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柏一瞪眼睛,刚要骂齐鹏,却忽然寻思过来他的意思,眯着眼笑道:「没错没错,就请段大人来为本王更衣吧,若是有一件不合适,别怪我砸了你们的铺子。」
段易书面色一白,猛抬头看着齐柏,双手紧握成拳,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怎么?段大人不愿意?」齐柏冷笑,锐利的视线盯着面前这个文弱书生:哼,小样儿,瞧不起我?那又如何?你这才高八斗的文曲星还不是要低声下气的给老子穿衣裳。
「士可杀不可辱。」段易书咬牙一字一字道,再不复之前的从容。
「是吗?」齐柏挽了挽袖口:「士可杀不可辱,很好啊,段大人若这样有骨气,那就去死好了,只不过本王听说,段大人上有高堂老母,可不知她老人家往后的生活要怎么办呢,啧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也不知道老人家能否承受得来啊。」
段易书是出了名的孝子,就连齐柏这种万事不上心的家伙,也知道他家里奉养高堂老母,只因为母亲性格有些孤僻,他唯恐娶了士族官宦家的小姐,会给母亲气受,若是身份低下的女子,他母亲又不肯屈就,所以蹉跎至今,年近三十的人竟还未娶妻,在整个京城都是笑谈。
果然,一听到老母,段易书就好像是狠狠挨了一鞭子,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恢复之前的从容,低眉顺眼的漠然道:「是,请问王爷要在哪里更衣?」
「就在此处吧。」齐柏冷哼了一声,将身旁众多等着看热闹的婢女小厮都遣退:「去去去,离爷远点儿,别让段大人不好意思,人家可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做这种事情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你们在这里看着,怕是手指都不会动了。」
段易书一口贝齿险些被自己生生咬碎,只是再多的屈辱,也只能默默吞下肚去。因见众人都退到了凉亭外,他只好忍耻将那一摞衣服中最上面的一件拿起展开,与此同时,齐柏也脱下自己的长衫,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大裤衩,裸露出豹子般健美的身材和那些线条流畅柔韧优美的肌肉。
这身材实在堪称完美,但凡是男人,就没有不羡慕的。就连段易书,只看了一眼,都不好意思再看,想起自己白皙瘦弱的身体,只觉自惭形秽,暗叹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半点儿不错。
「段大人果然是拿笔杆子的,这一双手竟比女人还优美纤长。」齐柏并不好男风,之所以故意这样说,只是要把段易书比做女子来羞辱,对于一个清高骄傲的士大夫来说,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侮辱更刺人锥心的了。
也幸亏段易书亦知这明亲王好色如命却不爱男风,不然这下大概要落荒而逃了,因咬着嘴唇只不答他,暗暗祈祷早点儿结束这番堪比酷刑的折磨,谁知齐柏偏不让他如愿,足足试了近两个时辰,才将那七八套衣服都试完了。
段易书抹了一下头上汗水,秀美的脸庞更加苍白,只觉着两个时辰比他过去的二十七年加起来还要漫长,好在总算结束了。
看着段易书匆匆逃离而去的身影,齐柏郁闷了一天的心情大好,拍案大声狂笑着,一边得意道:「段易书啊段易书,你也有今天。好,很好。」他看向齐鹏:「今儿你这差事办的不错,去帐面上领十两银子的赏钱,是了,明儿再替爷叫人来量量身材,咱们再做几套衣裳,就让这家铺子来做。」
齐鹏是什么人,当下哪还有不明白自家王爷心思的道理,连忙谄媚笑道:「爷,您这衣裳可也够多了,只是如今夏日里穿的靴子和布鞋却没有几双,那裁缝铺子也做鞋的,不如明天……『
「做鞋?」齐柏眼睛转了转,想到段易书柔顺的跪在地上替他丈量双脚尺寸,为他试鞋的场景,不由得再度失声狂笑。
第二日,段易书到了裁缝铺里,茶水不等喝一口,明亲王府的奴仆便上门了,且一来就来了三四个,指名要段易书去为王爷丈量,看那架势,若是段易书敢拒绝,他们便要绑人了。
段易书无奈,知道齐柏这是盯上了自己,若不满足他的折磨心理,是不可能甘休的。只好带上布尺来到王府。
今儿却不是在后园,而是被领进了齐柏的书房,见他穿着王爷服色坐在椅子上,段易书情知是不可能像昨日那般,弯腰口头参见就可以。既是穿了王爷的衣服,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草民,就算还是四品的府尹,这会子也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草民参见王爷。」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又情知今日不受辱不能出门,段易书从从容容的跪下参见。
「哦,是段大人过来了啊?」齐柏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伸出脚:「既然跪着,那正好,过来替我量量尺寸吧,省的让你起身,等一下还要跪着。」
果然如此。
段易书心里惨笑,双手颤抖的几乎握不住那作为尺子的布条,心头似乎有血往下滴,每滴一下,耳边都响起一句「忍住。」
深深吸了几口气,段易书面色苍白的跪行了几步,来到齐柏面前,替他除下鞋子,颤抖着伸手去丈量他那只大脚的尺寸,心剧烈而急促的跳动着,因为这份难以忍受的屈辱。
有权力就是好。
齐柏心中冷笑,双眼眨也不眨看着咫尺之遥的段易书,那秀美的面庞上泛起红晕,宛如一枝初绽的桃花,倒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当然,心中潮涌般的快感不是因为这男色如花,而是那将昔日对头狠狠踩在脚下羞辱的兴奋。
好不容易丈量完了尺寸,段易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明亲王府,想到过几日还要来给齐柏送靴子,势必又要被羞辱,他只觉得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了。
「有趣,当真有趣,哈哈哈……」
书房内,齐柏看着段易书离去的背影发出大笑声:「很好啊,这个夏天总算不用再无聊了。」
如此这般,段易书每隔几日便要被叫到明亲王府,让那齐柏用言语挤兑羞辱一番,还要为他更衣试鞋。若是以他的性子,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受这样的屈辱,但是为了母亲衣食无忧,他却也不得不把这些屈辱一一和血吞下。
转眼间夏天匆匆而过,秋高气爽的日子,连天都变的格外高远湛蓝。
这一日,段易书又被叫去明亲王府,只是齐柏大概也玩腻了之前除了更衣就是换鞋的游戏,看着他半晌,方翻着眼睛道:「今儿本王不做衣服,也不做鞋,论理不该叫你过来,只是前些日子送来的衣服中,有两件也太不结实,本王进宫不小心挂到钉子,它便破了,让本王在皇兄面前下不来台,你自己说吧,要怎么赔?」
这是纯粹的胡搅蛮缠了,莫要说夏秋之际的薄料子,就算是冬日里穿的锦缎,它又如何禁得住钉子挂?只是段易书自然明白,齐柏是不会听这些道理的,他要的,不过是羞辱自己的花样罢了。
「王爷说要怎么赔?小人只是店里的一个伙计,对这些不太了解。」段易书跪在地上沉声回答。
齐柏点了点头,唇边泛起一抹笑容:「罢了,本王府中,倒也不缺这几件衣裳,也不用你们赔什么银两衣服了,你不是裁缝店里的伙计吗?那就在这里帮本王将两件衣服都缝好吧。」
俗语说,男子远庖厨,连厨房都不应该进,何况是这些女人做的针线活?尤其段易书从前又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他的手是用来研磨写字,上奏摺誊诗赋的,怎可能做针线?
齐柏原以为这下子不但是羞辱了眼前这个对头,更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想那给他做衣服的裁缝铺子,手工是何等的精细,别说段易书不会女红,就算会女红,也断断做不到那样精细的程度。到时只要他做不好,便可以将衣服摔在他脸上,肆意的辱骂一番了。
齐柏越想越是兴奋,这些日子只是言语嘲笑,他还真没大声骂过这段易书。因也不等他答言,便命人取来衣服,掷到对方面前。
段易书从容捡起衣服,齐柏特意用开恩的语气道:「就坐在椅子里吧,让本王也看看你的手艺,这么些天在裁缝铺里,总会有些长进吧?」
「是。」淡淡答了一句,段易书便将衣服拿到手中,在椅子上坐下来,熟练的从笸箩里找了针,比了比衣服颜色,寻出同色系的棉线来,便开始飞针走线。
齐柏不敢置信的看着,心中只叫着这怎么可能?段易书怎么可能真的会缝补衣裳?他走下椅子,来到对方的面前站定,只见那纤细修长的十指上下翻飞穿梭,竟是十分熟练。一绺黑发披散下来,在秀美的额头前轻轻随着主人动作晃荡着,格外的撩人心弦。
不知站了多久,只看到段易书的额头也渗出汗水,再看那件衣服,口子已经缝补好了,虽然不似店里那般精细,然而比起齐柏想像中的粗大针脚,这已经算是完美的作品了。
微风吹来,将那绺秀发吹的轻轻晃荡着,齐柏一时忍不住手痒,便轻轻挑起那缕发丝,只觉触手柔滑微凉,感觉竟是不错。
段易书愕然抬头,齐柏眼中蓦然就映入那张秀美面庞,大概是因为被这样调戏的愤怒,那面庞上再次染上红晕。
齐柏就觉得心头好像瞬间被一柄大锤砸中,连忙收回手,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粗声粗气道:「把头发挽好,如此的形容不整,你是想勾引谁吗?」
段易书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死死瞪了齐柏一眼,让他这才想起面前这个是男人。一时间心中更是恼羞成怒,大吼道:「看什么看?谁让你长的就是一副娘们儿样?干针线活也这样拿手,还怨得着本王误会吗?说,你该不会就是一只兔儿爷吧?」
段易书的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将手中的衣服狠狠向桌子上一摔,冷冷道:「王爷,衣服已经补完了,你若不满意,尽管退回店里重做吧,小人已尽力而为,再无别法可想。」
说完也不等齐柏出声,迳自走出大门,挺直着背脊扬长而去,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呀哈,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和本王撂脸子梗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