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也是一座什么都不缺少的城市,人多车多,透过墨镜看向前面密密实实的车盘旋而成的长龙,开车的女人无奈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操着家乡话就骂了一句。
尽管她来到北京已经二十年了,然而每每想起上海那种挥之不散的淡淡雾气,自十里洋场倾泻蜿蜒的纸醉金迷,还有说不尽唱不完的江南小曲儿,李玉琴心里还是有丝丝怅惘。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她烦闷地吐出一口气,摇下手边的车窗,将手肘随意搭着,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可保养得宜的脸上丝毫看不到老态,仿若三十岁左右的少妇。
她是个不能缺少热闹的女人,“社交名媛”、“第一名媛”是她的专属称号,每天的时间分成若干块,挑选衣物珠宝配饰两小时,化妆两小时,第一排贵宾席看秀两小时,在自己发起的宴会上招待客人两小时……她的生活丰富而精致,永远烙印着“上流”这一标签。
一支烟还未抽完,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伸手摸索,手袋是颜色低调经典款式的珍藏版,据说是要预订两年的奢侈品,而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通电话便有人送来的小玩意儿。
“喂,堵车堵得厉害,我已经在路上了。”
语气倒是很轻柔,甚至带了些讨好的意味,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竟让一向桀骜不驯的李玉琴如此收敛。
“呵,我倒是对她很感兴趣,看看她有什么能耐,把你给迷成这样!”
刚巧信号灯变了,她随着车流往前蹭,顺手挂断电话,手里的半截烟轻轻一弹,落向柏油马路。
对于李玉琴这样的夜行动物,下午时段出现在俱乐部里实在罕见,幸好经理卡洛琳小姐事先获得通知,站在大门入口不远处亲自迎接。
“您来了,邵谦少爷和他的朋友已经到了,我安排在了您最喜欢的那间包房。”
卡洛琳笑容得体,年纪轻轻已经在这家占据了京城二环制高点的顶级商务会所担任会籍经理,证明无论是外形容貌还是谈吐见识都是格外出挑的,自然深得李玉琴的喜爱。
“那女孩儿看起来怎么样?”
穿过环形走廊,李玉琴挑挑眉问道,饶是卡洛琳再会察言观色,也霎时感到了为难,想了一下,微笑道:“我看,少爷应当是很喜欢很在意的。”
谁不知道,少爷是夫人的心头肉,就算是闯了天大的祸,只要提起少爷,都能保住命。
果然,李玉琴面色和缓了些,点点头,径直推开门。
“哎我当时拿过镜子一照,心说这还是我嘛?左看右看,还行,是我,心里直念叨,这下糟了,我又帅了!”
坐在沙发里的冯邵谦吸了一口雪茄,翘着二郎腿,眯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笑着讲笑话,他说的正是自己在香港整形之后那一段。也算是他福大命大,虽说车祸现场是惨不忍睹,可他伤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脸上的伤经过医学整容,也没有留下疤痕,更不会毁容。
“得,要我说这回我还算是因祸得福,以后说不定还能出演硬汉形象,可别再腻腻歪歪的净是古装戏仙侠戏了,上周公司给我看个剧本,我一瞧,靠,又是呆书生,赶紧推了。”
相比于冯邵谦的侃侃而谈,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就没有那么放松了,黑色的上衣衬得她的脸色更显莹白,在灯光的映照下,肌肤显出一种半透明的感觉。她姿势很惬意,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听他讲话,不时微笑点头,轻声聊几句。
正是销声匿迹近三个月的简白珂,在完成了《霓裳》一剧的拍摄后,这个昔日曾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一炮而红的女演员,又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了公众视线中,再任何场合都再难看到她的身影,却不想,临近春节她却出现在了帝都某著名高级会所。
“白珂,今天我其实是带你来见一个人……”
冯邵谦刚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正是李玉琴。
“哎呦,乖儿子!想死妈妈了!”
她说的还是上海话,进门来后整个人便上前抱住坐在沙发上还来不及站起来的冯邵谦,一张红唇凑上前,在他脸颊上狠狠嘬了几下,双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左右端详,眼中竟有泪花儿在闪烁。
“妈!妈!我这脸都快被你揉烂了!松手啊!”
冯邵谦不停挣扎,余光扫到简白珂错愕震惊的眼神,硬着头皮推开李玉琴,后者瞄到一边还有简白珂这个外人,也退后一步,收敛了笑意,右手抬起,抚了抚烫巧克力红色卷发,有些倨傲地开口道:“阿谦,这是你带来的朋友嘛,怎么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啊?”
其实,就以简白珂的知名度,李玉琴又怎么会没认出来她是谁,可是此刻,她偏要在亲生儿子面前灭一下她的威风,大概是出于女人的天性吧。
“妈,这是我朋友,简白珂,念书时是我的学妹,还和我一起演了部戏,下个月你就能看到了,卖得特别好,等央视播完,地方台就可以都跟着播了。白珂,这是我母亲,她很喜欢交朋友的,也爱热闹,更爱漂亮衣服,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
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卖力地介绍,李玉琴也不想令他难堪,展开一抹浅笑,主动伸出手道:“简小姐,你好,幸会。”
简白珂已经从方才的惊讶状态中调整过来,也轻轻握住她的手,恭敬道:“是我幸会才对,久仰大名,今天一见才知道您果然气质出众,高贵典雅。”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下李玉琴,发现冯邵谦的眉眼与她极像,只是轮廓冷硬了几分,应该是遗传自父亲。她忽而想起那些关于李玉琴的传闻,终于意识到冯邵谦是谁的儿子,心底不禁一声叹息,这男人藏得也忒深!
他哪里是一般的当红小生,分明是红二代和国有大型集团老总的儿子,即使是非婚私生子,其地位和能继承的财富也没有人敢小瞧。国外有邓文迪,国内有李玉琴,做“小三儿”做到如此地位,也算是登峰造极,无人能及了。
“阿谦,你也真是的,从香港回来也不说先回家看看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妈妈也没有个准备,什么礼物都没有给简小姐带,真是太不好意思。”
三个人落座,李玉琴对站在一边的卡洛琳低语几句,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您太客气了,是我抱歉才对,我并不知道冯老师的身份,刚才整个人都愣住了。初次打扰却没有准备,您千万别挑理才好。”
简白珂姿态端庄,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听说过那些关于李玉琴的传言,如果说简繁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帝都名媛,那她李玉琴无疑是后起之秀,近十年来的北京一姐,风头一时无两的京城名媛,是个惹不得碰不得的人物,她背后的势力强大,各方人脉交错。
眼神一动,李玉琴将原本落在简白珂身上的审视目光转投到自己儿子身上,到底是母子,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冯邵谦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避开眼去,李玉琴心里冷哼一声,自然是看穿他的小心思,并且嫌他没出息。
这个儿子,长得多半像自己,性情却大半随了他老子,性情中人,属于爱美人不爱江山那一类,当年为了跟李玉琴在一起,跟家里的老爷子险些闹翻。想到往事,李玉琴又隐隐欣慰,觉得自己这半生也算是没有了遗憾事。
三个人正说着话,卡洛琳带着两名穿着统一制服的侍应生再次进来,两人手中分别捧着红酒和雪茄,态度恭顺有礼。
“这是来自法国隆河谷地区的碧娜新教皇城堡红酒,味道很地道的,客人大多很喜欢。阿谦,你上次回来说喜欢这种04年限量版雪茄,我特意叫人时刻准备着,就等你回来给你解解馋。简小姐,不要客气,来尝尝这酒你喜不喜欢。”
李玉琴面对着这个从小叛逆的儿子,几乎是溺爱了,否则也不会允许他放弃偌大家业去投身演艺界,见他在外打拼那样辛苦,她不便出面,只好叫自己的妹妹李玉红暗中相助,不想外面的人竟胡乱传成冯邵谦是被包养,弄得姐妹俩私底下见面说起此事哭笑不得。
端起酒杯,里面的红酒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红宝石色泽,细细闻来香气较淡,但非常醇正,简白珂吸入小半口,轻轻搅动舌,将口腔里的酒液控制在靠前的部位,然后才缓缓咽下,仔细品味那种细腻的味道,之后才笑着赞美道:“确实是好酒。”
她知道,李玉琴是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她有多所顶级会所,圈中很多天王天后的明星都是她的座上宾,无论你多有名气,如果脾气不相投,都不会入她的眼,也别想进一步踏入这座城市所谓的上流社会。一句话,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尽管自小跟随简繁长大,耳濡目染诸多宴会礼节,对于上流圈子里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些奇伎淫巧也算知晓一二,但简白珂知道,这些在李玉琴面前都是表面功夫。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冯邵谦要带她回北京,原来是要令她东山再起。
这三个月来,她过得很平静,因为拍戏时对苏市印象深刻,又很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所以再次回到苏市做短暂的休息。白天到西园寺听师父讲经、吃茶,夜晚便随处走走,买了很多书,睡前看上几页,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竟是有种时间飞快,白驹过隙之感,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农历年底。
这期间,她一直是一个人,偶尔和凯文宁宁通一次电话,算作保平安,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人能找到她,原来不需要大隐小隐,只要你真心藏匿起来,便真的可以逃离原有的世界。
直到一天傍晚,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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