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显赫问：“你现在怎么不出去了？”
林立安随手拉了个椅子一坐，椅子带滑轮，他坐的特别舒服，“再打他们输光光我担心他们哭鼻子。”
倪显赫淡淡一笑，哭鼻子到不至于，但是心里不痛快倒也是真的，林立安到底也没傻到那份儿上，都快分道扬镳了还把人家赢光光，他也肯定不在乎那一点小钱。
不过，说道这儿，林立安一开始就不该和他们玩，想想明知道这些人心疼那点小钱还是要赢几把才罢休，不服输又任性，真真是孩子气十足。
林立安一使劲儿，脚点地滑了一下，椅子也转了一圈，倪显赫不得不提醒，“你小心，摔跤我可不负责。”
“切，谁用你负责？”
林立安专心致志看着倪显赫的书柜，“你怎么看了这么多的书？”
倪显赫说，“都是以前看的，外国名著是小学六年级以前看的，四大名著是小学毕业后的暑假看的，等到上了初中就堕落了，看得都是些杂书。”
林立安一下子有了精神头，“杂书？什么杂书，我也爱看杂书。”
倪显赫走到他身边，俯身，一阵清冽的肥皂味，特别的干净舒爽。
林立安转头看倪显赫，他正低着头看书架中的书，从下巴到脖颈，从脖颈到脊梁，构成了优雅而紧致有力的一段曲线。
倪显赫一转头，林立安赶紧避开他的目光。
“诺，”他的下巴朝书架中间指了指，“这些就是我初中最爱的杂书了。”
林立安赶紧看过去，颇以为能看到什么美女写真集之类的，或者是《柯南》之类的漫画，谁知道那一排竟然是，《卫斯理系列之XXX》，《原宿侠系列之XXX》，《鹿鼎记》，《倚天屠龙记》，《陆小凤传奇》……
整整书柜第四排，一百多本书，无非是倪匡，金庸，古龙，还有一些外国的当代小说。
林立安的脸都苦了，“这就是你说的杂书？”
倪显赫眸光一闪，笑容却是纯真无邪，“这难道都不是杂书？你说什么才叫杂书？我不太喜欢看《青年文摘》、《读者》什么的，不过我家也有，在那边的装杂志的箱子里，你要的话我帮你找。”
林立安无力地摇一摇头，“你有什么好看的书给我推荐推荐。”
他是真的不能指望从小公子这里获得关于日本热门文化和港产热辣女星的有关读物了。
倪显赫说，“我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两本你应该喜欢。”说着，他把《基督山伯爵》和《三剑客》简装版递给林立安。
林立安咂舌，“怎么都是三个？我倒觉得这本《三个火枪手》更有意思。”
其实他是不喜欢这种倪显赫懂很多他什么都不懂的感觉，故意想要刺一刺他。
倪显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斟酌着语气，”你难道不知道，《三个火枪手》和《三剑客》是同一个人的书，只不过是译法不同么？”
林立安脸上像有火烧，“就你懂！我就要看这个《三个火枪手》了，你不愿意？”
倪显赫赶紧摆一摆手，“没有这个意思，你喜欢哪个版本就哪个版本吧，我只是担心入门你就看那么厚会不习惯，啃不下去。”
林立安对倪显赫这种把他当幼稚园小朋友的说话方式深恶痛绝，这种感觉在倪显赫最终又推荐了一本《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给他看的时候更加明显，这明明就是给小孩子看的，童话类的书吧，尤其是他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于是林立安下定决心要把倪显赫的书房给“污染”了。
于是开学的某一天，他在倪显赫因为借给他书而腾出的空隙里，塞了几本宝贝。
据他经常光顾的经营盗版影碟兼黄色杂志的书店老板说，这几本是国外进口来的宝贝，据说日本的现在都不怎么时兴了，大家爱看的都是欧美系的。
他也没来得及看，在开学后的某个周末光顾小公子家的时候，趁着小公子去卫生间的时间，潜入了他的书房，把“宝贝”运了进去。
即使没看，他也知道内容肯定确定、一定、非常，火爆。
小公子这样一副要和他好好谈谈的架势，一定是已经发现了。
虽然早知道发现是早晚的事儿，他还是有点害怕。
林立安真的是做贼心虚，灰溜溜地跟着小公子下了楼，来到操场的正中间。
不管是哪个学校，操场正中间，都是人少，适合一系列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干的事情的好地方。
倪显赫背对着林立安，淡淡地开口了，“我看见你的成绩了。”
林立安一直在想着色情杂志的事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倪显赫大吼，“少给我装糊涂！我说的是你的成绩！我在办公室帮忙分卷子的时候看见你的卷子了。物理68分，你很厉害么你！还有英语，150分满分你才考105，也是刚刚及格。你这个月都干什么了你？”
林立安被他这么一吼，才想起来学习的事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他知道倪显赫肯这样留意他的成绩是关系他，是为了他好，再说他也没什么面目吼回去，考成这样本来就够丢人了。
幸运的是倪显赫没说他恶作剧的事情，大概是莽撞学习还没有发现。
最后成绩单发下来了，林立安一看成绩，全校85名，全班第8名。
后面又开始唧唧喳喳，毫无疑问，叶玮婷是全班第1名，全校第2名。
到了班车上，林立安已经看见宋小涵和倪显赫在笑着说话，“你太牛了，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地理都是全校第一，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宋小涵叫的夸张，但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看样子考得也不错。
林立安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灰。
倪显赫一眼看见了他，抓住他的袖子，“林立安，这是宁承业。”
宁承业长得干干净净，有点清瘦，看起来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林立安勉强笑着和那个男孩子打了个招呼。
宁承业给人感觉和倪显赫挺像的，虽然笑得挺热情，但是看起来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疏离。
果然倪显赫下一句就说了，“我们从小在一个大院一起玩的。”
“是啊，”宁承业微笑，“我爷爷就是给他爷爷当副官起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立安觉得这样的倪显赫特别地遥远，好像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他一直以为，上了高中，不再和原来的小胖子一个座位，倪显赫会和他坐在一个座位。
却没想到，倪显赫先是家里车接车送了一个月，这刚开始做班车，旁边仍旧是别人。
他身边坐着的那个，才是和他同一个世界的人。
从学校到家的过程中，林立安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撑着个笑容静静听宋小涵很快和宁承业混熟了，倪显赫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宁承业不时笑出声。
转眼，林立安就快到家了。
倪显赫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立安觉得一时间感觉极其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觉得心里有点暖。
倪显赫盯着他，眼神是冷的，脸是绷紧的。
“生气了？”
“没。”林立安说。
“明天去我家，我想看看你的卷子。”
林立安嗫嚅一声，“满江红，有什么好看的。”
倪显赫的手收紧，林立安咬牙，差点儿没疼得叫出声来。
“我说去我家，看卷子。”
眼看就到站了，林立安说，“好！我保证去。”
倪显赫这才松了他的手，看见林立安手腕被自己握出了几个红印子，慢慢转青，又把他的手腕飞速拽过去，揉了又揉。
白皙的指尖在少年蜜色的皮肤上一下一下的按摩着，十二分的细致和小心。
林立安仰着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
等到林立安已经跳下车了，宋小涵跟在他后面也下了车，宁承业低声问，“显赫，这要不是林立安是个男的，我看你对他那架势，又是敦促学习，又是揉小手的，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小女朋友呢！”
倪显赫皱了眉头，“我说是不是应了那句‘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怎么什么都能被你说得这么恶心？你还真能装，天天一副好学生样儿，我爸还夸你乖。”
宁承业说，“在老头子和老爷子面前，不装乖一点能行么？我小时候一不小心就被我爷爷吊起来打。我表姐吃饭的时候说错了一句话，老爷子一筷子甩过去，正好打在我表姐中指关节，现在她手指头都有点弯。我不装，我不知道被老爷子一脚踢到哪里去了呢。”
宁承业管自己老爸叫老头子，管自己爷爷叫老爷子，多年周旋，已经知道对着他们要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这其实是在爷爷辈高压管制军队教育的情形下，小子们形成的共性。
倪显赫和他比，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宁承业敛了笑，问，“这林立安，是不是就是那个暴发户林文伟的儿子？”
倪显赫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宁承业悄声说，“去年过年我在我爷爷家见过他，他去送了些营养品什么的，我好奇拆了一瓶说是鲍鱼粥的易拉罐，里面是一卷一卷的钱。”
倪显赫说不说话，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宁承业闭嘴。
宁承业赶紧转移了一个话题，“你怎么会和林立安搞到一起，明明和你不是一路人。“宁承业带着点高干子弟特有的优越感说，”你不觉得他再有钱也就是个土包子么？”
倪显赫声音冷下来，“我不这么觉得。”
宁承业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又听见倪显赫轻轻一笑，柔声说，“你不觉得，他挺可爱，也挺有趣的么？”
宁承业说，“可怜没人爱？”
他没看见，阴影里，倪显赫无声地摇了摇头。
Chapter13
周末，林立安乖乖去了倪显赫家。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倪显赫在他这里有一种莫名的威势，让他下意识地不想去惹怒他。
林立安背着双肩书包到了倪显赫家门外，在脱了鞋，在地板上徘徊，还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