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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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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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梦境就是梦境,现实就是现实,他不想在每天睡觉的时候还要努力分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沉浸在一个月前的那场噩梦中,久久不能自拔。

今天手术之后,不苟言笑的主任破天荒地赞许了他,让他真的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次手术的失败,并不等于以后所有手术的失败。有其他还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这和他以前在学校念书没有什么两样,他以前也并没有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败而放弃了学习。

医生暗暗握紧双拳,觉得这一个月的自己真是混蛋。

应该用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能更好的前行。

老板并没有多问,伸手握住了医生放在柜台上的拳头,安慰地笑道:“在平坦的大路上,人虽然可以顺利地走过去,但只有在泥泞的大路上,才能留下人的脚印。”

老板的手很凉,“噩梦虽然会成真,却未必不可改变。”老板意味深长地说道。医生抬起头,看着老板眼中那深邃的黑,觉得他的笑容里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这时,哑舍的雕花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一个身穿白裙的年轻女人。他的目光落在医生和老板交叠的双手上,不禁一愣。医生见了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是他上次手术差点救不回来的女患者。

女人看到医生,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红润,看来已经康复了许多,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你好,今天我下午去了医院,听说你有手术,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谈谈。”

医生尴尬地低着头,虽然迟疑,但仍坚定地道歉。“对不起,其实我早就应该很正式地向你道歉,只不过自己一直无法面对。”店内烛光一阵忽明忽暗,映得女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老板仍站在柜台内,淡淡地笑着。

“扑哧!”女人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老板,最后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什么嘛!原来是这样。我说像医生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没女朋友?原来……怪不得……怪不得每天晚上都往这家店跑……医生,再见啦!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我的身体其实早就痊愈了!”

女人摇着头说完,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留下店内面面相觑的两人。

“她……她是什么意思?”医生一头雾水。

“她很漂亮啊,也对你有好感,所以才天天去找你做身体检查,你都没察觉到吗?”老板一语道破困扰医生许久的问题,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拿起书看着。

“不……我对她只有她躺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之后的印象……”医生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老板抬了抬眼皮,古怪地笑道,也不知道在说谁:“唉,真可怜。”

“喂!你说谁可怜啊?对了,她走之前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医生一看到老板的那种笑容,就浑身不舒服。像被人算计了一样。

老板悠哉地喝着茶看着书,医生自己闹得没趣,气呼呼地走掉了。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老板微笑地放下了书,从锦盒里把瓷枕取了出来,拿出鹿皮布精心擦拭。

“黄粱,看来这次也很成功,不光救了一个人的命,还把那家伙给点醒了。今后他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救人无数。”老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瓷枕像是能听懂他的话般,碧玉般的表面越显光亮润泽。

哑舍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欢迎光临。”老板抬起头,扬起招牌的笑容,声音散落在这昏暗的小店。

门边,火烛依旧幽幽跳动,似是在问:这一位客人,将会是谁?

第五章 哑舍·越王剑

“欢迎光临。”老板抬起头,当看到走进来的人时,手中擦拭瓷枕的动作,停了下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大叔,长着一副很有轮廓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岁月在他的额头上刻下几道皱纹,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竟是腿脚有些不便。

“馆长,好久不见。”虽然有些惊讶,但老板的脸上仍是挂着招牌般的笑容。

进来的这位,是本市新上任的博物馆馆长,老板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不少关于他的采访报道。

馆长借着店内昏暗的灯光,震惊地看着老板,过了许久许久,才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二十多年不见,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老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馆长今年45岁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在当地的博物馆工作了十多年,终于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接任了老馆长的位置成为了博物馆的新馆长。其实馆长小时候对这种冰冷冷的古物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在他十几岁的某年,遇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大事,只好便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古董。

可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的再次重逢,那人的相貌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还如二十多年前那样年轻。

不过,那样是不可能的吧?

馆长初时的意外一过,自嘲地呵呵笑道:“我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有一个 许久未见的朋友,他二十多年前和你长得很像。”

年轻的老板,仍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他发现馆长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说的那句“好久不见”,索性也就当他没有说过这句话。当下顺着他的话续道:“馆长说的那人可能是家父。”

馆长双目一亮,“那令尊何在?”

“家父正在国外旅行,最近可能是去了埃及,大概短时间内回不来。”年轻的老板含笑说道,坦诚而又真实,让人无从怀疑。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馆长惋惜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这家店是新开的吧?我以前没听说过。”

作为博物馆的馆长,他自然对城中大大小小的古董店了如指掌。虽然时至今日,古董店内很少再有出现真正价值连城的古董,但凡事没有绝对。今晚他去朋友家拜访,跑过这条商业街时,发现了这家名字古怪的古董店。

——哑舍。

古物不能说话,他们都承载了千百年的故事,无人倾听……倒是很像那人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

“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老板笑了笑,他开这家店至少有两三年了,但由于点名奇怪,很多人都没发现这是家古董店。能推门而入的人本来就少得可怜,更别提总是上门的熟客了。

不过他在这里开古董店也不是为了赚钱,和古董有缘的人,迟早会出现。

只是没想到今夜馆长会推开哑舍的这扇门,这让老板微微地拧起眉。馆长昂着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对这里昏暗的光线感到不满,用着前辈对后辈教育的口吻道:“古董店怎么能晚上还开店呢?你不知道什么叫‘灯下不观色’吗?”

“灯下不观色”是古董店的行规。所谓灯下不观色,说的是天黑之后古董店就要关门。在灯下看古董,由于光线不是自然光,容易鱼目混珠,收到或者卖出假货。

这也是他在看到这家古董店毫不犹豫推门而入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是这么年轻的老板之后,更加锁紧了眉头。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古董这东西,没有多年的积累,是无法摸得透的。面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怎么看都给人不可靠的感觉。

不过,当年,他认识的那个人,也就是这般年纪……

看着灯下那熟悉的面孔,馆长恍惚了一下,顿时甩了甩头。

他对自己说:那个人是不同的,是与众不同的。

老板还是静静地笑着,他的古董店又不是卖东西的,开店关店全都凭他喜好。只不过他一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多年,此时看见多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面容老去,只能依稀看出当年的一点影子,却对他用陌生人的口气说话,这对他来说还是个新奇的体验。

馆长用极为挑剔的目光环视店内的器物,很自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老板正在擦拭的瓷枕。

“这是……越窑的青瓷枕”,馆长双目一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胎体为灰胎,细腻坚致。釉为青釉,晶莹滋润,如玉似冰。上面有叶脉纹,入手冰凉沁手,以馆长的经验来判断,这个瓷枕的年代至少在唐朝至五代十国之间,而且从颜色看,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秘色瓷”!

所谓“秘色瓷”,从前人们提到它,都沿用宋代文献,说这种瓷器是五代十国时,位于杭州的钱氏吴越国专为宫廷烧造的,臣庶不得使用。至于它的釉色,也像它的名字一样,秘而不宣,后人只能从诗文里领略它非同一般的风姿。直到八十年代,陕西扶风法门寺宝塔出土的一批秘色瓷碗碟,才让世人知晓真正的秘色瓷是何物。

而此刻在他手中的,竟是极品的越窑青瓷。

馆长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他并不觉得这类绝对属于国家级的古董出现在这家古董店有什么奇怪。就他对那人的了解,就算这家店内还有着更多的珍贵古董也不稀奇。

因为是那个人的店。

老板有趣地看着馆长千变万化的脸色,重新坐了下来。他从红泯小碳炉上拿下烧开的水,冲了两碗龙井茶,静静地放在各自面前。

馆长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沉着脸把瓷枕放了下来。他端起茶碗,闻了一下香浓的茶香,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那个瓷枕上转移过来,就发现自己手中的杯子竟是斗彩铃铛杯!馆长差一点就要不顾一切把杯子翻过来看看后面的落款了。但茶水太烫,他只好哆哆嗦嗦地举高杯子,抬头向上看去。

果然!是成化年间的斗彩瓷!

天啊!他莫不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用这种只能躺在博物馆玻璃柜里供人观赏的杯子在喝茶?

馆长憋红了脸,勉强拿稳杯子,重新放在柜台上。有些茶水撒了出来,但是他却不知道烫手,他甚至都不敢四处观看,只是低头思考着。

“只不过是个杯子而已。”老板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到嘴边惬意地吹了一下茶沫,悠然地浅呷了一口。

“不!它不只是个杯子!”馆长突然间大发脾气,横眉瞪叱道:“小子!你明白什么?这个杯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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