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哈儿一愣。
你师父就一个词,怪癖,郝率说到这又开始笑,仿佛时光一退又回了十七八的年少,你可能不知道,你师父的名字不是谁给起的,是他自己起的,当年东方谷主怜他是个孤儿,便让他随自己的姓,叫什麽我也不记得了,後来你师父懂事了,说他无父无母,谁的姓都不跟,要自己起名,药王问他想起什麽名儿,他说他既然是在万花谷口的花丛里给发现的,那就叫花丛过,他这一生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了。
郝率又说啊,当年的花爷跟谁都不亲,唯独对谷主送他的那只羽墨雕宝贝得不行,自个儿不吃肉都要喂饱那小东西,有一回还特意带去纯阳给他看,结果小家夥还小,万花谷住惯了,一下不适应纯阳的气候,跟水土不服一样上吐下泻,花爷自个儿都冻得直哆嗦呢,脱了所有能御寒的衣服,把那雕裹得严严实实的,为此还病了一场,一直到那时候他才打心眼里对花爷刮目相看,觉得花爷其实也是个人,不是孽畜。
努哈儿听了,说不清心里究竟是难过花爷以前的难过,还是高兴花爷现在比以前好过。
这些与他之前想象的都太不一样,一时之间竟有千万复杂的情绪让他不懂诉说,这是他长这麽大头一回难以言喻自己的心境,仿佛塞了团棉花在心里,说什麽都不著力。
郝率说花爷这人看著要强,其实骨子里真是什麽都不在乎,早些年他还替花爷糟心过,人生在世,何必非要和浮萍一样无所依托,当时花爷还打哈哈,说郝率你怎麽突然这麽多愁善感,见他变了脸色才没再笑,说别人怎麽著他不管,他此生就跟万花谷里的花,活著是朵花,死了就是花肥,早已有根,又怎会漂泊。
郝率被他噎得没了话,索性也不再提,日子久了便也忘了。
这要不是你这呆子半路杀出来,我可不知还得愁多久。
郝率说完,意味深长看了努哈儿一眼,努哈儿起初还愣,过了好一会才终於豁然开朗。
那可不,现在有我了,我师父哪还用你愁。
行啊小子,脸皮比你师父还厚,不考你一考恐怕你得这麽跋扈下去。
考我?
没错,你师父有个心愿,你知道是什麽吗?
这我知道,死後葬在万花谷。
非也。
啊?那是什麽?
郝率神神秘秘一笑,我也不知道。
。。。。。。
花爷盯著火堆上香气四溢的烤羊食指大动,可天寒地冻,他又不想动。
努哈儿趁热拆了个羊腿,烫得直甩手,师父,给。
花爷想了想,当机立断。
你拿著我啃。
诶为什麽啊?
我不想动手。
羊腿又不重!
叫你拿就拿!
。。。。。。。。。
努哈儿瞥了眼花爷缩在袖子里始终没敢露出来的手,师父干脆我撕给你吃吧。
聪明啊,我还省得自个儿咬。
郝率啃著羊蹄直摇头,一声长叹。
花爷嚼著嘴里的嫩羊肉,颇为不满,有的吃就吃,瞎嘀咕什麽?
唱歌不行?
唱什麽?
六月那个飞雪!,好白菜都给那个猪拱了!。。。
☆、极乐…第十九章
十九
华阳站医馆门前叩了小半天,没人。
隔壁王嫂探出头来,问了句,你们找花大夫?
努察儿脱口就答,来找我家儿子。
你家儿子?没听说花大夫有爹娘啊。
华阳忙将努察儿拉至身侧,冲王嫂道,我们来找这医馆的大夫。
花大夫不在,领他家药童别的地方玩去了。
华阳一寻思,药童八成是他乖儿没跑了。
那他什麽时候回来?
嗨这我哪知道,他这人来来去去跟刮风似的,你要是想看病,去街尾那家医馆吧。
华阳笑笑,我不看病,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我就更不知、诶得,你也甭问了,就在你背後呢,王嫂伸手一指,华阳回头一看,回来了,你可是头一回来这麽巧的人。
来的是辆马车,不疾不徐,缓缓停在了医馆门前。
努哈儿一下马车就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嘴一咧就给笑傻了,手臂一张就往上扑。
啊爹啊娘!你们怎麽来了!
马车里还睡著的花爷就醒了。
努察儿高兴坏了,摸著努哈儿的脑袋连连道,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啊娘带错地方了!
你们去洛阳啦?
是呀,你啊娘说你在洛阳当兵呀。
嘿,努哈儿挠挠头,突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休假呢,回来看我师父。
你师父?就是那个大夫吗?
对对。
那他人呢?
车上睡觉呢,我去叫他。
努哈儿刚想掀车帘,花爷就从里边钻出来了,细一打量,医馆门前站著俩人,一男一女。
男的一看就知道得是努哈儿的爹,要不能搂这麽紧,这俩眼睛里的神采都一样一样的,一点不像边上站的那巾帼英雄一看就聪明。
花爷要下马车,努哈儿撒了拉亲爹的手要去扶他,花爷顶著华阳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心底将努哈儿碎了千百遍。
华阳待花爷站定,上前笑道,这位想必就是犬子的师父了?
对呀对呀,他就是我师父。
华阳眼神一睨,努哈儿顿时不敢再插话,一闪身躲在了努察儿背後。
这眼神颇厉,花爷都有些措手不及,心想努哈儿的娘亲不愧是天策府出身,尽管已入中年两鬓微白可依然威风不减,举手投足俨然都还是一副将帅之风。
在下花丛过,前辈叫我花丛就行。
前辈就不必叫了,你既是小儿恩师,那也不是什麽外人,如若花大夫不嫌弃,叫我们伯父伯母就好。
花爷从怀里摸出钥匙,丢给努哈儿,愣著干嘛?你爹娘都来了还不给人开门去。
啊对!啊爹啊娘你们快进来坐,外边太阳好大。
哈儿,这是什麽树叶,泡水真好喝,跟咱们那里的都不一样。
啊爹,那是铁观音,不是树叶,你喜欢喝就带两袋吧,爷爷奶奶肯定也喜欢。
好好,哎你坐过来点,我到现在都没仔细看看你呢。
啊爹我再近就要坐你身上啦!
你现在怎麽长这麽大了啊。
长大不好吗?啊爹你以前总念叨我怎麽老长不大。
恩。。。你还是小时候好看点。
。。。。。。。。。
花爷对著灶坑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困得慌,从纯阳宫回来的路上就没睡好过,给冻的,只是有客自远方来,不亦煮乎,首当其冲一顿点心总是必要的。
看不出花大夫不光治病有一手,厨艺还了得,大老远就闻见这里头的香味了。
花爷一愣,扭头一瞧,华阳拎著茶壶不知什麽时候就进来了。
花爷笑了笑,给拉了把凳子,伯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怎不在外边好好休息。
煮茶的水没了,我来打点。
那小兔崽、小哈干嘛去了?
不碍事,他们父子许多年没见了,说上话就停不下来了,他爹自小就疼他,让他俩多聚聚吧。
花爷听了,起身从华阳手里接了水壶,道,你也去陪陪他吧,这小子成天都念著你们二老,难得一见,何必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我弄就行了。
华阳笑道,那可怎麽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忙活。
小事,今日医馆不打算开张,算不上忙。
哈儿常在信中提起他拜了个好师父,我便一直想找个机会来拜访一番。这孩子从小就笨,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花爷一听就笑,华阳倒一点不委婉,努哈儿确实笨得可以。
笨说不上,天性淳朴是真,在中原呆了几年已经懂事许多,伯母无需担心。
行了,你我之间不必客套,哈儿资质如何我最清楚,说起来我还得谢你桩事。
恩?
当年没将他带进万花谷当大夫,我已是万分感激。
。。。。。。。。。
花爷这会才有了些正色看华阳,心里是寻思女中豪杰确实不太一般,面才见上就知道他得是什麽人了,标致又精明的中原女子,努察儿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花爷忍不住也想唱郝率那歌了。
是想拐,可是太笨,当大夫我怕出事,坏我万花谷名声。
好小子,你倒是不客气,华阳在他面前坐下,有些好笑,花爷的皮表已经过了年轻的劲头,却依然有著一身乳臭毛孩的根骨,毛病臭得不轻,你师出万花谷哪位高人?我与万花谷也算有点渊源,此前也回过几趟中原,走访过万花,可还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花爷一听,想了想,不答反问,以伯母的眼力来看,我该是师出何人?
华阳稍一思索,又是一笑,花爷发现努哈儿其实也不长得全像他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譬如那双眼睛和嘴,笑起来就像弯月牙,跟华阳一样一样的。
我若没猜错,你想必是孙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何以见得?
花大夫不记得自己堂中挂的匾所题何字了吗?
花爷怔了怔,一番回想,这才会心一笑,伯母果然好眼力。
努哈儿头一回一整天没黏著花爷,无时不刻围在努察儿和华阳身边打转,比什麽时候都乖。
花爷对努哈儿简直刮目相看,以前只觉得努哈儿心性幼稚,今日一见才知压根没断奶。
只不过花爷倒也是头一回见努哈儿这麽高兴,那嘴就没合上过,说说笑笑半刻不停,花爷摇了摇头,将火拨大了点,把棍子上的番薯翻了个面。
师父给我一个大的。
干嘛?
给我啊娘。
花爷没说话,从地上插著的木棍里挑了个最大的番薯,临了又有些好奇,诶我说,为什麽最大的是给你娘不是你爹?
我啊娘最大呀!
那为什麽是你娘最大啊?
我啊爹说我娘大老远从中原嫁到我们狼族,在那也没有别的亲人,应该让她最大,这样她就不会害怕。
。。。。。。
花爷寻思他可算有点明白华阳是看上努察儿什麽了,就跟他当初看上努哈儿做徒弟差不离。
努哈儿给华阳剥番薯皮,烫得直呼呼。
啊娘,你们能不能在这住一个月再回去啊?
那怎麽行,你师父要给人看病,哪能叨扰他这麽久。
我师父是个好人,他不会计较这些的,啊娘,你们就多呆一阵吧?
华阳笑笑拍拍努哈儿脑袋,时隔几年,曾经的少年郎如今也是有些气魄的军人了,乍一见时她险些认不出来。
男子汉当如何,娘是怎麽教你的,不记得了吗?
唔。。。努哈儿顿时有些失望,啊娘说男子汉当断则断,不能黏糊,可是。。。
哈儿,你从军这几年,难道还需要为娘跟你讲道理。
哦。。。我知道了,努哈儿把剥好的番薯递给华阳,啊娘,吃吧,我们这的番薯可甜了,我师父特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