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明惠帝摆摆手作势便要起身,明世云连忙过去上前掺扶。
“人老了,这身子也快不听使唤了。”明惠帝在明世云的掺扶下起身走了两步,淡笑著说道。
“父皇乃天子,天子应天地而生,与天地同寿,又怎麽会老呢?”
明惠帝看不清此刻在一旁低下头去明世云的表情,只是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信?”见明世云低头不答便也就自嘲一笑道:“算了,不难为你了,你对这次禁军统领的事怎麽看?”
听到明惠帝问起此事倒让明世云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先前那几句惊人心魄的谈话著实让他无法大意,如果这才是今夜叫自己而来的目的,那倒好办多了,“父皇,此事……”
明世云侃侃而谈从那位禁军统领又谈到了朝中局势,而每句都贴近於明惠帝的心意,可见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
明惠帝在偌大的寝宫中缓缓走动著,对於明世云的话时而颔首,时而沈默不语,但从熟知他脾气的人来说便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是平静的,“你说的不错”,明惠帝以此句作为对明世云适才表现的评价,而在这之後这对父子之间却陷入了良久的沈默。
明世云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他能感受到今夜皇帝叫自己来此的目的不止为此,只是在这种状况下他却难以掌握主动,这样的感觉让他心里无比烦躁,但是在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打破这种局面的能力,必须要忍耐,他不断地对自己重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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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注意到你还是因为那次打猎老八受伤的时候,”明惠帝的目光显得极为幽远,他搜索著在眼前这个儿子有关的回忆,“能够在那时毫不犹豫便救人的你很是让人惊讶,”看到身旁明世云那沈静的表情,明惠帝接著说道:“而後来的你也更加令人惊讶,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如今声名赫赫的七王爷,你的所作所为使那几位皇子都差了一筹……”
“父皇谬赞了。”明世云垂目回道,无人能够知道他现下是一种什麽心情。
“朕还没有老糊涂,自然知道自己说的是什麽,”似乎是对於明世云这种态度很不满意,明惠帝口气有些不好地说道,但是看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明世云,他的口气又莫名地缓和了下来,“老七,不要让朕失望。”
似乎以这样的话语作为结束就表明著这夜谈话的结束,明世云的心神也隐隐松懈了下来。
“老七,老八的死究竟是怎麽回事?”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语险些将明世云的心神击垮,他不得不咬了一下舌尖才使那种刺痛来阻止自己的神色有所变化,神色不变地直视著明惠帝说道:“关於老八……儿臣以为父皇已经很清楚了。”
“不是……你?”明惠帝紧紧地盯著明世云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什麽,自然这句话其中暗藏的意思这两人心中都会明白。
“不是儿臣。”明世云肯定地说道,他神色坦荡地让明惠帝的眼神在身上巡视。
“那是……谁?”明惠帝轻声问道。
明世云只觉那舌尖的刺痛越发尖锐,仿佛他都快承受不了一样,对於那夜的事情眼前的这位父皇知道了吗?还是这仅仅只是一种试探?明世云那敏锐的头脑根本无从判断出这几句话语中的真实意思,他从心底已经开始慌张了,尤其是明惠帝那深沈的眼神更是让他在往日间引以为傲的冷静在一瞬间被击破,这或许是试探,但……也或许是自己最後一次的机会,如果是後者的话,唯有抛弃那人才能保全自己,那麽自己在最後还有保护住那人的一线机会,如果这样做的话不仅会有更好的机会,还可以得到帝王更大的……信任,这是一个最大的诱惑,二者选一,如果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明世云的眼神暗了暗,他不知道自己适才的思考在帝王的眼中有多少时间,他表情平静地说道:“父皇,请恕儿臣不知。”
明世云从来不敢小看这位父皇,可是即使他再有这份认知也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内心惶恐,他不安地等待著接下来未知的结果,而他的表情却也越发平静。
明惠帝却将目光移开,只是轻声说道:“好,很好。”
“父皇?”这让还在等待下文的明世云迷惑不已,他不知道这个“好”字究竟该做何种解释,而明惠帝似乎也不再想给他任何答案,刚才的话语仿佛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下面那石破天惊的话语更是让明世云那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丝裂痕。
“老七,你想不想要这个帝位?”
纵使明世云的定力与应变能力再好,在此话面前那种平静的面具上也有了丝丝裂痕,这是一个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
“想不想?”而明惠帝却不会给他更多思考的余地。
明世云在这声喝问下想要回答,才发觉自己暂时无法发音,强自稳定了心神之後他听到自己有力并且毫不掩饰地说道:“想。”
明惠帝听到後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明世云也顾不上刚刚对他心神震撼的话语,连忙要上前掺扶,只是他的眼中却映出了一丝红色。
在深夜皇宫中的那场关乎於明世云命运的谈话开始之前,柳言希对於眼前这个盛情邀请他一叙的大皇子心下难以辨别是何感想,即使之前双方还在暗中相互算计,现在也仍是,但是柳言希此时却无法拒绝,在明世华的带领下两辆马车进到了一条比较幽静的巷中,柳言希透过车帘向外望去,巷中都是门户不大的独门小院,但却一个个雅致非常,这里柳言希也听闻过,这其中的一个个院落都是京中的显贵圈养女子之地,地方不大,但在京城中也算得上寸土寸金了,有时邀人来此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霍香阁虽在京城闻名但那里的背景太深,而有些时候这里才会让人放松心神,在柳言希随著明世华进入到了一座院中後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当进入到一间摆好酒席的屋内後,柳言希不明所以地看向明世华,明世华也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柳言希一言不发地落座,其後自有两名美丽的女子为他们布酒添菜,随後两人又在明世华的暗示下悄然退出。
明世华看看沈静的柳言希,和声说道:“柳大人这次能前来本王实觉荣幸之至,本来以为柳大人还会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而拒绝本王,没有想到柳大人肯卖给本王这一点薄面,这让近来体会到人情冷暖的本王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啊。”
对於明世华的这番感叹柳言希没有多大触动,连面前的酒水也未端起,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知王爷这次有何事才邀下官前来呢?”
“看来柳大人心中还是存有芥蒂啊,”明世华看著柳言希感叹一声,他也只有自饮一杯後才说道:“本王只是有些旧事想与柳大人说说而已。”
这句话似乎才引起了柳言希的重视,让他的神情比之开始郑重了不少,但回答却不漏丝毫风声,“下官不明白王爷这是所言何意?”
对於柳言希言语中的提防明世华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想必柳大人也知道现下本王的处境,明世玄在那之前已经暗示本王可以用一些陈年旧事来达到我们的目的,但是……相信柳大人也明白把底牌一下子全部亮出来并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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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所谓的陈年旧事……指的是什麽?”柳言希的嘴角微微翘起,在姿态上完美地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明世华漫不经心地说道,而这不是一种表面的现象,是一种真正的表态,“老七现在被其他人视为最大的破绽就是老八那恰到好处的死亡了,即使本王不说,明世玄那里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何时能够用上就不得而知了。”
“那麽,这事於下官又有何关系呢?”对於这个在预料之中的答案,柳言希并没有丝毫动摇。
明世华看了看柳言希面前那未动分毫的酒菜,微微摇了摇头,而柳言希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著他接下来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明世华看向面容平静的柳言希很是有些感慨地说道:“俗话说当局者迷,那时本王身在局中有些事情自然无法注意到,可是这些时日以来身在局外却也明白了当初自己的失败所从何来。”
明世华的这些话不知为何让柳言希感到了莫名的危险,而这种感觉却毫无依据,只是他知道这位大皇子已非昔日可比了。
“有的时候细细想来,当初的许多蛛丝马迹都被忽略了,可是当再把它们一个个串起来时,事情便被轻易地展现出来,而本王也不得不说当初实乃自视甚高,将老七忽视和防备地太过彻底,始终没有发现老七和柳府之间在那场大婚之前就有所接触了,而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接触恐怕比本王如今与明世玄的接触还要更深一些,是吗?”明世华缓慢地,斟词酌句地说完这些。
柳言希十分冷静地听完这些,尽管明世华的每一句话中都没有将柳府与明世云之前的关系说成一个既定的事实,那麽他也就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态度,“这一切也仅仅是您的猜想,不是吗?难道这就是您邀请下官前来的原因?”
“自然不是。”明世华迅速地否决道,“本王虽然之前也和柳府有过种种误解,但是希望在以後我们能够尽释前嫌,如果可以的话,本王说不定还会有所助益,”不意外地看到柳言希怀疑的眼神,明世华自嘲一笑,“本王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有一条生路而已,多一种选择不是更好吗?”
柳言希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出的那个院落,而他那在谈话中还能保持冷静的脑袋则在登上马车後一片混乱,因为今夜所得到的消息委实太过惊人,他把思绪清空,把今夜与明世华的谈话一字字一句句反复琢磨,这是一个对於柳府的威胁,柳言希首先能够肯定的就是这点,而能让这个威胁生效的最大条件便是当今的皇帝,如果皇帝知道了柳府与七王府之前在更早之前就达成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