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又是一夜,早上迎来黎明的时候,黑子叹了口气,每日昏昏沉沉,什么时候才能安稳的睡上一觉呢?
策马走在官道之上,黑子偷瞧关孝山,从晋阳的关家堡出来,关孝山就是这幅布衣打扮,黑子觉得关孝山性子太多疑,看这布衣打扮想来关孝山一定想先偷偷看看关家的产业,黑子觉得此举真是多此一举。
“你在看我什么?”关孝山问道,他并没有侧脸看黑子,“想说什么便说。”
“没有。”黑子眼睛看向前方,他活动活动肩膀,揉揉酸涩的眼睛,“明天就到石门县了吧!”
“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
“咱们会在石门留两天。”关孝山说道,黑子默默的点了点头,关孝山还真是如他所料会一路查看关家的产业。
进了石门县,他俩住在了石门县一家很普通的客栈,这客栈明显比前两晚要差很多,也没有店小二给打洗澡水,黑子想关孝山是不想惹人注意,不过,他这么小心翼翼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前两晚还能在寒毒来临前洗个热水澡,今夜怕是不行了,黑子拿着棉帕拎着铜盆到客栈的后院去打水擦脸,远远的就听到有水声,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关孝山正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桶的水浇在身上,黑子不禁打了个冷颤,关孝山的行为着实令他费解。
“我来打水。”黑子走到关孝山面前,地上已经全湿了,看来至少有两三桶的水浇身过,关孝山身上的里衣也已经全湿了,贴在身上,他舒服的喘了口气,这让黑子更加费解了,这几桶水浇下去竟然还舒服?这井水可是比河水要冷许多的。
“打吧!”关孝山退了一步,他抹了抹脸,发上还在滴着水滴。
黑子打了半盆水端着,他扫了眼关孝山也不多说话,就转身走了,刚走出院门就又听到哗啦啦倒水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关孝山就和黑子出了客栈,黑子偷瞧关孝山,他寻思昨夜里被冷水浇身怎么也会生病吧!但是看关孝山神清气爽,这让黑子惊讶。
俩人进了关家在石门县的一个小店铺,这是家米铺。
“店伙计!”关孝山叫道,就见一个小小子跑了出来,“米怎么卖?”
“二十文钱一斗!”
“二十文啊~~”
“你要多少?”
“我一会儿让我婆娘过来卖!”关孝山答道,“哦!你们这是关家的米铺?我们是新搬来的,不知道你们这关家的米怎么样啊?”
“当然好啦!我们关家米铺童叟无欺!关家堡知道吧!我们都是一家儿!”
“哦~~那还真好!”关孝山笑道,“再跟小哥打听个事情,这入夜了,石门县该去哪里玩乐?你们掌柜的最爱哪里啊?”
“我们掌柜的可是妻管严!玩?哪儿可能啊!不过,这石门县若说是玩乐处,宝成胡同那边赌馆、妓楼都有!”
“好叻!谢小哥了!”关孝山笑着出了米铺,身边是静默的黑子,关孝山瞥了眼黑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没。”
“你脸上的黑记让人看不清你的表情,但是你眼睛里还是能露出情绪,你对我不屑,这我还是能看出来。”
“你多想了。”
关孝山双臂环于胸前,前面不远早点摊子已经开始收摊了,“你从见我第一眼就是不屑的,你看铁蛋儿的眼神都比看我好。”
黑子静默,关孝山也没想他会多说什么,关孝山继续往前走,远处传来单弦大鼓的声音,“咱们去听听大鼓吧!”
“随你。”黑子轻声回答道,他不知道关孝山是怎么做生意的,但是单单和一个小伙计聊了聊就结束了,这好像有些儿戏。
“那走吧!”关孝山说着大步流星的往听书的茶馆走,黑子跟上,他觉得关孝山的脾气有些捉摸不定,怎么一时一个样?究竟哪个才是关孝山,哪个又是他装出来的?
6。
在茶馆听了快一整天的大鼓,快晚饭时关孝山才和黑子回了客栈,刚进客栈的门,店掌柜的就迎了上来,“两位,回来啦!”
“掌柜的,什么事?”关孝山问,看掌柜的那焦急的摸样像是等了好久了,见他俩回来便喜上了眉梢。
“不瞒二位,要请二位让出一间屋子来。”掌柜的陪着笑容。
“让屋子?这是什么话?”关孝山又问,他身边的黑子眉头皱了下,并未开口说话。
“都快晚饭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是本店的一个老客人来了,他常年带着马队经商路过石门县就住我这儿,这回带的人多,住不开了,不得已跟您二位开这个口。”
黑子深吸口气,他见关孝山在犹豫,想到自己夜间寒毒发作,他不想让关孝山知道自己身中寒毒,黑子总觉得这事情若是让关孝山知道了,将会有麻烦。
“他们不能换家客栈吗?”黑子开口道。
“这位客官,现今市面也不太平,他们又是押着货来的,实在是不好挪动,要不二位换个地方?”
“我们也不挪!”关孝山开口道,“明日就走了,今夜将就一晚就好!黑子,你去你那屋收拾行李搬到我那屋去!”
“谢谢客官了!”掌柜的自然开了心,黑子却沉下了脸,关孝山又是打得什么主意?竟然不换客栈,而是要住在一间屋子里,黑子心上又是起疑又是担心,晚上该怎么熬?
吃完了晚饭便回到了屋子,黑子抱着客栈掌柜的给的一套铺盖卷,他把桌子依靠到墙角,又把被子铺在桌子上,今天他打算坐在桌子上靠着墙睡,并且一定要忍住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关孝山看了眼黑子铺好的桌子,“外人看一定以为是我嫌弃你,不和你一塌而眠,但是其实你嫌弃我。”
“这样很好。”黑子说着裹上棉被坐到桌子上,再有一会儿寒毒就来了,他完全没有信心不被关孝山发现。
关孝山坐在床铺上看着黑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站起身走到黑子面前,“你很冷?”黑子看着他,而后将眼睛闭上,关孝山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他扬起了手,一手刀下去,黑子就一头栽了下去。
关孝山赶忙扶住黑子,他把黑子架到床上躺好,而后又把桌子推回原处,坐到椅上给自己斟了杯茶,吹熄了蜡烛,便静默的等着。
时至夜半,床上有细微的声响,关孝山想被打晕了还能有什么声响,他刚要起身,就听得屋子的窗户被敲了两声,关孝山轻声的咳嗽了下,窗户就被推开了。
黑暗中,站立在屋中的是个黑衣男人,关孝山饮了口茶,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如何?”
黑衣男人拿过桌上的银票,“还无消息。”
“继续。”
“送你一条消息,无义门残党余孽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过不知道在找什么。”
“好。”关孝山答道,黑衣人便又从窗口窜了出去。
关孝山深吸口气,站起身脱去外衣,和这黑衣人见面之后,明天就可以离开石门县往前走了,心口的灼烧此时也有些压制不住了,关孝山想要赶快到后院去打水浇身。
“呃~~”床上传来的细碎声音愈大,而且还有着人声,关孝山想,难道是黑子醒了?他那一手刀下去,按理说至少会昏迷一夜的。
“黑子?”关孝山暗暗运气,手掌成拳,“黑子?”
“呃~~”床上的黑子动了动,在黑暗中的关孝山看不清黑子,他只能看到个大概,他看到被褥被拉扯着。
“黑子?”关孝山觉得黑子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呻吟声,他犹豫着伸手拽住了被子,一掀开,在微微的月光下,能看到黑子蜷着身子,那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是一层晶莹剔透的反光,关孝山奇怪那是什么,他手指轻轻的摸了下,指尖是冰冷的触感,那结晶物在手指上迅速变成了水,关孝山一愣,黑子脸上竟然是冰,怎么可能?
“冷~~”上下牙打着冷颤,黑子摸索着被子,却抓住了关孝山的手,一个火热一个冰冷,黑暗中心都颤动了。
“黑子!你怎么回事?”关孝山镇定了心神,他不想被黑子带给他的冰冷舒爽所影响,“黑子!”
黑子好容易抓住了温热的手,这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黑子将脸也贴了上去,但是只是一只手并不能让黑子暖和多少,他摸索着攀上关孝山,关孝山站立着无法动弹,他亦被这冰冷吸引,甚至于在渐渐沉沦,心口处的那块灼热想要爆裂出来,火辣辣的疼在阵阵黑子身上传来的冰冷之下得到抑制,关孝山绷着身子,理智已经渐渐离他远去,直到最终消失无踪。
寂静无声,在天明到来之前,有灰暗的沉寂,关孝山醒了,他惊愕的看着自己还有趴在他身上的黑子,他俩衣衫都半开着,胸膛贴着胸膛,关孝山微微皱起眉头,这一幕让他很是尴尬和厌烦。
手烦躁的推开黑子,黑子仰面于床上,关孝山却又是一阵惊愕,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人是谁?
床上的陌生人皱了皱眉头,而后睁开了眼睛,他先是一阵茫然,而后一下子惊起与关孝山对视着,那张好看的俊脸上慢慢的浮现出黑斑来,而且不仅仅是脸上,连身上也浮现了黑斑,关孝山的脸色越来越阴霾,“黑子!你的黑斑是怎么回事?”
“寒毒。”黑子见已经没法隐瞒,他只好老实的招了。
“寒毒?”关孝山一把抓住黑子的手臂按住他的脉门,沉寂片刻之后,关孝山的声音更加阴沉了,“你到底是谁?会被人弄上这么狠毒的毒?”
“我不知道。”黑子平静的回答着,但是这却并不是关孝山所想要的答案,他甩开黑子的手下了床,黑子看着关孝山的背影,他无可奈何的拉好自己的衣服。
“吃完了早饭就出发。”关孝山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就出了屋门,黑子也随之叹了口气。
本来关孝山和黑子在路上就不说话,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两人更是互不搭理,仿佛是陌生人一般,在晌午的官道上,将马拴在树荫下歇息,关孝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而黑子则在他前面一点的阳光下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