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古玉相击,悠然如和风轻吟,带着只手遮天的漫不经心,噙着温文尔雅的轻柔笑意,那个熟悉到让她颤栗发抖的声音,时隔十年,重新响起。
“真是血腥的场面啊。”他负手在后,笑容清浅,“有何事,说吧。”
夏翎闭起眼,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入泥土却化为冰凉。她听到自己心脏撕扯碎裂的声音,听到师兄灵魂最深处的哀嚎祈求,听到一点点远离消失的朦胧期盼。
——忘了从何时起,我已在乎你胜过医术和我的生命。
——千年时光流转,在你的世界,却不过匆匆十载。夏翎,你等我!
她睁开眼,在漆黑绝望的世界中,对着那忽明忽暗的星光,嘶声哀鸣——
“韩煜,救救我……”
话音未落,原本清晰的影像一阵剧烈颤抖,那永远温和浅笑幽深莫测的男子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几乎是发狂般伸出手,冲着影像中血雾弥漫的景象,仿佛那样就能抓牢什么。
“主人,发生什么事?是元琴联络你了吗?”
“夏……洛……”在喧闹的嘈杂中,夏翎听到那人低哑颤抖,彷如嘶吼般的声音,“夏!洛!”
☆、第九章 天地为证(上)
千里之外,青岳宗。雕栏玉砌,梨木花香的走道上跪着一地的男男女女。
为首的两个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上下,身形俊秀挺拔,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最稀罕的是,这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自然便是韩煜手下那对双胞胎兄弟柳笙和柳梗�
柳笙跪在地上,惨白的双手撑着地面,无法抑制身体细微的颤抖,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走道尽头笑得温和儒雅的男子,因为那会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和害怕。
可是,修仙之人哪怕再淡泊冷漠,却也并非绝心绝情,视万物为刍狗。所以,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哪怕他出口的声音也在颤抖:“求主人,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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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走道围栏上的韩煜却没有什么反应,望着青岳宗庭园中细雨绵绵的景象,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柳梗闳醋芨牟涣顺宥持钡拿 N业共恢忝切值芎问笨颊獍愀救酥柿恕!�
柳笙脸色一变正要说话,一个清雅冷漠的女子声音忽然穿插进来:“韩煜说的不错,晋海的修者求助于我们青岳宗何尝不是想将我们当作诱饵,我们反将他们当作踏脚石也不过是以牙还牙,有什么错?”
那女子从走道的另一端尽头缓缓走来,紫衣长裙,容颜秀雅,神情孤傲又漠然,只有当目光掠过韩煜的背影时,才浮现几分倾慕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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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美丽的女人,如果脸上永远只有傲慢讥讽的神情,高高在上的姿态,终究只会惹人厌恶。
辛如悦俏脸一变,寒声道:“柳梗悴还呛仙肀叩囊惶豕贰�
她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苍白却笑容阴冷的柳笙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刃牢牢抵在她喉咙处,一字字道:“你有胆再多说一个字?”
韩煜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修长的十指细微波动弹开飘洒进来的雨丝,漫不经心地思考。
离阴煞之月已不足百日,慕容邢想必也按耐不住了。用最短的时日杀了他,为师门复仇,然后呢?然后,
自然是将整个人界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不可以急躁。韩煜缓慢地握紧拳头,瞳孔一片赤红,又悄然隐去——是的,不可以急躁,急躁了就会想要杀戮,想要毁灭。那人看起来怯懦胆小,欺软怕硬,事实上却比谁都妇人之仁,无意义的杀戮会让身体沾满血腥,那样只会让她越发想要逃离。
只是,还能忍多久呢?韩煜低头看着微微颤抖,仿佛渴望着血腥的双手,腼腆微笑。
正想得入神,神识深处却一阵轻微反应,左手中指上的储物戒也跟着亮起。
他有些疑惑,不知这个时候谁会与他联系。是监视着狄飞的元琴,还是潜入凫峦的凌箫?
他缓缓转身,看着走道中如闹剧般的场面,神识微动,符阵便即运转,戒指上方倒锥型的影像由模糊慢慢变为清晰。
影像中显现的几乎是一片血腥地狱,凄厉的哀嚎和略有些熟悉的张狂笑声都让他忍不住侧目和微笑:“真是血腥的场面啊。”
空寂冰冷的十年的胸口因为眼前炫丽的艳红而有些沸腾暴戾,韩煜微笑着拂过被风扬起的长袖,淡淡道:“有何事,说吧。”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带着哭泣,带着心酸,带着舍弃一切的绝望与无奈。她说:“韩煜,救救我……”
那一刻,韩煜仿佛感觉到有一双手猛地掐住他的心脏,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燃烧。那不是因为痛苦,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他身体的本能。
双手突然便有了自我意识,着魔般伸出去,朝着那模糊血腥的影像,那里坐着一个女子,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可是却让他思念得颤抖,嚣想得发狂。
“夏……洛……”他听到自己嘶哑破碎的声音,一点点变为焦灼炎日,变为利刃锋芒,“夏!洛!”
天上地下,岁月流洇,只这一刻命运之神终于施舍下雨露。
哪怕只有一滴,也足够他欣喜若狂,血脉沸腾。
然而,血腥弥漫的影像突然一阵剧烈跳动,随即消失无踪,韩煜的手还伸在半空中,耳边轰隆作响,隐约回荡着一个男子嘶喊“夏翎”的声音,眼前却已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抓不到,也看不见。
久远的记忆慢慢复苏,仿佛烈日底下盛开的火红罂粟,妖娆炽热的灼人心扉。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常似锦?不对……夏翎?也不对……我到底叫什么呢?
——对了,我叫夏洛,我叫……夏洛,夏礼乐和洛晨的宝贝女儿。
他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幽暗的眼中闪烁出赤红如血的光芒。那是夏洛,无论方才看到的影像有多么模糊,女孩隐约的脸有多么陌生,那一定是夏洛,不会
有错。
可是,她为什么会求救?又是在何处求救?是什么人将她逼到了这样的绝境?
韩煜胸中焦灼欲狂,毫不理会手下疑惑的询问,猛然腾空而起,飞出青岳宗范围。
他的遁速快如闪电,越飞越高,直到将晋海以东万里河山,统统尽揽眼底,才凌空闭目,衣袂飞扬,飒飒站立。
郎朗青天之下,他的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眼中缱绻如水,细细潺流,仿佛喜悦到了极点,又期盼焦急到了极点。
十年过去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思念,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那个人,向自己求救了。那个人,主动渴望依赖自己。那个人在十年后,重新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的等待,所有的魔咒,所有的痛苦煎熬,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他只想马上去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永不放手。这世间,任何阻挡他,妨碍他的人,最好都做足了心理准备。
韩煜白皙修长的手指如莲花绽放般拨动穿行,幽蓝的雷光在他指尖一点点凝结,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随后这雷光越来越大,劈啪声越来越响,直到双手无法合拢。
韩煜将手一松,雷光迅疾脱离他的掌心窜上天空,化为幽蓝的雷云,可这雷云却并没有停止增大,反而如泛滥的虫鼠般,以让人惊骇欲绝地声势将身边的白云迅速吞没。
短短一炷香的时辰,千万里的天空已被幽蓝的雷云层层覆盖,阳光普照眨眼变为黑幕降临。巨大的让人惊恐的雷云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恐怖响声。
好不容易追上韩煜的柳笙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人,你……你在做什么?”
韩煜的面容苍白如雪,嘴角却挂着腼腆温柔的笑容,指尖轻轻拨着一缕幽冥火,羞涩道:“下聘,娶妻。”
“下……下聘?娶妻?!”柳笙指着头顶那将整个晋南晋北统统笼罩的危险雷云,吓得差一点没从空中摔下去,“主人,您……您别开玩笑了。”
“终身大事,岂可儿戏。”韩煜漫不经心地开口,低头望着底下的苍莽大地,眼中却闪烁出最魔魅的赤红艳芒,“这个聘礼,确实大了些,或许还会惹她不高兴。只是这世间阻碍我的人太多太多,而我,却已经等不下去了。”
“轰隆——!”一道闷雷不偏不倚打在一座无名小山峰上,雷声响过后马上窜起数千道幽蓝冥火,霎那间,百丈高的山峰夷为平地,灰飞烟灭,只余一个泛着幽冷烟尘的空洞。
原本因为突然变天而心惊胆战的修者与凡人们被这一声巨响惊得恐慌失措,而离那座小山峰近的人亲眼见证了这一过程,更是骇然惊恐,无法自己。
就在所有晋南晋北修者们因揣测着是否凫峦帝国发动
了总攻,抑或天降惩罚祸临人间而惶惶不可终日时。一个男子清朗幽淡的声音从数千里的高空处,清清楚楚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第十章 天地为证(下)
晋海以西边境,凫峦帝国大军集结之处。
金鳞抬头望着突然之间阴暗的天空,眉头紧皱,异象天变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