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抵抗和冲击,夏翎想起被送给敖泽的那一个月,撇了撇嘴巴。
曲临渊颇有些遗憾道:“我第一次看到太古经略中有关锁魂珠记载的时候就在猜测,那缕能被神龙木之果锁住却不消散的幽魂,说不定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她无意中在时空长廊中路过,却被锁魂珠拘留,难以逃脱……”
“啊——”夏翎低低地轻呼出声,她没想到,曲临渊随便猜猜,居然就猜到了个大概。而且,隐隐地她总觉得有一个奇异的猜想,呼之欲出,却又梳理不清。
“谁?”曲临渊猛地抬起头,直直望向夏翎所在的方向,“谁在那里?”
他慢慢地走下台阶,一步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就像多少年前那个奇怪的时空一般,缓慢略带犹豫却执拗:“是……你?”
夏翎吓得连大气也不赶出,死死捂住自己嘴巴。
曲临渊是真的能感应到她?这世间竟真的有人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然后,就在她惊异难消的时候,韩煜慢慢地朝她走来。
他不像曲临渊,走了几步却停在原地,他一步步向前,没有一丝犹豫,然后在离夏翎仅一臂远处停了下来。
夏翎的眼前一片迷蒙,听入耳中的声音带着隆隆回响,她无法判断韩煜是当真看到了她,感觉到了她,还是顺着曲临渊的目光做出的瞬间判断。
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再出声,不能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位置,她的存在。
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做个身不由己的傀儡,没有人!
“我不会再当你是傀儡。”韩煜的指尖慢慢凝聚出一簇幽蓝的火焰,“从今往后,我韩煜与常似锦体内的神识牵系永远屏蔽,永不复用。”
夏翎浑身猛地一阵,一瞬间她竟觉得眼前一片赤红,紧接着,迷雾散开,她清清楚楚看到了韩煜惨白憔悴,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他的嘴角慢慢溢出血丝,太阳穴处筋脉一阵一阵跳动,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神识割裂,精神屏蔽,那是极伤修者元神的自残之法。
夏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这个世间不是什么伤害都可以原谅和一笔勾销的。我不恨你,却不代表我能回应你!
韩煜慢慢抹去唇角的血丝仰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夏翎知道,那是因为,他其实看不到自己。
舒缓如大提琴般的声音缓缓演奏:“幽兰谷有遍地桃花,红艳似火;栖霞山有千丈瀑布,荡气回肠;鸣雁楼有天下珍馐,四季更替;苍茫山有绵延雪山,壮丽妖娆。从今往后,我可以带着你走遍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
韩煜轻轻笑了笑,脸上带着刻骨的温柔:“终有一天,我会破开时空之门,带你回家。这一生,无论多么长久,哪怕千年万年,我也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韩煜缓慢地,甚至是有些虔诚地向着她这个方向伸出手,掌心向上缓缓摊开,柔声道:“夏洛,你信我。”
夏翎缓缓放下手,目光落在韩煜的脸上,这个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云淡风轻的男人,自己何曾见过他如此憔悴如此狼狈,如此卑微祈求的模样。
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五彩斑斓的场景在她脑中一遍遍回放再回放。
十年了,原来与这个男人相处相伴已经整整十年了,放在从前的世界,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又能有多少人会对朝夕相伴了十年的人无动于衷呢?
可是,不行的。夏翎闭上眼睛,默默地对自己说:不行的。韩煜和夏洛,早已相隔两个世界,再也没有相交的可能。
就如此刻,你伸手在我面前,却永远不会知道,我已闭上眼拒绝一切。
“你还是要抛下我。”韩煜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入夏翎耳中,犹如灼热的温泉水在她的心底流淌灌溉,“就如两百年前你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却将我推入最绝望的深渊,是吗?”
夏翎猛地睁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温柔浅笑的男人。
韩煜轻轻的用他逐渐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已经足够强大,我能够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所以,不要再抛下我,姐姐……”
有什么晶莹的光泽自韩煜眼中闪过,又迅速消失。
夏翎呆呆地看着眼前朝她伸出来的手,这宽大结着薄茧的手与那双稚嫩柔白的小手是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
这双手曾经细心地喂她喝水,曾经捧着她给的晶石留恋不舍,曾经剥裂了指甲满目疮痍揪紧身下的稻草,也曾经无力地抱着同门的尸体绝望痛恨。
多少次梦回破碎虚空,夏翎的眼前都一幕幕重演着两百年前的悲欢离合,那个干净澄澈如水晶般的少年,那个坚强隐忍到让人心酸的少年,给了她太多的悸动和震撼。
然后,当她自己也不知道,来不及提防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她心底划下了狠狠一道伤痕,无声无息地烙印。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如果我当初没有救他,如果我没有告诉他我叫常似锦,韩煜是否就不会是今天的韩煜了呢?
如今,他再一次向自己伸出了手,不是强大冷血的晋海第一魔修韩煜,也不是傀儡常似锦的主人,而是两百年前受尽折磨却依旧呼唤着姐姐的孤独少年。
夏翎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是无法控制自己慢慢伸出去,想要握住什么的手。
不要抛下我,不要遗忘我,我是如此害怕孤独一人,如此渴望需要和关怀,我只是,说不出口。
原来,真正想要紧紧抓住什么依赖什么的人,并不是两百年前的韩煜,而是……我自己。
夏翎的手一点点探出,慢慢地带着一点向往和忐忑,伸向韩煜摊开的宽大手掌。
那里或许有她想要的避风港,或许有一方天地只留给她进驻,那里或许会是天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被拖得如此艰难漫长。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夏翎的手马上就可以够到韩煜的指尖。
可是对面的男人就在此时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赤红的双目却已遍布冷漠,还有狼狈掩饰的脆弱和绝望。
两个世界,两种轨迹。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他的目光灼热而明亮,没有焦点地注视身前某处,轻笑道:“你终究还是要抛下我。”
“可是夏洛,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他缓缓地勾起嘴角,仿佛是在做最简洁笃定的陈述,“你逃不掉的。”
“夏洛,你等着。”苍白的脸上,竟缓慢露出温柔的,甚至是略带青涩腼腆的笑容:“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一定能找到你。”
夏翎的心脏猛地一阵紧缩,伸出去的手因为陡然而来的恐惧和惊骇,条件反射般收了回来。
然后,就在眨眼间她只觉得眼前刺目的白芒一闪,胸口痛若灼烧,天旋地转,便失去了知觉。
隐隐的,仿佛有飘渺苍凉,似熟悉似陌生的曲调在耳边萦绕回荡,久久不散。
长风未见胥尘颜
迄岁朝露冷流年
琴箫转罢哀声尽
唯记苍楚曲晨天
一从相逢镂骨印
三生重乞石碑前
远山寒剑割情泪
楚水天光窥夙缘
极爱翻恨心裂锦
绷彻声声欲断弦
终局难解玲珑扣
云散流离老苍岩
故梦伶仃故人恨
是耶非耶孰堪诠
寒鸦捡尽寒枝乱
透骨丹砂穿心怜
九天神佛谁谱命
执剑叩问改荒衍
此世必索青丝系
纵湮碧落枯黄泉
小佚
2011…7…8 00:52
卷一浮生如寄百年梦完结。
第一章 时光荏苒
修仙者的世界本没有年历也没有纪元,却有阴煞之月和阳煞之日。
阴煞之月以三百年为周期,持续三十日,此为至阴之月。
阳煞之日以十年为周期,持续十二时辰,此为至阳之日。
凡人的朝代更换了一遍又一遍,却与修者无关。
他们的心太高太大,纸醉金迷早已迷不了他们的眼,他们所追求的是更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极致虚荣。
万年前,已无从考证究竟是何人提出,他们把某一个阴煞之月与阳煞之日重合的日子,定为天煞元年,从此后天煞即为修者公认的纪元。
窥不见天道的凡人总是爱幻想神仙的无所不能,逍遥自在,却不知,神仙也会有爱恨情仇,也会对权利名望孜孜以求。
有多少修者,忍受年复一年枯燥乏味的打坐修炼,踏足一个又一个险象环生的绝地,冷了心肠,弃了良知,舍命拼搏,终究还不是逃不离枯骨埋冢,伶仃离殇。
镜中花水中月,总是遥远而美好,殊不知朦胧散尽,剩下的不过丑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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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
几乎是钟声一响,夏翎就睁开眼来,身旁都是打着哈欠一脸疲态的师姐妹们。
她也连忙跟着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开始穿衣服,整理着装。
年纪最小的小瑾一直跟在她旁边,跌跌撞撞地洗漱,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同屋的师姐妹们修为都不超过炼气七层,其中年龄最小的小瑾只有炼气三层,她们是天奎宗外堂最不起眼最弱小的子弟。
小瑾一洗完脸,马上就变得兴致高昂,拉着夏翎和大师姐华瑶叽叽喳喳地开始八卦:“听说莲华派和灵墟门的高手今天就会过来,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过去看看呢。”
华瑶师姐点着她的小脑袋笑骂:“这一届蜀越地段的比剑大会由我们天奎宗举办,这可是十年一次的大盛会,无论对那些前辈还是门派,奖励都是极为丰厚的,他们派高手过来,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小瑾双手捧着红彤彤的小脸,满眼崇拜道:“可是我听说这一次莲华之鹰吴修前辈也会过来哦,我真的好想去看一眼。”
夏翎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她一眼:“你崇拜那个……吴修?”
“那是自然啊!”小瑾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