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清隆问我。
我抬起头:“你听见了什么声音吗?”
他不解地摇摇头:“有什么声音么?”
我细细地又听了一会儿,再没感觉到什么,于是摇摇头:“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我困惑地揉了揉眉心,很奇怪一刹那之间的那种直觉。
“稍微休息一下吧。”清隆暖暖道,红烛在脸上出跳跃而温柔的影子。
我“恩”了一声,手支着下颚闭上眼静坐。
柏藤进去的时间比我想得还要久很多。
一直到四更,内卧的帘子响起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内卧的门打开了。
我的意识一跳,突然清醒过来,连忙站起身来。
面前的柏藤脸色万分苍白,青翡色的眸子里目光有些涣散,仿佛底下不断翻腾细碎的波涛,却尽力盖了过去。他的表情依然冷若冰霜,手上提着一个白色药箱,脚步很虚。
我立刻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一把抓住他:“母后,母后怎样了?”
他摇摇头:“没事。她没有事。”他冷冷说,第一次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悬着的心猛地松了下来,仿佛几天几夜的忧愁忽然放空。“太好了,太好了!!”我抓着他的手,感激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柏藤晃了晃,清隆往前几步:“柏公子想必很疲倦了,不如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会儿?”
清隆这么一说,我立刻注意到了,柏藤的肌肤苍白地没有血色,神色冰冷却憔悴。他这次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有劳。”
“寻王,您留下陪和妃娘娘吧,柏公子这边不如让我来照顾。”清隆征询我意见。我一怔,点点头:“恩,麻烦了,我一会儿来探。”清隆转过身,立刻一连串指令传递下去,很快就有人上前搀扶着柏藤离开。
我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然后快步走入内殿。
母后躺在软塌上,身后已被枕头垫高了一些,她微微睁着眼睛,如黑色琉璃般射出些光采,看起来居然有了些精神,只是似乎有些出神。
我彻底欣慰了:“母后,您的脸色好些了。”我走上前去。
看见我来,母后收了思绪,抿嘴浅浅笑:“恩。柏公子的医术的确高明。”
“当然。”我禁不住高兴起来,“柏藤可是被称之为‘药神’的人物,他的医术闻名天下,我花了好多工夫才请到他的!”
母后微笑着点点头:“我听柏公子说,他跟你是朋友?”
我呆了一呆:“他这么说?”心头一丝丝漾开甜蜜,死柏藤,在外边说得那么绝情,跑进来那么给我面子?我咧开嘴,顺水推舟,“是啊,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这是事实。
“是么,下次说给我听听吧。”母后的笑如芙蓉花开,他关心地看着我,“你几天没有睡了吧,我已经没事了,赶快去歇息吧。”
“孩儿知道了。”我应着,替母后放低了枕头,又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风卷云舒,脚底的长明灯一盏盏暗去,天已蒙蒙亮。
我离开百凤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凌乱的黑色发丝飘过脸颊,长长的白衣穿着有些单薄,我正想着回寝殿换一套衣服,见迎面墨弯、椎水疾步往这里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若非有重要事,墨弯很少会着墨紫朝廷官服现身。
墨弯神情严肃地走近我,压低声音:“诸夷的使者团被伏击了,无一生还。”
我神色大震:“什么!!”
椎水递过一张卷曲的小纸条,我接过来扫了眼,再松开手已如粉末般飘散,而双眸变得可怕起来:“这条路线沿途那么多人保护,怎么可能遭伏击?”
墨弯双膝一曲,愧疚地跪了下来:“属下失职,请寻王降罪。”墨弯一跪,椎水也立马跪了下来。
“可恶!”我暴怒着攥紧拳头,情势突生转变,我总隐隐觉得某个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要杀掉使者团的人?这件事最后谁会得益?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无论谁杀了诸夷使者,一定是局内人。
远处的晨雾里,一顶官轿往这里疾赶。
“寻王,出事了。我收到边境情报,诸夷国君发动大批军队压境,已经同我军开仗了!”恒亲王一下轿便焦急地报告,“我刚去了紫辰殿,侍卫说你在这……”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看跪在地上的墨弯椎水,又看看我震怒的表情,“这……”
说话间,兵部尚书扬淇,左右侍郎布藜、丰羽都已到达。
我的震惊在瞬间消失,平静地对着地上的人道:“你们先起来!”冷而淡,一个思路在脑中迅速形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恒亲王问我。
我说:“诸夷派来的使者在大司境内被杀。”
“什么?!”恒亲王大惊,恍然,“难怪诸夷大举犯境。”他定了定,多年的磨砺变得处变不惊:“现在怎么办?”
我长身而立:“诸夷国一再犯我,大司颜面何存?既然无法谈而止战,那就战止再谈!”烈烈袖袍飞扬,我双目如炬,“恒亲王,即刻调集各地精兵3万赶往苍邺城支援。扬淇,传我口谕,集合兵部5万军马于城门听令。布藜、丰羽,联系户部尚书调运军粮。椎水,替我准备行装,我要亲赴战场!”
“是!”众人接令。
“扬淇、丰羽、椎水,你们也准备一下,此次随我一同出宫。”
“是!”众人领命,四散而去。
墨弯却没有走:“寻王,那我呢?属下需要做什么?”
“不必了!”我一甩袖袍,冷着脸道,“此次你不必随我出宫。加派禁军保护皇城,王宫的安全才是你的职责!”
“是!”墨弯低着头,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像是受到了委屈。恒亲王在旁边看了,立刻打了圆场,“寻儿,你真的要御驾亲征么?君王出宫,绝非儿戏,你要三思啊。”他的担心溢于言表。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的目光坚定,“放心,诸夷只是小国,不足为患。”
“恩。”恒亲王只是慈祥地点点头,不再唠叨,“我会在宫中协助你的。”他小步紧趋,弯身进入车轿,一行人慢慢消失于晨色之中。
一道晨光洒下,雪已停息。
我背着手望向天空,深穹苍幕,晦暗的浮云撕扯分合,玄腾瞬息,正如千军万马翻滚而来,遮住了金芒。
作者有话要说:柏藤的戏份还真是少哦~~~雪藏良久啦~~
40、chapter 37 出征(上) 。。。
连绵的大地沉浮于脚下,黑色的官道远远伸向山麓,路面的雪已被人扫至两旁,堆叠在枯败的野草上,染上新白。
山坡间,气势浩大的军队如盘龙逶迤而上。
白雾腾腾,昼阴重重,夕阳褪不尽颜色,天已向晚。
远处的村庄渐渐腾起炊烟。新年将近,依稀看得到窗户上红彤彤的贴画和院落里成堆的麦梗,最后糊成影子。
扎营,休整。
荒地上一顶顶白色的军帐撑开出来,仿佛暗河里开出一朵朵无声无息的花,然后一簇簇篝火燃起,摇曳如星辰。
在营地的中央,最大的军帐里通明却寂寞。一个明眸少年端着餐具,挑开帐帘走了进去。
“公子,赶了整天路,吃些东西吧。”椎水唤我。
我从一堆军务中抬起头,疲倦地挥挥手:“放下吧。”行军打仗,要照顾的事情太多,加上皇室的奏折如雪花般快递而来,一动一静都需要批阅,忙得我连吃饭都没时间。
“是。”椎水轻轻地叹了口气,把饭菜搁在一边。
自从离宫那天我对墨弯椎水发了顿脾气之后,他一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再惹怒我。我看在眼里,却也不说。
“报告!兵部尚书扬淇,侍郎布藜、丰羽,苍州副统领容乐求见。”帐外通传声响起。
“进来!”我宣。将批阅好的密文折子交给驿者:“务必交到赤州统领手上。”
驿者躬身隐退。扬淇一等鱼贯而入,皆战袍上身,挺拔威武。我看向容乐:“容将军,你刚从苍州边境赶来,如今战事如何?”
“回寻王,目前双方战成平手,互有伤亡。但微臣得到消息,诸夷国君阿苏密勒今晚已抵达战场,或者战局会有变化。”
我淡淡地点点头,这件事刚才已有探子回报了,我站起身道:“众位,还有一日脚程就到苍邺城了,我找各位来是响商讨一下作战计划。”我踱出书桌,走到中央的长木桌,推开羊皮地图,大司王朝的版图如若一朵四瓣莲花。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寻王,苍州边境多山,而诸夷境内地势平坦,我认为我们可以以山林为掩护,大规模突袭,必能破诸夷。”扬淇献计。
“此番诸夷君王现身边境,恐怕防守不会松。”椎水发表意见。
“我们可以兵分三路,沿着水路进攻。”丰羽指着地图上三条水脉冷静地分析,“这些水路最后都聚集在边境,三面包抄,可收奇效。”
“这个方法甚好。”容乐、扬淇都两眼发光地看着我。
我凝视着羊皮地图,眉头深锁,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各种形势,平衡了很久才抬起眼睛。
“不必。诸夷国力与我大司不足媲美,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但若要快速破敌大胜,此计乃上乘之策。”容乐抱拳说。
我狡捷地摇摇头:“不,正与我所想相反。此次我并不打算一日歼敌,不如以慢打快。诸夷军队如今绷紧如弦,我们何不乱一乱他们的心态,等到他们累了再出手。”
最南方苍州边境。
大风,无雪,微雨,阴霾。
潮湿的苍邺大地阴沉如沧桑的天空,大司王朝的滚紫旗帜在烈烈风中展开,战旗飘扬,如一头头嗜血的野兽,双眼射出腥红的暴戾。
我一身紫花玄袍,一步一步踏上城楼的石阶。我的脚下,五万戎装男儿手持利剑,他们穿着代表大司的紫色铁甲,浩瀚犹如黑夜的狂潮。我的远方,是虎视眈眈的仇恨之子,所有敌军一身缟白,身子前倾,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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