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精兵全数埋伏在绝龙岭上,只等着白玉堂前来。
离悬崖尚有一里地,白玉堂就和李元昊手下的精兵动起了手,画影挂在腰间,手中握着是展昭的巨阙,这把上古宝剑,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映着光带出一种奇异的蛊惑,斩向敌人。西夏兵象潮水一样涌了上前,数百人对一人,伸着脖子让他砍,也会砍得手软,更何况这些人都是李元昊手下的亲兵,武功远远高于一般的士兵,常常以一抵三甚至于是抵十。
白玉堂目光欲加的尖锐,他心中只有一念,展昭一定就在这绝龙岭上,只要除了眼前这些人,就可以见到猫儿了。巨阙在内力的催发下带着惊人的杀伤力攻向敌人,白玉堂杀红了眼,围在他周围的西夏兵倒下一批又一批,他的剑上是血,手上是血,白衣上也是血,那些血,大部份都是敌人的,但也有几处是自己的。
一路的冲杀,这些亲兵却是训练有素,虽然死了不少人却并不慌乱,有些人身上还带有暗器,白玉堂武功高强,但毕竟只有一人,以往和展昭一同对敌,相互维护,如今形影孤单,又心绪不宁,自然防护不周,片刻间,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白玉堂却全然不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也到见到展昭。等上到绝龙岭,离悬崖不到百米时,倒在巨阙剑下的已有百十人之多。
一路的尸体一路血迹铺满了山间小道,崖边的李元昊冷冷地看着白玉堂,这人,就是展昭心中所爱吗?他有什么好的?虽然长得不差,但愚蠢之极,想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国之君,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有哪里值得展昭喜欢的?论武功,也只不过与自己不相上下,凭什么输给这样一个人?
正想着就见人群中的白玉堂微微一晃,他的腿上又多了一道伤口,几乎深达至骨,于此同时,砍中白玉堂的那名士兵人头也飞上半空。战斗仍在进行着,李元昊负手而立,没藏青云紧随在身边,他看出白玉堂此时惊人的杀气,所向披靡,但也知道如此作为极耗内力,自己的主子显然是想运用人海战术,盘尽此人精力,再一举格杀。
白玉堂巨阙上下翻飞,如蛟龙出海一般,舞出片片银光,剑锋过处,又是一批批的敌人倒下。没藏青云有些看不过眼,那些亲兵平素大部分是由他训练的,虽不能说亲如兄弟,但总有一份感情在内,如今纷纷倒在白玉堂的剑下,觉得十分不值。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元昊不下令放箭,这些士兵每人身上都带有三十支狼牙,任你再厉害的武功,数百人齐射也支持不了多久,但李元昊却偏偏不让放箭。
没藏青云的手被展昭所伤,无法交锋,不然早就冲上去了,看着不远处已成了一个血人的白玉堂,伤在他剑下至少也有两百余人,这一里地的山路,到处都躺着尸体以及传来受伤者的哀嚎声,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杀戮,白玉堂仍然没有气竭,身手一如最初那么狠,唯一的变化是身体没有那么敏捷。没藏青云眼尖,看出白玉堂的伤除了腿上那一刀,最重的要属后背一处,不知已流了多少血,而肋下中的那一剑,若再高上半分,就可当场致命,其他的大小伤口,也数不清有多少,不由暗暗佩服,若换做自己,只怕早已趴下了,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如此实力,简直是铁打的。
李元昊看着越冲越近的白玉堂,终于在他离自己只有十数丈远时摆了摆手,围着他的亲兵们立即后撤。白玉堂无心追赶,他已来到悬崖边,却仍未见到展昭的踪影,眼前这人就是李元昊,白玉堂在战场上曾远远瞧见过,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冷冷地看着他,就如看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白玉堂巨阙遥指李元昊,嘶声问道:“展昭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李元昊目光里尽是残忍,伸手一指悬崖道:“昭在那下面,回不来了。”
白玉堂脸上表情变得有些骇人,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几步掠到悬崖边,俯身探看,只见青山悠悠,顿时痛心得几乎站不直身子。偏偏李元昊还要加深他的痛苦,冷笑道:“不用看了,下面是条大江,跳下去不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何况他先中了致命一剑,几千人沿江搜寻,连尸首也没找到,多半是喂了江里的鱼了。”
白玉堂一时间心如死灰,狠狠地咬了一下唇,直到尝到血的腥味,抬起头,狠狠盯着李元昊咬牙切齿道:“是你杀了他?!”
“没错。”李元昊的眼神有些狂乱,话音却更加深寒:“我抓了昭,也尝过昭的滋味,你却什么也得不到。”
明明知道李元昊的话只是为了激怒自己,回想所听到的传言,海兰儿的叙述,以及李元昊此时的话,猫儿在这人手中,曾有过怎样的不堪与屈辱。白玉堂痛心疾首,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道:“我要杀了你。”直扑而上,李元昊早有准备,他就是等着这一刻。这里是展昭结束自己生命之处,他的魂魄应该还没有走远,他要让他看着,心爱的人是如何死在自己的剑下,他竟然敢逃离自己,竟然敢就这么死去,就算如此,也要让他死不瞑目。
李元昊的剑出手,和白玉堂斗在了一处,虽然惊异于对方仍然这么顽强,但同时他又有十分的把握胜出,此时的白玉堂仅凭着要报仇的心念强行支撑,过不了多久,便会支持不住。李元昊一边出招一边轻薄地笑道:“白玉堂,你应该为昭感到高兴,死在剑下,总好过死在我的身下。”
“呸,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白玉堂愤怒地骂着,他不能让猫儿死后还被人这般侮辱。今天无论如何要为猫儿报这血海深仇,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拖着这人一起。
几十招过后,白玉堂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他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拼了太多的内力,头也有些发晕,这样下去,别说报仇,最多只能再抵挡十几招,就要死在这人的剑下。白玉堂并不怕死,猫儿的仇未报,他不愿就这样死去。
剑势突然加急,拼出生命中最后一份实力,剑法迅疾无比,化作一道道剑雨,扑向李元昊,白玉堂此时的剑只为了拼命,为拼掉对方的命而快,这样的剑法,全然不顾自身,自然就会露出破绽。李元昊是个中高手,岂会看不出来,只是白玉堂的剑招太快,就算看出了破绽,还来不及出手,就稍纵即逝。
李元昊心中恼怒,这样打下去,变成他只有挨打的份,弄不好,还要被对方的剑所伤,比剑法,他快不过白玉堂,心念一转,已有了办法,将全身的内力贯注到剑身上,自己的剑牢牢吸附住巨阙,令对手使不出快如流星的剑招,虽然这么做很费力,但白玉堂的力气将竭,这种变相的拼比内力,会更快地消耗他所剩无几的功力。
果然白玉堂的剑摆脱不了对手的牵制慢了下来,就在李元昊以为要得手之际,白玉堂突然弃剑,左手弹出两枚飞蝗石直取李元昊的双目,右手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李元昊没想到白玉堂会弃剑,巨阙是把好剑,很少有人舍得丢弃,更没料到白玉堂会发暗器,这么近的距离难以躲避。仓促间他右手剑一挥,挡开了两枚石子,左掌一扬迎向他击来的右掌。
哪知白玉堂那两招都是虚招,他左手暗器一发,便聚集全身功力的运到掌上,“啪”地一声响,白玉堂的左掌狠狠地击在李元昊的胸口。本来这一掌可能要了对手的命,但一旁观战的没藏青云瞧出不妙,他的右手虽然受伤,不能使力,但功力仍在,来不及挡住这一掌,情急之下飞扑而上,左手一拳击在白玉堂后心。
白玉堂中招在先,心口一甜,武功高的人,通常在紧急关头,内力本能得会护住心脉,因此白玉堂左掌的功力骤减数分,虽然仍击在李元昊胸口,但只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不足以致命。而李元昊的左掌正好接住白玉堂右掌,一实一虚,两掌相交,白玉堂的右臂被生生地折断。身子倒飞出去时左掌曲指一捞已握住巨阙,反手一挥,扫中了偷袭的没藏青云。
那一剑是白玉堂重伤之下顺势而为,虽然没什么力量,但巨阙之利,令促不及防的没藏青云腹部多了条血痕。
李元昊也十分了得,虽然胸中遭重创,仍强忍一口气,在白玉堂倒飞之际,右手的剑直击他的左臂,切入肩胛骨用力一挑,鲜血飞溅而出。
白玉堂落到悬崖边上时,已然浑身是伤,再也使不出半分力,他的右臂被折断,左肩胛骨被剑刺穿,双手皆已被废,而后心中的那一掌,几乎是致命的,不仅也打散了他的功力,还令他受了极重的内伤,这一身武功,从此废了。
没藏青云忍着痛上前扶住李元昊道:“陛下,你怎么样了。”一面下令,剩下的士兵弯弓搭箭直指白玉堂,只要一声令下,倾刻间就会满天箭雨。
李元昊狠狠地将涌到嘴里的血咽下,心里暗道真是好险,若不是没藏青云出手在先,那一掌,很可能会要自己的命。再看在悬崖边几乎已站立不稳的白玉堂,目光里透着的倔强凛然和展昭是何其相似。心中愤然,转念间已打定了一个主意。
白玉堂回首望着悬崖下轻飘的白云,微微笑了笑,他走不了,也不想走,猫儿的魂魄就在这山谷中,俊美的面容竟然有着奇异的神情:几分开心,几分满足。
李元昊抚着胸,一阵咳嗽,终于吐出了大口血鲜,喘息了片刻,平了口气,喝止了手下亲兵放箭,看着崖边的白玉堂,冷笑几声道:“我知道,你很想死在我的手上,这样就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好去找展昭,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李元昊的声音越发森冷,“昭已经死了,你的武功也废了,无法为他报仇,我相信,堂堂的锦毛鼠白玉堂,不会为了昭的死而自行了断,而且你真要这么做了,昭在泉下也不会原谅你。”
看着白玉堂苍白的脸上满是难言的痛苦,李元昊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仰天长笑,笑声刺耳透着几分苍凉,蓦地陡止又接着道:“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我承受的痛,你也要同样分享,白玉堂,余下的人生,你就慢慢地熬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