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了,你们这一辈子是不能在一起了。”龙庭月微微一笑,马蹄声起,白马带着二人翩然远去。
明月照人来三 逐云去
坐在马上,林俊南的身体随着马的奔腾起伏。他也曾和谢晓风共乘一骑,有时他坐在前面,有时谢晓风坐在前面,若谢晓风坐在后面,他常常喜欢往后一靠,倚在谢晓风精瘦标直的胸上,将头后仰搁在谢晓风肩上,不时地轻轻咬一咬谢晓风的脖子。然而此时,身后的胸膛宽厚稳重,是属于龙庭月的胸膛,而不是谢晓风的,一年多相依为命,突然毫无预备地和谢晓风分离,又是这么个安危难料的局面,林俊南突然觉得心如刀割,只觉天空都塌了下来似的。
他心中慌乱,拼命告诫自己:不能乱,不能乱!力敌不行就智取,怕有什么用?苦思良久,并没有什么制敌的妙计,转念又想:谢晓风聪明得很,回头找不到他,自然会追踪来救他,这样想着心里稍觉安慰。然而再想时,仍然觉得担心:龙庭月跑这么快,谢晓风追得上吗?若谢晓风还没有追来,龙庭月就对他对强,那如何是好?他越想心里越乱,只觉得脊背处贴着龙庭月胸膛的那一块肌肤烫得叫人胆战心惊,想要离龙庭月远一点儿,但人在马上,又是急奔中,哪里能不碰触?
龙庭月仿佛看穿了他心思,反倒将胸膛贴上来,林俊南怒极,偏又无奈,嘴巴发不出声音来,身体动不得,只得在心里发狠:等小谢来抓住你,看老子不把你剁成肉泥!龙庭月不过是逗他玩,欺负了他一两回,也就不再故意碰他。
这天晚上在一道山泉旁宿下。林俊南全身酸疼,拼命地冲龙庭月眨眼,龙庭月解了他哑穴问:“想说什么?”
林俊南道:“你武功这么厉害,我又跑不了,你解了我穴道我帮你抓鱼。”
龙庭月道:“也是。”解了他的穴道,往水里呶了呶嘴,“去抓鱼!”
在马上巅了一天,林俊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委顿在地上说:“我得歇一歇,血脉活动一些才成。”
龙庭月微微一笑,一脚将林俊南踢下水去。林俊南没有防备,一口水呛进鼻子里,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朝岸上怒目而视,龙庭月解了头发,正盘腿坐在泉水旁泡脚。林翠草碧,清泉潺潺,龙庭月闭了眼微微扬起脖颈,神态悠远,别有种飘然出尘的风致。林俊南心里不由感叹:若是二十年前,这人还不知道怎么个清雅的样子。
他正胡思乱想,龙庭月忽然将手往水上一按,一道水箭迸起,准确无误地射中林俊南胸口,其力大极,林俊南仰面倒下水去。这一次水进了鼻孔,呛得他肺里火辣辣地痛,他咳得面孔红涨,指住龙庭月大骂:“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射人?”
龙庭月哼道:“小色鬼,再盯着我看,挖了你眼珠子。”
林俊南面皮微红,小声道:“谁稀罕看你,你有小谢好看吗?”
龙庭月道:“我自然比他好看。”
林俊南心里一动,道:“长得好看不算什么,金玉其外的人多的是,要武功和人品样样都好才算是真正好。你无缘无故抓了人就走,人品就不如小谢,至于武功,小谢剑法高强,你更不是对手。”
龙庭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不上你的当。你说这些,不就是希望我带你去见他和他比武吗?我偏不上你的当。”
林俊南被他看穿心思,心里不快,面上却不露出分毫,反而也笑了笑,淡淡道:“不敢就是不敢,何必找这些理由。你不但没有小谢好看,也没有小谢好,武功更是糟糕之极,总之你这人就是糟糕透顶。”
任他巧舌如簧,龙庭月再不接腔,林俊南不由泄气。
林俊南和谢晓风一起住的日子,抓鱼是常做的功课,自然是手到擒来。他武功不敌龙庭月,看着龙庭月升火烧鱼,看着夜幕降临,心急如焚,暗怪谢晓风怎么还不追上来。他满腹心事,正忧急,忽然闻见一股焦糊味儿,偷眼看去,却见龙庭月对着篝火敛眉出神。
龙庭月容貌秀雅沉静,映着火光,面容中透出种难解的忧郁落寞,叫人忍不住生出种想要上前安慰的冲动。这想法在林俊南心上微打了个转就沉了下去,他转身放轻了脚步往远处走,眼看着马匹在前面,心头大喜,纵身跃上,一夹马腹,纵马奔了出去。刚出去几十丈远,忽听身后一声清啸,胯下的马“咴溜溜”人立起来,马身一转,喜洋洋地往回跑去。
林俊南吓了一跳,拼命拉马缰,却眼见得龙庭月负手而立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心头一阵恶寒,跳下马背转身奔去,跑出没多远,后领一紧,已被龙庭月提了起来。
龙庭月手一扬,林俊南滚倒在草地上。林俊南刚要爬起来,树枝已抽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扬起手臂挡,仿佛烙铁烙了一下,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把手臂往怀里藏,失去手臂的遮挡,第二下抽打便落在了肩上。龙庭月手劲儿大,虽然只是树枝,片刻功夫已将林俊南打得脖颈脸上数道血痕。
林俊南也不吭声,咬牙忍耐。
龙庭月狠狠抽了十七八下,突然扔下树枝,双眼发直,瞪着林俊南半晌不出一声。他这个样子颇有些吓人,林俊南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好一会儿,龙庭月坐到篝火旁冷冷道:“过来。”
林俊南不敢违拗,小心翼翼地爬过去。龙庭月一抬手臂,林俊南吓得缩了缩,龙庭月叹了口气说:“我不打你。”
龙庭月将烤鱼分给林俊南,林俊南肚中饥饿,也不管是焦的糊的只管往嘴里塞。吃罢鱼,在山泉里洗了手,两人分卧篝火两旁,一夜无事。
如此晓行夜宿走了七八天,林俊南发现龙庭月只是四下里转,并没有带他迅速远遁的打算,那日说看上他了云云,如今在一处同行同宿,却并不对他动手动脚,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龙庭月身边带了根古玉的笛子,偶尔坐在高处执笛吹奏,声遏云霄,格调高远,笛声里每每透出孤寂思念之意。有时林俊南远远的看他背影,竟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来。他不知道这个龙庭月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男人心里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有时听着笛声想到谢晓风此时定然为找不到他而忧急,五内忧虑如焚,然而对那龙庭月竟然恨不起来。
林俊南将满肚子疑问强按在肚子里,也不发问,只是等逃脱的机会。龙庭月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两人的相处渐渐默契起来,不像敌人,倒像是同行的友人。
这天晚上又是幕天席地而眠。睡到半夜,林俊南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一睁眼,只见龙庭月似笑非笑地靠在他身边,正低头凝视他。林俊南撑起手臂,警惕地盯住龙庭月。龙庭月小声道:“我在周围设了几个陷阱,你可知是干什么用的?”
林俊南心中一动,却笑道:“我怎么知道?”
龙庭月笑道:“你这么聪明,当然猜到是你的小谢到了。”
林俊南心头狂跳,眼中忍不住露出喜色,忽然想到龙庭月所说的陷阱,怕谢晓风误撞上来,不禁又忧急起来。
龙庭月勾起林俊南的下巴,微笑道:“我等了半夜他都不往这里来,没办法,只好刺激一下他。你说怎么刺激比较好?”
林俊南眼珠一转,摇头轻笑:“你不是自负武功了得吗?怎么又设陷阱对付他。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使激将法,不过你怕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吧?”
龙庭月嘿的一笑,玩味地望着林俊南。
林俊南隐然觉得龙庭月有些动心,信心多了两分,又道:“你抓的是我,要对付的却不是我。你要是有自信能对付他,又何必来抓我?”见龙庭月神色微动,知道自己猜中了,微微一笑,接道:“看你是个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胆小鬼。像你这种贪生怕死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家伙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啊?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要光明磊落才算个男儿,像你这样……嘿,要是我,早一头撞死了!”
龙庭月渐渐动怒,眼中精光暴射,盯着林俊南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跳起来,恶狠狠地踢了林俊南几脚。自那日逃亡后林俊南的内功就被龙庭月封住了,自知反抗不过,便闭嘴忍耐,心里又担忧谢晓风看不下去横冲上来。
苦忍了七八脚,忽听风中传来呼啸声,数枝长箭直奔龙庭月的后胸勺射来。龙庭月哈哈一笑,也不回头,手掌在空中抓了几抓,便将数枝长箭收在掌中。林俊南扭头望去,只见夜空下一条矫健的人影飞掠如电,正向这边奔来,他连忙大叫:“小心!有陷阱!”那人影来势如电,并不停顿。
龙庭月一把揪起林俊南,嘿嘿笑道:“臭小子,鬼叫什么,其实就是几泡尿,踩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俊南目瞪口呆地望向龙庭月,见他神情潇洒,笑得奸诈十足,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要将他闷死,不由傻子般地问:“你为什么要设这种陷阱?”
龙庭月看看天上的月亮,轻声叹息:“所谓世事无常……你难道从来没有一时心血来潮的时候?”
林俊南冲他翻了个白眼:“无常个屁!”
龙庭月悠然道:“不错不错!无常即是空,屁也是空的。”
林俊南看着龙庭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个怪物是怎么生养出来的。抬头望去,眼看着谢晓风越奔越近,心里一热,双脚自作主张迎了上去。龙庭月伸脚一勾,林俊南摔了个狗啃泥。林俊南抬头怒目而视,龙庭月垂着眼睛,却冲他扮了个鬼脸,月光下竟显得十分调皮可爱。
这人,这人……林俊南望着那张笑容可掬的秀雅面孔,深吸了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仍然觉得两眼发花,太阳穴“怦怦”直跳。他又深深深深地吸了很多口气,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指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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