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的第一日。
天刚蒙蒙亮,後半夜一直未曾安眠的明世华迎来了这日王府中的第一位客人,在皇後被废後便久已不登门的王从镜。
明世华沈默地将王从镜迎入书房,在双方都落座之後,明世华率先开口道:“你怎麽会来?”
“不知王爷有何打算?”王从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什麽打算?”明世华轻声自语道:“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爷!”王从镜的语气严肃起来,甚至还有著某种焦急,“请王爷不要鲁莽从事。”
明世华眼神一沈,他一手不自觉地玩弄著腰畔的玉佩,语含讥讽地问道:“那麽,你是受了舅舅的嘱托才来对本王讲这句话吗?”
“王爷,”王从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并郑重地说道:“我此次前来并非家父,甚至王家之意,只是因为我自己。”
明世华深深地看著他,但却从王从镜的表情中无法辨认出真假,“那麽,你这是警告,还是……劝告?”
王从镜叹息一声,“我明白王爷对於王家心存芥蒂,但是我仍是希望王爷能在此次晦暗不明的局势下谨慎从事得以保全自身,在下不曾有任何意图,上次王家本身为了保全自己而对王爷及皇後弃而不顾,对於家父的做法在下无意多谈,在下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幼时的情谊,无论王爷相信与否,在下也不会从中干扰王爷的判断,今日在下也是言尽於此。”
看出王从镜有告辞的意思,明世华马上说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王从镜微微一怔,开口回道:“王爷,这恐怕也不用从他处得到消息吧,二王爷的势力纵使他自以为隐秘,可是这世上还是会有人知道,虽说柳家哪里暂且是鞭长莫及,於现在京中的形势於事无补,但如今七王爷从皇上那里又有了一份助力,与二王爷相比之下孰优孰劣还不是一目了然?难道您还与二王爷真是歃血为盟不成?”
明世华思考著,手指轻轻敲击在玉佩上,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不平静,半晌之後他才抬起头来直视著王从镜说道:“你今日能对我说出这些,恐怕也不光是为了过去的情谊吧,是怕本王的轻举妄动牵连了王家吗?还是……,”明世华故意拖长了语调,“怕本王碍了你们的路呢?”
明世华的问话换来的是王从镜良久的沈默,他许久才开口道:“王爷,在下此来确实存有私心,可是也请王爷不要误解其中的真心,在下言尽於此,王爷保重,告辞了。”
明世华并没有起身相送,手指也离开了腰畔的玉佩,此时今日的第一缕阳光已经映在了书房的窗棂上。
在这一日中後宫也是一片死气沈沈,一夜过去之後人们多是惶然之色,即使明惠帝这些年重病缠身但却也不及此时,因为在皇帝一旦驾崩之後後宫中除了那些品级较高的嫔妃可以留在宫中颐养天年之外,其余嫔妃莫不是送出宫外,就是专门安排在清静之地潜修,甚至还会……为皇帝而殉葬,後宫中的大部分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即使是如今後宫品级最高的两位贵妃之一──容贵妃,昨夜一宿没有安眠的她此时正焦急不安地等待著什麽。
“娘娘,王爷到了!”
当容贵妃听到这句话时不禁松下一口气,连仪态也来不及整理便快步走向她的儿子,“你总算是来了。”容贵妃看到儿子此刻才又安心下来。
“母妃,儿臣来晚了。”明世玄淡淡地说道,同时与容贵妃来到了小花厅,摒退了宫人,明显是有私事要说。
“怎麽样?”还来不及坐下容贵妃便拉著明世玄的手急忙问道。
“母妃,”明世玄安抚地笑笑,领著容贵妃坐到相邻的圆凳上,明白容贵妃恐怕已经知晓昨夜後来发生的事情,但还是把昨夜的事情一一详细道来,只是在他说完之後,容贵妃的脸色却愈渐苍白,这让明世玄不得不安慰她道:“母妃,母妃,没事的,您不要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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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容贵妃一直在喃喃自语,而明世玄的最後一句话显然刺激到了她,猛地挣脱了明世玄的双手站了起来,嗓音尖锐且失态地大喊道:“你还让我不担心?这怎麽能让我不担心,你知道……”
“母妃!”明世玄大喝一声,让暂时失态的容贵妃怔在了那里,随即又放轻声音道:“母妃,请您静下心来好吗?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最後一步,请您听儿臣说完好吗?”
容贵妃奇异地被明世玄的态度安抚下来,任由明世玄去拉著她重新坐下,明世玄见状连忙说道:“母妃,事情真是没有糟糕到最後一步,您想想看,只要册立太子的圣旨一日还没有颁下,纵使他明世云现在手掌重权又能怎样?他还是名不正言不顺,那麽,这样一来就还有机会,不说他过去有老八不明不白的死背在身上,就算是现在……,”明世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对容贵妃说道:“他有了柳家的支持,可是却还有一个把柄落在儿臣手上,而且儿臣已经派吴含去办此事了,只要那个证据落在了儿臣手上,那麽老七与柳家便再无翻身的余地,母妃,您想想看,”明世玄凑近了容贵妃的耳边低声说道:“一个欲要说动大军‘逼宫’的未来储君,上至皇上,下至百官,谁还愿,还敢袒护於他?”
容贵妃乍闻此事惊骇不已,“你、你是说老七……”
“现在还无法证明,只要有了那个证据在手,无论老七是想逼宫也罢,自保也罢,他永远都说不清了,”明世玄看到容贵妃张嘴还欲说些什麽,“当然,此事也不见得全有把握,可即使吴含那里控制了柳大将军的独子让柳大将军在关键时刻有所犹疑,那对於儿臣来讲也是莫大的助力了,还有虽说明世华此刻已然失势,王家也大不如以前,但想必他也不愿之前与他矛盾重重的明世云登上那个帝座,即使我们之间仍需相互提防,但是在对付明世云的事情上,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只要明世华他将来不想落下一个幽禁终身的下场,而且,母妃,虽然容家在这些年里一直没有能给我们母子多少助力,但是此刻也容不得他们置身事外了,这还要依靠母妃了,”看到容贵妃毫无异议地点头,也已没了一开始的惊慌之色,明世玄笑了笑,“母妃,您看,事情也不是那麽不堪设想,不是吗?而且再加上儿臣一直在京中的布置,一切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好,好,这样母妃就放心了,”已经被明世玄的话语说动,容贵妃连连说道,但又想到了什麽,她又急忙问道:“那母妃在宫里还有什麽能帮上你的?”
明世玄想了想回道:“您还是和以往一样注意著宫中的动静便可以了,还有,”明世玄说到这里无比郑重道:“儿臣与您说的这些事您权且先忘记吧,在宫里您该是什麽样子便还是什麽样子。”
容贵妃听後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与这宫中容贵妃母子对话一样,这日以後在这主宰著明昊命运的皇城中还不知要有著多少筹谋算计。
而同样的,在此时的御书房中也上演著极为不睦的一幕,明世云看著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许九,同时手里还站前御案前把玩著御案上的那几枚印章,又重新将它们一一放回原位,手指轻轻抚过那印章上雕刻地栩栩如生的盘龙,感受著指尖上的触感,同时向许九冷声问道:“你不觉得你还有什麽没有说吗?”
“奴才不知殿下所指为何?”许九垂目回道。
“不知吗?”明世云收回了在印章上的手指,看向许九冷声说道:“许九,不要把你想的太聪明了,在这种时候先不说京郊大营,单说皇城内的禁军,这些在你交予父皇的权利中全部都不存在,这难道可以说是父皇的信任吗?大总管想必也是知道其中的一些原由吧,父皇将我这位还没有正名的储君等於是软禁在这宫内的原因?”
明世云的一句句诘问让许九始终沈默,尤其是到了最後干脆直接跪在了明世云的面前,明世云盯著眼前这个匍匐在地的身影没有再追问什麽,长叹一声道:“退下吧。”
许九从地上默默起身,在正要退出御书房时突然说道:“只要您让陛下有足够的理由来信任您,那麽您想要的一切终归还是会属於您。”
明世云若有所思地看向许九,而许九则是一言不发地离去。
明世玄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直至明世华在王府总管的引领下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才把情绪略微收敛了一些,对著这位突然来到的访客也毫不掩饰情绪地说道:“你怎麽会来?”
明世华一挑眉,在明世玄的目光中自顾自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後,颇为兴味地说道:“看来我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不过我还是有必要再来一趟,毕竟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
明世玄对待这位大皇子也没有了往日间的态度,有些警惕地说道:“你有什麽事情?”
“来告诉你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明世华迎上了明世玄那称不上有多友好的态度,好整以暇地说道:“王家并不会在这种时候有什麽多余的举动,不知你对这样的消息是何感想?”
明世玄听到这里转瞬一笑,态度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差别,“这是王家托大皇兄来传话的吗?”
“是也不是,”明世华淡淡地说道:“只不过之前王家有人是这样说的,虽然说的并不像我这样直白罢了。”
“我没有想到你竟会在这种时候过来,先前多有失礼。”似乎听到这样的消息後明世玄也有了几分不错的好心情。
“好了,既然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那麽我也该走了。”明世华痛快地起身准备告辞,而明世玄也准备把他送出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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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明世华忽然转过身来,对明世玄说道:“希望你之前答应的事情不会忘记。”
明世玄的脸上又有了温文尔雅的笑意,“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