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将军仍旧没有从吃惊中缓过神来,但是指挥官的素质让他强迫自己镇定,“我刚刚还在和作战参谋分析,从哪里冒出来一架没有战斗编号的ME109!参与战斗,真想不到是你驾驶的它!”
盖尔尼德耸耸肩膀,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路过,那些该死的英国佬在包抄我们的飞行纵队,我总不能眼看着我们的同志被偷袭,见死不救!”
“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里尔将军瞪着他。
“别提了!你那架傻鸟训练机,关键时刻引擎出了故障,害我被敌机击中,紧急迫降。”他所谓的紧急迫降,不是用轮子,而是直接用机身接触地面。
里尔将军望着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这真是的一个奇迹,不过,盖尔尼德,十字勋章的事儿,我劝你还是不要打主意了。”
“亚历山德拉,我一向钦佩你部队的赏罚分明。”他故作出一幅斤斤计较的姿态来,“好吧,我代替你的第四纵队,4机组长指挥了一场战斗,粉碎了他们的偷袭计划,并击落了三架敌机,这至少也是一枚金质格斗勋章!你不要以为我干飞行员是个外行,就想这样糊弄过去,”他竖起三根手指,像个奸诈的商人一样跟对方讨价还价,那气势汹汹的质问引得沙盘后面的几个参谋长和副官纷纷笑了起来。
“弗里德里希!你这样冒然参战,考虑过后果么?要是让元帅、总指挥或者是元首知道了这件事,我这个指挥官会被就地免职!”里尔将军再也控制不住脾气。
盖尔尼德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的本意也不是向这个老朋友邀功,于是他笑着直指着对方的,“里尔,你要记得,你欠我个人情!”说完了这句话,他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下洒脱地转身。
“等等,你钻入云层,把主机当成敌机,擅自发动攻击,至少你得把当时的具体情况跟我讲清楚再走!”里尔将军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并没有回头,轻声哼笑着说到:“随你怎么编吧!谁会看那些见鬼的数据报告!我得回指挥部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黑鬼!”
里尔司令和他的参谋官们呆立在原地,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他们的尊敬的司令员对这个我行我素的党卫军上将无计可施。里尔司令那双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身影,作为一名军政要员,他很清楚,这个金发碧眼、俊美无比的男人,不但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是元首钦定的皇太子。只不过他这次的冒险举动,并不符合他一贯秘密审慎的行事风格。
“真是见鬼!”里尔司令自言自语地说到。
只听到盖尔尼德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帐篷里高八度响起,“我要一架用于高空飞行BF…109H!”
全体人员目送着那个上下通体那焦糊、衣衫褴褛的身影消失在了帐篷大门。一个参谋官小心翼翼地问到:“将军,真的要给他一架BF…109H么?”
“白痴!快给我查,是谁擅自把那架ME109训练机借给他用的!”
“那么,关于这次的胜利,几架击落的敌军飞机记在谁的账上?”
“蠢货!你不会说是地面部队的高射炮打下来的。”
他洗去了脸上的机油和黑灰,又从洗手间的柜子上面取出了医药包,自行处理了一下额头的伤口。沾着红药水的棉球擦过那道口子时,一阵火辣辣地刺痛让他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该死,该问里尔那个家伙要一枚战伤章。”这道伤口并不是敌人的炮弹和机枪造成的。他从来未曾在空军服役,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跳伞训练,降落在了灌木丛里,被尖利的树杈划伤的。还算是侥幸,那道割伤没有伤到他的眼睛,只是把他高耸的眉弓划破了皮。
“将军!”
“雅各布,你从陆路到这儿,来得可真迟,要知道,我刚刚已经赢了漂亮的一仗。”
“上帝,我在路上已经听里尔将军的传令官说了这件事儿。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允许我说一句,您那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冒险,不是么?”他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三年前,总指挥就命令禁止您参与任何飞行。”
“你这是怎么了?雅各布,你简直跟里尔那个古板的家伙一摸一样了。说起亚历山德拉·里尔将军,我跟他的交情也不浅,在党卫军和国防军之间很难找出像我们这样融洽的一对儿了,你都不知道,他刚刚看到我的时候,竟然足足用了5分钟才认出是我。”
雅各布上尉没有理会他兴致勃勃的演讲,挑起眸子盯着他的眉毛。“您受伤了么?!”
“一点擦伤!”他下意识地将手背掠过眉弓,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深邃的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文件?”
雅各布上尉沉吟了几秒钟,开口说到:“是海因里希总指挥的密电,刚刚到的。”
“喔?”他垂下冰蓝色的眸子,“看来总指挥并不知道我回过柏林。”
“是的,他应该不知道,还有几份文件奈科斯中将已经处理了。但是这一份需要您亲自签署。”
“是什么?”他挑目问,随手抽出了那份信封里的纸张,《关于在占领区建立犹太人集中营的……》
他没有看全那个标题,只是“集中营”那个醒目的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睛。眉毛上的伤口跳动了一下,他把那几张纸放在桌子上,按住了伤口。他简单的处理过,可伤口仍旧是有血丝的。
“需要军医来处理一下么?”雅各布上尉问。
“不,不需要,我已经处理过了,把文件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是!”雅各布上尉立正向他致意,走出了这个房间。
他没有再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站起身子,走到了套间的里间卧室,白色的床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崭新的党卫军夏季制服。他原本的制服脱在了飞机舱里。
他对着这面木框上雕刻着花纹的落地穿衣镜子,指尖抚摸过自己的领章上那三片银线绣织的橡树叶,和两枚将星。这身深黑色的制服,标明了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无法像“秃鹰集团”的战斗英雄那样,在天宇中驾驶着战斗机翱翔,实践着那瑰丽迷人的骑士梦想。
是的,他不是一名普通的战士,他也永远不可能像一位骑士那样单纯的为了荣誉和理想而战斗,他的战场,不是在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的火线,他的舞台,是在那不为人知的幕后,游走在人类心灵里最黑暗和堕落的角落。他的指尖在板挺地竖立着的衬衣领口停驻,那里应该佩戴一枚大十字勋章。他没有佩戴那枚大十字,那是到目前来说他获得的最高的荣誉。那些战斗英雄们,凭借自己卓越的飞行技巧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在31岁的时候成为一名帝国的上将,拥有这颗无上荣耀的黑色大十字勋章。他自然也可以当一名单纯的战士,但他所选择的道路是不平常的,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因为这是一条有效的也是唯一的捷径。
一阵浑厚的男声小合唱,自临时指挥部的外面传来,不知是哪个部队的战士们在排练歌曲。
“当人们不再忠诚,我们仍然忠诚,
这是一个为了荣誉而战的队伍。
我们的青年同伴,他们生于此时,
每一个男人该为美德和爱情而死。
永不会抛弃我们,一直在我左右,
德意志的橡树,月亮太阳的光辉!
忠诚无比的战士,骁勇善战的骑士,
坚定必胜的信念,撒旦正在逼近。
该如何掌控我们的生活和分分秒秒,
我们为之奋斗的荣耀与梦想,
神圣的帝国,神圣的德意志。
……”
他比谁都了解战争,战争的本质,永远是人类社会中的一小部分当权者利用强权,掠夺大部分弱势群体的财富,甚至是自由与生命,战争的过程,是死亡、杀戮、流血和牺牲。然而他也很清楚,作为一名帝国的指挥官,他必须如闪电之神般所向披靡,没有一秒钟迟疑和思考的权利。
95第五幕—18 狙击手
他快步回到了桌子旁边,坐定在了黑色的皮椅子上,掏出他的黑色的依金钢笔,展开签着“绝密”的牛皮信封,在那份文件的落款处签署上了他的名字,写到了一半,那钢笔突然不出墨水了。他金色的眉头微微蹙起,一向注意保持笔尖的干净和通畅,也随时记得灌注墨水。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甩了甩,这个举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黑色的墨水一下子喷溅了出来,沾到了他的手掌上。
他不得不放下签署了一半名字的文件,和漏水的钢笔。这支金笔是一位同僚送他的礼物。向来是不出什么毛病,他的心情突然坏到极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洗手间里。拧开了水龙头,搓洗手掌和指头之间的黑色墨渍。
可那一团黑色的墨像是着了魔一般的,任他怎么搓洗都冲不干净。他抬起眼睛,扫过洗手盆上方的镜子,突然间,他打了个寒颤,在那面平整光滑的大镜子上,隐隐地浮现出一双褐色的空洞的眼睛,是一个穿着白色囚服的女人,她是艾米丽的样子,她面色惨白,脖子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朝他露出狰狞的微笑。
他猛地回头,身后除了一片明晃晃的浴室的瓷砖,什么都没有。他几步跨出洗手间,一瞬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褐色的玻璃瓶,那是施密特博士送的帮助睡眠的药剂。他倒了杯水,将一颗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接着他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为了追查她失踪的线索,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又在飞经波兰上空的时候,参加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想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即使是钢铁打造的身躯也经受不住这样连续的疲劳和折磨,眉弓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我的小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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