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无其事的在红衣上蹭了蹭手上的血迹。又向衣袋里面摸去。
“不要吃了。”史雷拦住他道:“你不想活了吗?”
殷十一道:“这花我已经吃了十年,每一天都感觉要死一样。早死了还是件好事呢。”冷笑了一下又道:“我杀过很多很多的人,到了地下才不会寂寞。”
他固执的取出几片花瓣。这一次花瓣刚含到嘴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史雷扶住他道:“够了,忍一忍吧,等出去了再想法子。”
殷十一看了史雷一眼,似乎是最后的妥协,开口答道:“好……不吃就不吃。”
他靠在山洞的岩壁之上,脸色很不好看,低头玩弄着装满花瓣的荷包。整个山洞都充满了远山含笑的味道。这味道钩的我痒痒的,但是忍住了,没有去吃。
过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青锋剑上,突然开口道:“过去我一直很喜欢这把剑。争了它很久,费尽了心机,可是最终也没有得到。”
话到这里,殷十一问我道:“能不能借我看看这把剑?”
我微微一愣,看向史雷。他轻轻一点头,却背过身去。
我犹豫了片刻,把剑递给他。
殷十一起身,拿了剑拔出。用手指探了探,轻笑一声道:“果然还很锋利。”
接下来,他拿了剑在山洞中舞了几下。那身姿绝美,让人移不开眼。
十招过后,他收住剑式,眼睛却凝在那剑锋之上。叹了口气道:“后来有一天,这把剑的主人死了。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不是这把剑,而是永远也得不到的话。唉……现在都在想,为什么那时……”话到这里突然停住。
他那双写满了冷漠的眼睛里竟然也有些许亮光闪动。随后,他手里的青锋往脖颈间一横。一时之间血光飞溅。
这结果,我们都料到了,可是谁也无法去阻止。
殷十一用手捂了脖子上的伤口,笑了对我道:“剑还你。”
染血的青锋铛的一声随着他下落的身子坠在地上。
他在地上挣了几挣,临死之前迅速老去。我有些不忍心去看,可又强迫自己看下去。那感觉,似乎看着自己的未来。头发逐渐的变白,脸和身体也在变化,前一瞬还光艳照人,逐渐的就暗淡下来,好像一株藤蔓慢慢的枯萎。
山洞里的烛火渐渐的熄灭了。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过了多久。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桃花,开了满树。
站在桃花树前的红衣少年,似乎已经是很久的事情,那些人,却不过是匆匆的过客。
梦醒来,一切都忘记了。
朦朦胧胧之间,有只手攀了过来。
我知道是慕容颜,开口问道:“嗯?干吗?”
他不说话,只是把我揽入怀中。触动了背上的伤口,我痛的微微一皱眉。呻吟一声。手往开推他。
慕容颜在我耳边道:“别动,让我抱抱你。”
黑暗中,史雷轻轻的咳了两声,似乎是在提醒我们他还在这里。
慕容颜却没有再做别的什么动作,只是开口轻声道:“想到可能永远埋藏在这黑暗之中,我有点怕了。”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安慰他道。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我反而平静了。
慕容颜继续道:“我想和你说,不想在争什么了。七年前我和你打了一个赌,却输掉了我自己。不管怎样自欺欺人,输了就是输了。”
一瞬间,两人无语。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史雷突然点亮了火折子。他起身摸了摸堵住洞口的石头。侧耳听去。开口道:“有人在挖通道。”
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令人激动的了。
慕容颜拉了我,也起身去听。
不过片刻,那声音更为清晰。
终于,一道亮光透射进来。刺人眼睛。
“还活着吧?”信婴的声音传了进来,让我觉得无比亲切。
史雷道:“你们都退后一些。”
信婴应了一声。史雷就把双掌按在碎石之上。
手掌击出。大片的阳光透了进来。
随后,史雷回身去抱殷十一的尸体,他的手轻轻一触。那尸体就渐渐的碎了,逐渐的化为粉末,被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了那件红衣,坠在地上,耀眼的红。他轻叹一声,把那件衣服收入怀中。
走出山洞,三个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的往天上看去。
天是晴朗的,却在下着雨,雨水大滴大滴的落下。好像是泪水不停流下。
信婴并不知道我们在为什么迟疑。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道:“这雨很奇怪啊,从你们失踪那天开始下,都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天空一直是晴的,却不见停。”
我开口问他“今天是几日?”
“六月十五。”
六月十五……六月十五。我想起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谁也未曾料到,一场雨浇灭了所有的一切。
一场……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雨。
我想起那废墟下掩埋的少年。心里涌动着无法言述的悲哀。泪水却憋在心里一滴也流不出来。
悲伤到了极点,却化为了苦笑。
这是否是老天给我们开的一场玩笑。
嘲弄我们这些试图算尽天机的人们。
嘲弄我们原本是这世间的尘灰却试图把握乾坤。
这雨洗去血迹,洗去尘埃,也仿佛洗去所有的的过往。
一滴一滴的雨水轻轻落下,敲打在狼藉的废墟之中,沙沙的响却好像一双手撩拨着琵琶。
史雷突然飞掠起了几步,用手扒开焦土。废墟之中,露出一株幼小的桃树。这娇弱的生命竟然在这场浩劫之后活了下来,绿色的桃叶,被雨水冲刷的格外鲜亮。
不知何时,这里才会再长出漫山遍野的桃树,等到三月,开满夺目的桃花。
六月的果实,等待人们再来采摘。
第五十五章
我和信婴很久没见,彼此寒暄几句。
信婴并不知道我们都困在里面,这次只牵了两匹马过来。
史雷对我道:“帮中的事情,信婴和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掌管了诛邪的事务。去或留都随你。”
他翻身上马,开口笑道“大漠本来就是个自由之地。你在外面玩的哪一天腻了,想回来就回来。”
我叫史雷一声师傅。道声后会有期。
那两个人纵马而去,只剩了我和慕容颜。
我们一直向山谷外走去。见了阳光,现在反倒没有了在洞中的时候自然。
两个人默不作声。
到了山谷的入口之处。
慕容颜停了脚步淡淡道:“你若是现在不想杀我,那我就走了。”
我静静的嗯了一声。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杀不了他,没有勇气那个说个留字,也没有资格。
他点点头道:“照顾好自己。”
我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不知道这对话应该说什么。
等看到他转过身去,我也转身向前走去。
我们两个人,好像两个路人,你往西我往东。背道而驰。
下一次不知何时再相见。
我一路向一个方向走去。
雨还在一直的下,打湿了头发,浸了衣裳,全身上下都是冰凉。
我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可是等到一切了结,却好像失去了魂魄。
满脑子都只剩下了那个人。
曾经是爱的,爱的死心塌地,却不安于享受那欺骗的幸福。
曾经是恨的,恨到想杀了他,哪怕是同归于尽。
曾经是那么亲近,床底之间,男人之间逆了天伦。
曾经是对手,为了他算尽了天下,结果却说不出是胜还是败。
纠缠了这么久。等到一切都过去了。
等到被那一声爆炸炸毁了一切,又被这雨水冲的一干二净。
天地,还是这个天地,江湖还是这个江湖。
白马寺断的原来不是是非。
青锋剑再快也割不断红尘恩怨。
我骤然停下了脚步,天地苍茫,有人从身边走过,却不知道身在何方。
一条路的两端,通向不同的方向。我走的是下山的路。而他走的上山的,没法回头的路。
他无法回头,我却可以去寻他。
只是不知道回首去追,是否还来得及?
心念到此,我转身向山上跑去。
雨终于小了一些。在酒烧雪的时候,我就一直听到有遥遥的水声。此时越往山上走就听的越为清晰。
有个人自山上下来。
我问他道:“这位兄弟,有没有见到慕容颜?”
那人道:“你说的是东风门门主吧?现在似乎有人追他往断龙崖上去了。”
我道了一声多谢,向他所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去往断龙崖的路上,不时看到有人死伤。
断龙崖险恶,只有一条上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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