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宵神色满不在乎:“说个不字就不是男人……”忽然间“啊”地大叫一声。许合子及时跪坐在他的腰上,把准穴位,力道又快又猛。贺宵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
他刚想喊停,她却俯身贴了上来,用力地推拿着他的双肩。离得近,他甚至能闻到她浓密的乌发上浅淡的茶香。许合子只做了一会儿推拿,额上便渗出了大颗的汗珠。贺宵扭过头,脸蹭着洗得干净的床单,余光恰瞥见她细瘦的手腕,不由得微微出神,想,这样廋的女孩子怎么能做这么辛苦的体力活呢。
许合子终于停了下来,正在喘息的瞬间,不防底下的男人忽然间翻过身,她下意识地要往床侧跌去,却被他的大臂捞住。两人的位置微妙地反转。贺宵赤裸着上身,一手撑着床,将她困在了身下。许合子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正要躲开,他却玩心大起,想要逗弄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无比轻佻:“小姐,做我女朋友吧。”
“流氓!”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猛喝。下一秒,贺宵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夹着晕眩袭来。
许合子被人很快地拉起,贺宵则“咚”一声,随着她的动作滚到了地上。从天而降的侠女丁小冰,走上前几步,踢了踢流氓贺先生的脑袋,无比嫌弃地说:“这么不禁打?”
许合子一片空白的大脑,到了这时才回过神,连忙拉住了还想继续踹贺宵的丁小冰。丁小冰意犹未尽:“你拉着我做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丁小冰大惊,“你什么时候和这流氓做了朋友!”
“不,不,他刚才是开玩笑。”许合子替他辩解,“他是贺宵。我和你提过的贺宵。”
丁小冰前一刻还冒着怒火的眼珠子,蓦地呆滞了一下,紧接着抓住她的手,几乎要从原地跳了起来:“啊!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送了一大堆名包到海胜的贺宵!”
“是他。”许合子长舒一口气。
丁小冰连忙蹲下身察看被自己用一个康复棒砸晕的贺宵。他长得真是好看,朗眉星目,微钩的下巴,帅气无比,除了脸上那几个被自己用脚踹上的鞋印子。她这会儿知道砸错人,急得快哭了:“许合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都没看见你进来。”许合子扶额叹气。
“我……我就是来找你的……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那幕。这有脑子的都会以为这家伙想非礼你吧!”丁小冰越看越心惊,“这姓贺的,看着挺有钱的。他他他……他不会找我追究责任吧?”
她正结巴着,许合子已经从地上艰难地扶起贺宵,察看他的伤势。
丁小冰这一棒砸下,是下了狠力,好在没出血。她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对丁小冰说:“快,这里有紧急的救护设施,去把沈伦找来。”
沈伦来时,许合子正轻轻拍着贺宵的脸。
“怎么了?”
“不小心被砸晕了。”
“用什么东西砸的?”对方一边问,一边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
“康复棒。”
“康复棒?”沈伦微微吃惊。
丁小冰急忙辩解,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拿着顺手……”
沈伦听着她可怜巴巴的声音,不知怎么,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眼睛看不见,也不愿立刻判断,只是慢慢询问着许合子,沉吟片刻说:“没有大碍。”
“不用送医院?”
“等他醒了后,如果有不适的症状,可以再去检查。”沈伦顿了顿,“我去给你们拿毛巾。”
丁小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伦都说没事,一定是没事了。”
“你知道他以前不是平常人,拿部队的标准要求人,流血都算轻的。”许合子正说着,怀里的贺宵忽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双眼。
混血儿!丁小冰无声地张大了嘴巴,瞪着他。
“咝……你……”贺宵吃痛地吸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向丁小冰,“就是你砸的我吧。”
“怎么会!”丁小冰像弹簧似地一下跳出离他三步远,紧接着打起哈哈,“哈哈,贺先生,你刚醒来,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丁小冰正“哈哈”着,贺宵打断她:“你是谁?”
“她是丁小冰。”许合子及时打住两人的剑拔弩张,“丁小冰——我和你说过的,贺宵。”
“这贺宵,长得也太帅了!”直到贺宵开着车送她们回了家,丁小冰憋了一路的话才终于吐了个痛快。
许合子笑她:“刚刚是谁用康复棒砸得他晕过去?”
“这不是误会吗?”丁小冰撇嘴。
许合子纠正她:“你可一直管这叫行侠仗义。”
“不过这贺宵是混血儿吗?”丁小冰扯开话题:“他那双眼睛,竟然不是黑色的,仔细一看,像磨光的宝石。”
“他是做什么的,男模吗?”
这边丁小冰还在不断念叨着,许合子早已停在了小区门口的路边摊前。暖黄的旧灯泡下,是一辆路过偶停的蓝皮大卡车。新鲜的荔枝成捆地扎着,还沾着水珠。芒果和大串的葡萄堆叠得小山般高。卡车边蹲着一个男人,见她挑得认真,忍不住说:“大姑娘,买一点吧,新鲜得很呢。”
许合子抬起眼,笑了一笑:“哦。”
“真的,不骗你,你吃一个吧。”男人丢下烟头,用刀剖开一片芒果。
“真的,不骗你,你吃一个吧。”恍惚中,是几乎泛黄的记忆,久得仿佛沉入岁月长河中的流沙,那人微微翘起的唇角,少年的面容姣好如画。他笑起来真是好看,乌黑的眸子,像最纯正剔透的宝石,眼皮微抬,眉宇飞扬,偏露出了一颗小虎牙,显得略有些稚气。他朝她笑时,她总会忍不住发呆。直到被他用芒果砸中,她才回过神。那是很久前的夏天了,海道口的乡下房子,小径两旁种着许多芒果树。因是七月初,芒果将熟未熟的季节,从树叶中探出一个个脑袋,硕大可爱,透着青绿。风吹来,满树摇曳着,连空气里都是青涩的香气。那时她每天都要从小径上经过,总怕被掉下的芒果砸中脑袋。很快地就有附近的当地人来采摘,三三两两地骑着自行车,车后放着长竹竿。竹竿上有削尖的小刀,踩在车座上稍稍用力,芒果就掉进了网兜里。
有一天傍晚,少年乐铖白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载她去采芒果。她举着竹竿站在车座上,双手都是抖着的,唯恐从车上掉下去。最后他终于看不下去,抢过竹竿,三下两下地钩了一网。
黄昏的风,从海道口吹来,有浅浅的清凉。她的长发全被风吹得扬起,遮住了视线,她抬起手去撩开,耳边全是芒果砸中网兜的噼啪声。
岁月忽然变得这般安静,静得仿佛有一万年那样长远,只要闭上眼,就会停滞于此刻。
他在车上摘得满头大汗,她只觉得双手都快捧不住网兜了,才说:“够了,够了!”
最后一个芒果掉落时,乐铖白顺手握在了掌心,剥开皮,尝了一口。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怎么样?”
“真甜。”乐铖白分明口不对心,递过给她,“试试。”
傻子也知道是陷阱,她僵持。
于是他又说:“真的,不骗你,吃一个吧。”
她终于迟疑地咬了一口,酸涩得差点把芒果扔得老远。乐铖白哈哈大笑着,笑容得意又飞扬,几乎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哟,许合子,你怎么这么傻啊。”
大约是报应,他正笑得起劲,一个芒果忽然从树上掉落,“咚”一声砸在了他的身上。这次,忍不住笑出声的变成了她。她一笑,细细的眉毛,变成了两道弯弯的弧。
仿佛这开心,就这样轻易地被留住了。
仿佛海风中的她和他,永远也不会长大。
岁月的齿轮,转得缓慢,日复一日,老钝得像生了锈的铁具,沉笨又安稳。
戏里唱的“良辰美景奈何天”,书上写的“赏心乐事谁家院”,都成了骗人的。
接过卡车上的老板递来的一片芒果,许合子回过神。
“怎么样?”对方底气十足地看她。
“真甜。”许合子笑着,“给我一个袋子吧。”
这头丁小冰正站在不远处,嘴里一边嚷着:“许合子,挑大个儿的!我爱吃大个儿的!”一边接着手中的电话,“喂,王副,这么晚有什么急事打给我呀?”
“丁小冰,你看这个成不成?”难得在一堆芒果中看见一个最大的,许合子握在手中朝她晃了晃。
灯光下丁小冰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
“丁小冰?”
她的手里还握着手机,却没应声。许合子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放下袋子,快步走到她面前:“丁小冰。”
“刚刚公司来电话。”丁小冰像是发了好大的怔,这会子才清醒过来,紧紧抓着许合子的胳膊,声音都快哆嗦了,“他们说……我被人告了!”
第四章 津轻海峡也越不过的冬
进入六月中旬后,海城的白天日头非常大。柏油路两侧行人寥寥,偶尔走过一两个年轻女人,戴着蛤蟆镜,宽大的遮阳伞挡住半个身子。
许合子忘记带伞了,脸和胳膊都被晒得红红的,因为赶得急,还出了汗,这样狼狈地出现在寰宇总台时,钟远山微微一惊。
钟远山正站在电梯里,后头的人拥着他就要往里头走。他远远地再瞥去一眼,是她,没错。这个姓许的女人,正低声下气地和总台的小姐说着话。
“麻烦您,我想见一见钟……”
电梯门关上,一切都消失不见。钟远山中途按停了电梯层,转了另一部电梯,重新出现在大堂。
许合子似乎并没和总台小姐谈妥,对方不失恭敬地回绝:“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够替你转钟总秘的电话。”
她听到这话,眉毛稍抬,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却仍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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