作者:烨月朔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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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作者:烨月朔行(完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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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会……在这……」

  明远沉默了会儿,避重就轻地道:「大人一向知道我和京里有连系,这回,是那些人帮的忙。」

  「那……父亲和……」俞贤抱著一丝希望地问到。

  他想,那些人既然能将他弄出大狱,兴许也还能再设法一二,将他的父亲、兄长也弄出来团聚──即使不能全数救出,能多救一个也是一个。

  然而,明远摇头。

  「他们……难道已被……」俞贤又问到,却怎麽也吐不出处斩两字。

  明远再次摇头。

  俞贤心下微松,可明远却在此时多补了一句:「行刑之期……为後日午时。」

  俞贤眼前一黑,仍未缓过来的精神差一点因此打击而令他晕厥过去。

  当他勉力平了呼吸、定睛明远,他才发现他的双手,如同想抓住条浮木般地,紧攀著明远扶住他的下臂。而此时,他才感觉到双腕传来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松开右手,将掌腕举至眼前细看。只见腕处有几道划口,而当他试著握起拳时,悚然发现他压根无法像以前那样将五指全然收束……

  「这……」

  俞贤不禁联想到在他意识不清之时,隐隐听见的那几句话。

  这是……谁为了防他而做?

  怕盛大人知晓……这盛大人,应是指明远吧?

  「我会想法子找到名医替您治的。」明远将手轻搭上俞贤的腕,遮盖住俞贤直望著的目光。「大人,您好好休养,不用担心。至於那向您动私刑、致您如此的大理寺官……往後我定然会揪出他,令他求死不得。」

  明远果然是不知实情。

  俞贤心道,却没有继续症结於此事。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仍是身陷死劫的父母兄嫂等人。

  「後日……」俞贤放下手,低道:「真没有办法……麽?」

  明远怕俞贤再受打击,便只是劝到:「大人,别想了。您病还未痊愈,多歇会。」

  「……是……麽。」俞贤垂眸,心里头尽感茫然。

  事已至此,他能做什麽?

  如今他的亲人都将赴死,可过了弱冠、早已成人的他,脑子里没有半点办法,无力化亲族之危难;手头上更没握持半分力量,无法强劫亲族远遁百千里外。他就像个孩子一般,除了惊惶、除了乾著急外,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帮不上……

  明远望见俞贤越发死白的脸色,忍不住蹙起了眉,担忧地再次劝说。可他费了一刻钟的口舌,却发觉俞贤仍然没听进半字半句。

  於是,明远只得向外头候著的人使眼色,令人带来迷药,并趁俞贤恍惚时,将融入清水里的药喂入俞贤口中,令俞贤睡下。

  「……失礼了。」他将俞贤安置好後,如此低语。

  未免俞贤醒时独自胡思乱想,明远於是片刻不离地在一旁守著。俞贤安睡,他才会随著小憩;若俞贤醒转,他也会立即醒觉,关问俞贤是否饿了、渴了,并伴著心绪不宁地俞贤谈上几句,不让俞贤有机会陷入一个人的死胡同里。

  明远做得极好,确实让俞贤的情况没变得更坏。可惜的是,这状似安然的局面仅维持了一天半。

  俞氏预计处斩当日早晨,俞贤刚用过稀粥,即向明远说到:「午时,我要去刑场。」

  「……别去,行麽。」

  「不。」

  明远对著俞贤执拗的眼神,终究是没有拒绝。

  可同意後,他还是下了个但书:「若您有不妥,我会强带您走。」

  俞贤轻轻地点了头,但那随意的样子,让明远不禁怀疑俞贤是否压根没听清他说什麽,只是为了能够前去而随便应下。

  巳时,当明远见俞贤为了能够出行,毫无抗拒地任人摆弄、乔装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您这样子,叫我怎麽放心带您去那地方?」

  俞贤冷望著镜里形貌大变的脸孔,默不作声。

  俞贤不是不想回明远的话。如果可以,俞贤当然想告诉明远他没事,让明远不用担心,可是……他什麽也说不出口。

  如今的俞贤,脑子里是空的,无论什麽念头进到里面,都会刹时穿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抓不下半点思绪,当然更无从将思绪转为言语,说予明远听。

  如今的他,唯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他都该去送他们一程。

  那也是对此景况全然无计可施的俞贤,唯一能做到的事。

  「……走吧。」等了许久只等到俞贤静待出门的目光的明远,只得再叹口气,轻扶俞贤踏出房门、走入暖轿。

  俞贤住了几日的小院离刑场所在有一段距离,但当两人到时,离正午也还有好一段时间。

  明远於是携俞贤下轿,步入离下轿处不远的茶楼,拣了个能看见行刑台的靠窗桌子,并点了壶普洱,让俞贤暖暖胃。

  「窗边有些冷,您若受不住……别硬撑。」明远知道俞贤听不进去,因此只是说了一句提醒,没多唠叨。

  俞贤靠著窗棂,眼直勾勾地凝视那木搭起的台子,微蹙眉。

  这距离有些远了。

  从两人所在的位置看过去,根本看不清台子旁的人的表情,想当然尔,届时行刑也不可能看清台上人的神态……

  俞贤不满意,但他心里头也明白,明远不可能让他再更近一些。

  他怔怔地望著处刑台,轻握著瓷杯。他微颤的手,能感受到那香茶透过杯子传来的温度;而当他举杯浅啜下微涩的普洱时,亦能感觉到那沁香滑过喉头带来的暖热。

  俞贤由衷感谢明远在他临难之时,仍愿意待他同以往,然而,他的身躯能因明远周到的照看而暖和,他的心……却无法坦然。尤其当他瞧见押解赴刑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由远走近,再由近处渐行上处刑台,命他的亲族双膝跪地候法时,他几乎要忍不住心里的悲苦,纵声痛呼……

  「您别伤著自己。」明远低道,使劲撬开俞贤发白的指节,从中拿开茶杯,并反掌、重重地握住俞贤的手。

  俞贤紧咬著牙,目不转睛地盯著那步上台的监斩官员,更绷直身子,注视那人手上摊开的一卷文书,愣是没有馀暇注意明远此时的行为。

  他极想知道京里的这些显贵,为了让他俞家三代人头落地,究竟捏造了多少等罪状。

  他极想知道台下那些凑热闹的群众,是以什麽样的心态,来看这场可笑至极的戏码。

  他也极想知道在台上的父亲、兄长,听见那些罪状时,是否还能对他们效命至今的皇帝,留有一如既往的忠诚;瞧见台下那一个个嘲讽、责难、咒骂的面孔时,是否还能对过往不顾生死的拼杀,感到半丝值得……

  刀起,白晃晃的刃面像似一道阴坏得逞後的狞笑。

  刀落,头颅一个接著一个地,对俞贤诉出生死分离。

  那曾经烧得炽烈的满腔忠血喷洒一地,在酷热的刺眼日光下,逐渐曝晒成死沉的褐。

  「那满城的告示上……都说了什麽?」

  刑毕,俞贤呆望了好一会儿後才别开头,低声问到。

  「不晓得。」明远道:「这几日我都陪在您身边,没有去看那些胡言。」

  俞贤木然回望,想知道明远是不愿告诉他,还是真的什麽都不晓得。

  明远面露歉然与俞贤对视,却未改口。「先回吧。」他劝到。

  「我要知道。」俞贤坚定地道。

  「回头我会让人去仔细记下,一字不漏地说予您听。」

  「……」

  「我不会骗您。」

  见明远坚持、又下了保证,俞贤只好顺从……他也只能顺从。




藏锋 五

  两人离了茶馆、上了轿,悠悠晃晃好一阵子後,回到原来的小院里。俞贤静看明远东忙西忙的样儿,直到火炉升好、温酒摆上、菜食放全,才终於找到岔,向扶他到桌前坐下的明远说话。

  「现在,能讲了麽?」俞贤没有心思拐弯抹角。

  见俞贤如此直接地,表明不相信他先头在茶楼里说的话,明远心里难免不痛快。但不管是因为什麽原因,明远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俞贤计较。「凌杉!」明远扬声朝外头唤到。

  「在。」一名劲装青年跨入暖室,躬身应答。

  「去记告示的人呢?」

  「正著笔书写。」

  「让他尽快。」

  「是。」

  凌杉受命离去後,明远温声对俞贤道:「您的身体还没全好,无论如何都得等上一会儿,多少先吃点。」

  「……嗯。」

  俞贤没有半点食欲,同时,也没有半分辩说的欲望。所以面对明远的好意,俞贤只是随口应下,而後心不在焉地持起碗、举箸对房门。

  见状,明远索性拿走俞贤的碗筷,迳直替俞贤挟饭、挟菜,并一次又一次地送往俞贤嘴边,强迫俞贤张口咽下。这举动直至一刻钟後,凌杉带来俞贤等待的文书时,纔被迫停止。

  两人面前的膳食被挪到远处,书满墨字的牙黄绵纸就平铺在腾开来的圆桌上头。

  俞贤目不转睛地盯著纸页,缓慢、仔细地看著,彷佛要将每一字深深地烙印进脑海里一般;明远却在挪动圆凳、紧并俞贤而坐後,才看著纸面,清晰地念出上头必定会对俞贤造成冲击的一字一句。

  「其大罪一,擅容贼寇,拥兵自恃,置东煌律令於无物。」

  「其大罪二,出战不利,空耗黎民血汗,轻葬万千将士性命,愧对圣恩信宠。」

  「其大罪三,结党连群,勾串方策、隐要事而不报,以害圣上公听。」

  「其大罪四,私通西疆,输茶盐铁器,资敌以谋己利。」

  ……

  「其大罪十,来往西疆要员,泄战略布防,意图叛国。」

  「俞氏一族妄以圣上眷宠,行不忠不仁不义之事,忘累朝之厚恩,当明正典刑、问斩於市。并得将彼等头颅悬挂午门示众,望天下人引以为鉴……」

  明远还未诵完前,俞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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