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上下打量他,道:“有倒是有,不过耽施主不在。”
白碎空险些失声,道:“他不在?”难道自己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小僧道:“今早,耽施主说到集市去办点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白碎空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走。”
小僧道:“施主找耽施主有事吧,请到寺中稍作休息,也许一会儿耽施主就回来了。”
白碎空点点头,小僧将他引领到寺中的大殿,就离开了。他一个人站在空寂冰冷的佛殿,面对释家众佛的雕像。
耽英撑着当雪的竹伞,走进“万相寺”,今日的雪特别大,将伞压得沉沉的,街上也鲜少有人出来走动。
他垂头走在寺院的长道上,似乎在想某些事情,直到一双黑布靴映入眼帘,不禁抬起头。
不知道是不是犹在梦中抑或思念成疾,产生了幻觉,白碎空就站在他的眼前,眼眸间充满了深情,他期待很久就也只在白碎空回忆楚烟的时候见过这种神情。
他瘦了,比以前更加嶙峋,白碎空心疼地道:“耽英……”
耽英恍惚地道:“嗯,碎空?”
白碎空伸手揽住他,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耽英在他抱住自己的一刻,浑身剧颤,推开他退了半步,不能置信地道:“碎空,你……”
白碎空勉强自己笑出来,柔声道:“我来找你了,请你不要去天竺。”
耽英背转过身,听到他这句话,本应该高兴才对,他来找自己,就表示对自己有情,但为何他现在却觉得难过,硬压下心中的痛楚,淡然道:“我已经决定了,你回去吧。”
白碎空语带苦涩:“耽英,都怪我不好,来找你的那一刻起,有很多事情我已经想通了,你和楚烟是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过去,一个是我的未来,没有人肯舍弃未来而死守着过去那段已经结束的感情,原谅我这几年来对你的忽视可以么?”
耽英回转过身,澄明的眼睛与他对视,嘴角逸出淡淡地微笑,道:“为什么你不早来一刻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打坐入定,好不容易做到心境清明,你却又来扰乱我的思绪,佛祖怎允许一心求道的人这样三心二意?”
白碎空一把抱住他,道:“佛祖如果真的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就会看到我们的无奈,应该成全我们。出关的路上,我被人刺杀,那时想到的就是如果自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现在不再执著,你也不要再去天竺了。”
耽英浅笑道:“这里是佛门清静地,我们这样是不是破坏清规呢?”
白碎空松开抱住他的手臂,颇为尴尬。
耽英摇头叹道:“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有密探过来的消息,大辽准备攻宋,你必定是主帅,此刻应快快回朝备战,我则去天竺寻道,但耽英答应你,绝对不会出家,从天竺回来就去找你。”
白碎空就知道耽英这种王家公子,看似弱不经风,也许是一等一的高手,身份绝不会简单,很有可能是探子首领抑或本身就是皇上身边的死士。不过耽英的具体身份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他没有危险,比什么都令人欣慰,于是点点头。
两人分手后,白碎空立刻赶回东京,随即边关传出辽大举攻宋的消息,真宗立刻将他召入宫庭,指派他为出征元帅,而大宋猛将罗官朴‘杨乐被封为左右将军,随他出征,另外“太平王”赵谦被调去西陲,阻挡土藩和西夏的骚扰。
赵谦会先行一步,白碎空自然得为他饯行,两人坐在元帅府的“避风亭”里,赵谦给白碎空斟了一杯烧酒,道:“这杯酒是我敬你的,多谢你这些年来在战场上的照应,如今我们兄弟就要各守一方,需谨记事事小心。”
白碎空笑道:“明明是我给你饯行,现在倒轮到你来嘱咐我了。”
赵谦摇头道:“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想着小域,也要考虑耽英,所以有些时候多想想是不是该身先士卒。”
白碎空一口将酒饮下,道:“作为元帅,如果遇到危险就临阵退缩,我还有什么资格让士兵出生入死。”
赵谦微笑道:“说得也对,劝你也是白劝,总之小心行事总比没有顾忌好。倒是你的宝贝儿子,皇兄正打他的注意,为了怕你功高盖主,他好像下定决心要将公主许配给小域,令你成为国戚,好用来牵制你。”
白碎空一怔道:“可是域儿坚决不同意,我又能拿他怎样?”
赵谦道:“是否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你应该问问他才好,如果真的有意中人,合适的话就立刻让他们成亲,也好堵皇兄的嘴。”
白碎空点头道:“等送你走以后我就处理他的事。”
曾见炊烟 正文 第三章(下)
章节字数:3130 更新时间:09…03…30 22:52
一路将赵谦送到城门口,白碎空策骑走上去和他作最后告别。
赵谦道:“你也保重,等我们回京,要好好得吃一顿。”
白碎空与他双手交握,转身回到送行的队伍,来到白域身旁道:“域儿,我们到城外走走,爹有几句话想问你。”
白域冷冷地应了一声,与他并骑出了城,来到郊外的雪地。
父子二人牵着马在雪地上缓缓行走,白碎空道:“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白域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骇了一跳,遂点了点头。
白碎空道:“是谁,在外面认识的,还是你赵伯伯家?”
白域沉默片刻,才道:“爹可以不问吗?我很爱那个人,也决定永远不辜负他,希望爹替我婉拒皇上的好意。”
白碎空道:“我今日就是要跟你说此事,如果你有了意中人,就早点定下来,这样皇上也找不到借口逼你娶公主了。”
白域道:“爹让我考虑一下,我也有事求爹,这次出征关外,孩儿可不可以随行?”
白碎空一呆,搂住儿子宽阔的肩膀,笑道:“想去打仗吗?的确,你也不小了,该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爹从前忽略了你,如今就应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要答应爹,千万不要去拼命,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域皱眉道:“不拼命怎么打仗?”
白碎空思索了片刻,不由得大笑起来,道:“你果然是我白碎空的儿子,连脾气都跟我一样。”
白域道:“爹,你去找耽英了?”
白碎空深吸了一口冷气,道:“嗯,不过最让爹惊讶的是,你可以接受耽英,这本来是不容于世的感情,而且我最对不起的是你娘,你不恨我吗?”
白域跳上马背,道:“恨有什么用,娘也活不过来。”呼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马即奔了起来。
白碎空也上马跟了过去。
宋军渡过浑水,白碎空将罗官朴派往真定府,挡住辽军猛将关山月对北西的威胁,因为这里一旦失手,东京会立即陷入危险,而他之所以不去是非常相信罗官朴的能力,这也是令将士全心应敌的手段,只有绝对的信任才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另外还有随行的几名将领子坐守太原,倘若罗官朴真的失手,也好有个接应。
白域在河源,应铺等战中屡立奇功,很受军士的欢迎。
春去秋来,转眼间过了一年,第二年的除夕前夜,战事还没有结束,但河北‘河东及永兴陷落的地方已经大部分收回。
白碎空坐在营帐里拭剑,白域兴匆匆地走进来道:“杨大叔遣人送信过来,说一直在桑河徘徊的萧康被赶回关外了。”
白碎空点头道:“士兵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乡了,年关在即,免不了思乡之情,打起仗来恐怕会有退缩的现象。”
白域道:“我也想到这点,但至少要到初夏才能结束战事,不如就在军中举办年夜宴会,犒劳将士,并加以激励,正所谓一鼓作气,也许会提早结束战事。”
白碎空“嗯”了一声道:“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半个月前受的箭伤好了吗?”
白域道:“爹放心,孩儿自问功夫不在爹之下,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白碎空笑道:“不要太自信,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
军营上下欢庆年夜,白碎空吩咐除了不准喝太多酒,其他都可以。
本来是不可以有营妓的,但白域说士兵已经一年没碰过女人,怎能不思淫欲,白碎空无奈,破例准许召妓。
一个人来到外城墙之上,白碎空举目四顾,鼻尖吐出团团白气,思绪纷飞,时而想到幼时,时而回忆青年的热血,战争太残酷也让人无奈,眼见着敌我军人身体支离破碎,竟有种哭的冲动。
低沉柔婉且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白碎空闻声又惊又喜,回转过身,站在黑暗中的身影亭亭而立站在那里,清冷的月光照得这人半边脸呈现出透明的光晕。
那人微笑道:“一年多没见,已经将我忘了吗?”
白碎空摇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吗?”
那人走出黑暗,白碎空清楚自己在他身上又看到了楚烟的影子,不过自己已经可以摆脱幻想:“耽英……”
耽英歪着头,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想起了楚烟?”
白碎空道:“你问刚才还是问见到你以后?如果是刚才,我想到的只有国家和民族,而刻下想到的是你和他重叠了。”
耽英牵起他的手道:“不怕我嫉妒吗,不要忘了,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白碎空亲了亲他的额头,叹道:“我倒希望你嫉妒,或许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也不一定。”
耽英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来六年前吸引你的不单是我与楚烟相似的容貌,还有我独特的气质,如果你希望我嫉妒他,证明你想让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更加牢固。”
白碎空既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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