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乔觉听闻此言,见飞天此番言语态度倒比刚来家时亲密许多,只叫志新是“咱们家孩子”,因心中感念酆玉材此番赠礼,趁着飞天高兴笑道:“旁的倒也罢了,这西洋葡萄酒却是难得,今儿春风和煦,虽然你身子弱些,天气和暖时应该在室外坐坐,接接地气对你身子也有些裨益的。”
飞天闻言答应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去房里取两个绣墩来,我在天井院里筛些葡萄酒给你吃。”金乔觉闻言答应着去了,一时间取了两个绣墩,搁在天井当院的百灵台旁边,夫妻两个对坐了,飞天一面将那琥珀琉璃瓶打开,远远的就闻见一股子芬芳馥郁的香气,还不曾饮酒却有些醉意了,因好奇笑道:“这劳什子倒有些意思。”
金乔觉闻言笑道:“这西洋葡萄酒跟咱们中原的米酒原不甚相同,听闻西洋民风豪放,男女婚配皆是自家做主,并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非青年男女花前月下,共饮此酒,将言语调戏嬉闹一番,说的入港,共赴罗帷成就夫妻之事也就罢了。”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口中含嗔道:“这般好东西,到你嘴里都糟蹋了,若知道是淫邪之物,我才不肯弄它……”金乔觉见自己言语失了分寸,冲撞了这小师弟,因连忙陪笑道:“咱们只管吃这新鲜玩意,那西洋传说不过当个笑话说说什么要紧,何必凡事这般较真呢。”
飞天闻言觉得有理,又因他此番与师兄相处久了,彼此原本就有兄弟情份,此番更兼夫妻之份,比旁人原更为亲密和睦,因此并不肯因为这点小事与他恼了,只得低了头不言语,只顾着给他筛酒吃,金乔觉一面独酌了一阵,也起身为飞天筛了一杯教他吃,飞天却是觉得此物新奇,也有些跃跃欲试的,因伸手取了盅子,将衣袖掩住眉目一饮而尽,却是香甜馥郁,并不似中原米酒恁般苦辣,一杯却有些不足之处,金乔觉见师弟爱吃,索性自己不吃了,专心在他身边为他筛酒劝杯。
夫妻两个正吃得有些欢喜,但听得内院儿之中巫俏兀自指桑骂槐起来,金乔觉听她话中机锋常常攀扯上姒飞天,心中如何隐忍得,因霍地站起身子就要进到内院儿与她理论,早给飞天一把扯住了衣袖道:“我的哥儿,你就省些事吧,将心比心,一个女子落到巫家妹子这步田地,心里哪有痛快的?前些日子她舒心之时,倒也安分随时,并不是那善惹是非的女子,若真是恁般人品,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能留她,如今你常在外头公干,不知道家里的事情,只因我当日拿话问清楚了妹妹,又赶着给酆大先生回话去,谁知那琚付之得了消息,竟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回音,也不知男家心中作何打算,所以她这几日心里不受用,才这样撒娇使性子的,等我去劝劝她也就好了。”
金乔觉闻言冷笑道:“我心里只当你是我正头娘子,她是什么身份,还教你金玉一般的人前去迁就,也罢,我只当听不见罢了,算是对得起先人高邻,容她闹去,丢的也不是咱们金家的人,此番你越发不用去的,咱们且在上房吃酒罢了,理她做什么,她说的累了自然回房去睡,倒没得委屈了你。”
飞天闻言没好气道:“你只顾自己痛快,就不顾别人死活了,如今她到底是你金家的世交之子,你能为了妯娌不合的小事撵她出去?若是不能,此番你得罪了她,左不过成日间又不着家的,白教我每日里低声下气地服侍你那好妹子,横竖不过几日就出了门子,何苦来给自己家里找不自在呢。况且女孩儿家心思你又不懂,如今去了倒没得给我添乱,且好生在院子里吃两杯,等我回来打发你们父子二人吃饭。”
说完也不等金乔觉抱怨,兀自去了。因来在内院之中,见那巫俏兀自哭得梨花带雨,心中虽然不耐烦,面上也只得笑道:“妹子这是怎么说?莫不是今儿的饭菜,姊姊做的不合口味么,你想吃什么只管对我说,家中没有时,我打发了你哥哥现买去。”
巫俏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姊姊这般贤德,才笼络得住我那实心眼儿的哥哥,同样是残花败柳之身,怎的我却没有姊姊恁般手段,有了时,也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人退了婚,一个女孩儿家,可还有什么脸面?倒不如当初失贞之时一头碰死了,也博得姊姊这样一个贞洁的好名声!”
飞天听闻此言,心下又羞又怒,恼得满面红晕,只是如今自己并非纯阴之体,如何能与她一个金闺弱质计较起来,因少不得放低身段陪笑道:“妹子恼我,我不敢还嘴,只是你也要保重身子,如何跟自己较劲过不去呢?这参茶原是沏过三、四遍才出色的,并不是我有心给妹子吃剩下的汤水,只因当日给志新吃这样东西时,他因见是父母省下来的,不肯浪费,每每早晨连第一遍洗茶的水也吃了舍不得泼,却将好的留在明后日吃,如今听说妹子也爱吃这件东西,因对我说了自己吃第一二遍,出了色再给妹子吃,原是他孝敬你的一番好意,妹子若不爱吃这剩的,明儿我只管换过来就是了,又有什么要紧。”
那巫俏听闻此言,倒给姒飞天说的没了锐气,待要再说时,但见月亮门外头隐隐看见金乔觉正往内院儿探听消息,若是此番自己得罪了他的爱妾,只怕在这宅门里也讨不到便宜,只得渐渐回转过来道:“姊姊说的是,妹子原不是恁般小性儿之人,只是如今那狠心短命的冤家既然要了我生辰八字去,又不知道给句回话的,姊姊说我心焦不心焦,少不得言语之中带出一星半点儿的,冲撞了姊姊和我侄儿,也不是奴的本意。”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好桑心,求安慰治愈~
☆、第八十七回
南书房投石问路,聚友楼鼓瑟吹笙
飞天闻言点头笑道:“这不值什么;妹子倒也不必萦怀;外面的事情;我正打发你哥哥去打听着;有了准信儿自然咱们先知道的,若没有旁的事情;我可就先去忙了。”因说着,从巫俏房里退了出来。
飞天过了月亮门往前院而来;远远就瞧见金乔觉在门口等着;见他来了,因上前携了他的手蹙起眉头道:“你怎的这样骄纵她?”飞天闻言噗嗤一笑道:“她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家,不宠着,难道打骂一顿撵出去不成?你们金家从没有这样的门风,怎好在我身上坏了规矩呢,如今你要替我出头也容易,正经着人往衙门里头二堂上打听打听,那相公老爷怎的问了人家生辰八字核准了庚帖又不肯要了,虽然咱们家是小门小户,也不能给人平白作践了不是?”
金乔觉闻言笑道:“我哪有那个闲心,理会那虚热闹,原本不欲攀上这门亲戚的,不来岂不更好,与官面上做亲不容易,你这傻孩子不知道罢了。”
飞天闻言秀眉微蹙道:“当日我年纪小不懂事,你说我我也不敢还言,如今长这么大了,这点小事还不明白,只是一来这巫家妹子失贞在先,有人看上也属不易,倒不好为了咱们图便宜就误了她的美满姻缘,二来前儿的事情你也听说了,那琚付之与我照面之时狠命看了我几眼,虽说咱们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也要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说得明白,如今打发巫家妹子过去了,他两个原本郎情妾意,初到一处自然是新婚燕尔的,若那琚付之心中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新娶了一房姨奶奶,只怕心思就回转过来了也未可知,如此咱们也好放心,岂不是三处有益么。”
金乔觉闻言方恍然笑道:“我们四儿如今大了,当真比在师门之中出息多了,此番有你这浑家当家,乔觉在外何愁不做横事。”飞天闻言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呸,谁是你浑家,好没脸说这样的话。”
金乔觉见师弟此番不甚反感自己言语亲密,不由心中一动,因试探着将他搂在怀里,飞天见状身子一僵,因有些羞涩恐惧,却又不好就这般将他推开,只得拘谨站在花下,谁知与金乔觉近身厮磨一阵,他吃的那西洋葡萄酒的香气却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弄得飞天有些心神荡漾,连忙抽身将他推开道:“快别闹,仔细孩子就下学回来了呢。”金乔觉闻言方餍足收了手。
飞天见他老实了,因指了指内院道:“咱们往书房里说话吧。”金乔觉会意,知他是意欲回避巫俏,因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进了书房之中,飞天回身掩了房门道:“你也心中仔细盘算盘算,这相公老爷怎的如今问了生辰八字就不要了,莫不是批八字的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谶语么?”
金乔觉闻言笑道:“只怕未必,那街面儿上看相批八字的,原都在五行八作之列,这些人还不都是些看人下菜碟儿,看人眼色吃饭的主儿,如今男女两家一家是本县捕头,一家是县里的父母太爷,怎的敢乱说话破了好彩头,却不是自找不自在。”
飞天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个理,只是除了这个,到底是为什么,放着巫家妹子这样的好模样儿却不来迎娶,难道让我们女家反而赶着男家不成么?”
金乔觉闻言蹙起眉头道:“这位相公老爷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行事有些死板的县太爷,我们这些近身服侍的班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况且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这几日我却也不曾赶着询问。”
飞天闻言点头道:“这事上却不能明火执仗地打听去,总要寻个什么由头才好。”遂低眉寻思了一阵方笑道:“前儿你不是说若是能打发这巫家妹子出门,情愿倒赔妆奁,如今这话可还真么?”
金乔觉闻言点头笑道:“这如何不真,当日留下她时我就有些不自在,如今只要能出了门子,论理咱们多赔一些也使得,只是我此番拿出钱来,倒怕委屈了你。”
飞天闻言绣口含嗔道:“如今我过门是因为你人品好,又是我的掌门师兄,待我有再造之恩的,才情愿为奴为婢报答你的恩德,难道是贪图你这点子家私么,如今别说你这些破烂玩意,就是比这强十倍的我现在也拿得出来……”说到此处,倏忽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