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靠在父亲怀里,嘟起小嘴:“爹爹,我不喜欢那个满脸坏笑的叔叔。”
谁喜欢他才怪!冷于秋向天翻了个白眼。说实话,他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死在他手下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若让他狠下心将向铁龙扔在林中,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尽管那张脸让人恶心。
火苗烧得极旺,可向铁龙还在不断向火堆里添加枯枝。在火堆前坐着其实并不舒服,伴随着浓浓的黑烟,还有难闻的烧焦味道。可是明明离火堆最近的向铁龙竟似不受影响,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只是,隔着一层烟雾,他的笑容竟有些诡异。
烟越来越浓,烟呛味里隐隐还夹杂着一丝奇异香气。
“不好!”冷于秋忽然叫了一声,伸手掩住儿子的鼻息。楚行云的脸色也变了。
烟里有毒!
八
烟里有毒!
冷于秋失声叫道:“蚀骨销魂散!”
他的神色显得很惊慌,自从相遇以来,即使是危难之时,楚行云所以见到的冷于秋也始终是镇定自若的,从未见过他有大惊失色的时候,这蚀骨销魂散到底是什么剧毒,竟能让他变了颜色?
“不错,正是蚀骨销魂散。”向铁龙的声音阴恻恻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尤显诡异狰狞。“你久在魔教,应该对这种毒的毒性十分清楚。中毒之后千万不可运气,一旦运气,就会气血逆冲而亡,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你莫非投入深入了魔教?”
楚行云对向铁龙多少也有些了解,虽然知道他有些无耻,但却没想到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堂堂一方之主,居然为了保命投身人所不齿的魔教。
向铁龙的脸上露出一丝愧色,但很快就敛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魔教妖人心狠手辣,他们给我下了毒,若是不丛,就会毒发溃烂而死!”大概是想到了毒发时的惨状,他脸上的肌肉一阵纠结。
提起宝剑,向铁龙来到冷于秋父子和楚行云身前,阴冷的目光依次在三人脸上扫过,狞笑道:“魔教只要冷于秋一人,其余的随我处置,如果你们求我的话,我或许会考虑放过其他人。怎样,冷护法,楚少堡主?”
其实即使冷于秋和楚行云求饶,他也万万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不然他又怎能安心的回去作他人人敬仰的和风堂主?他这么说,只是希望这两人也能露出贪生怕死的模样;就好像他当时一般,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平衡一些。
楚行云本已经闭上眼睛不再理他,这时忽然说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
楚行云淡淡的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把这条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要因为你自己怕死,就认为所有人跟你一样。”
冷于秋接口道:“我再补充一句,被再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把戏;不要因为你自己是傻瓜,就认为别人也一样是笨蛋!”
他的话向来犀利泼辣,毫不留情。
向铁龙辱人不成反自辱,不由老羞成怒,一把提起冷寒,冷笑道:“很好,你们都是聪明人,都很有骨气不怕死,就不知这小鬼是否也跟你们一样!”
如果这两人表现的胆怯些,他的火气或许还小一些,他们越是视死如归,他就越恼怒。只因他知道这样才是对的,偏偏他自己做不到。
“放开我儿子!”冷于秋的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站起,无奈提不起一丝力气。
“姓冷的,你不是很硬气么?我杀了这小子,看你可还硬气得起来!”
“不要!”
眼见向铁龙的手掌就要落在冷寒的头顶,这一掌下去,这个伶俐乖巧的孩子就会脑浆崩裂而死,楚行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一声暴喝,紧接着掌击声、惨呼声接连响起,而这惨呼声是竟是向铁龙发出的!
楚行云诧异地张开眼,正看见向铁龙的身体倒飞出去,越过火堆,结结实实地撞在一棵树上。他吐出几口鲜血,双目圆睁,满脸惊骇之色,已然气绝了。
这几下变故实在太快,楚行云一时间竟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回过头来,见同样应该是动弹不得的冷于秋此刻竟站了起来,不觉脱口道:“原来你没中毒。”
冷于秋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一丝血却从紧闭的嘴角慢慢沁出。而他的力气也象是随着这丝血流光了,整个人就象是风吹落的一片叶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冷于秋!”
“爹爹,你怎么了?”
冷于秋闭目调息了很久,才缓缓张开眼睛,看见儿子急得流出泪来,微微一笑:“爹没事,把这个药丸给叔叔吃了。”声音微弱,全不似平时清亮。
楚行云知道一定是解药,张口吃了。“你呢?”
“我若不吃,还能站得起来?”
“可你……”
冷于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忽然笑了笑:“我在离开罗刹教时,便已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预先留了些解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些解药果然派上了用场……咳咳!”
他咳嗽几声,“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冷寒惊得呆了。“爹——”
楚行云挣扎着想要站起,冷于秋叫道:“别动!你的解药还没有奏效,现在一动,血脉就会逆行!”
“那你岂不……”
“不错。”冷于秋苦笑道,“我虽服了解药,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将毒全部逼出,所以现在毒血已经流遍全身。也就是说,我没有多久好活了。”
“怎么会?爹——”
冷于秋手指点出,戳在冷寒的睡穴上。——现在儿子的哭声只会让他心乱难过。
他直直的盯着楚行云,“我也算曾经救过你,现在如果求你一件事,你也不会推辞,是不是?”
见楚行云面露迟疑之色,笑着补充:“放心,我不会叫你杀人放火的。”
“你说。”心里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
“照顾我儿子。”
冷于秋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却象燃烧着一团火。
从他的眼中,楚行云看到了热切的期盼和由衷的恳求——只有涉及到冷寒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深沉关爱!
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楚行云直觉地点头:“你放心。”
冷于秋笑了:“你这人虽然有点迂腐,但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榆木脑袋的好处就在这一点——寒儿交给你,我也放心。等你毒一解,就带着他快走,他们要的既然是我,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不会为难你们。反正我也无药可救了。”
“其实我是很怕死的,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我就怕极了死去。可是,越不想死的人,死得越快,老天就是这样,喜欢做弄人……”
他轻抚冷寒的额头,目中流露出无限爱恋不舍,还有深深的、痛入骨髓的无奈。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渐渐的消失在凄冷的夜色之中。
九
大名府的酒楼;大多是集酒馆、客栈为一体的,福星楼就是其中之一。它的规模在大名府虽不能说是数一数二,数三数四还是有的,也算得上小有名气。
天刚蒙蒙亮,一辆大车从薄雾轻笼的远处急驰而来,行至福星楼前时,赶车人一勒缰绳,两匹马长嘶一声,堪堪停下。
赶车的是个身穿宝蓝色衫子的青年,一身英气,怎么看也不似一名车夫。他跳下车,上去拍打紧闭的店门。
“谁呀?”
一般酒楼这种地方,开门都不会太早。大清早来敲门,简直就象是恶作剧。试想,谁一早就来喝酒、投店?伙计阿齐美美的春梦正做到紧要时刻,却被这一通不识相的敲门声惊起,憋足了一肚子的火,正想臭骂这不识好歹的家伙,一开门见了这青年,竟骂不出了。
“客官有什么吩咐?”
一锭银子塞入阿齐的手中。“准备一间上房,要快!”
青年说着走回马车前,一拉帘子,一个红衣小孩从车厢中跳出来。青年探身进去,抱出一个人来。
这人的全身上下被棉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绺头发散落在外面,丝光华亮。青年抱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阿齐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女子?莫非是一家三口出门在外,妻子不幸染了病?
这样的情形他其实也见过不少,只是从来他见到的丈夫都没有这青年英俊,孩子也没有这红衣小孩伶俐可爱。
不知这妻子又是怎生模样?他实在好奇的很。可是他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除了那绺头发,却连一片肌肤也看不见。
“你还不快去准备?”看他直发愣,青年不禁皱起了眉头。
“唔……唔……”
阿齐赶紧叫出掌柜的登记,又领着他们到了后院最僻静的一间上房——这当然也是他们要求的。本来他也想跟着进去伺候着,结果红衣小孩冲他嘻嘻一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若不是他退得快,鼻子都要被撞歪了。
红衣小孩关上门,神色立时变了,快步来到床前,紧张的看向青年。
“叔叔,我爹爹怎么样了?”
棉被已经拉开,哪里是什么红颜女子?那人满脸须发,分明是个落拓汉子。他双目禁闭,面色苍白,脸上隐隐罩着一层黑气,就算没死也是病入膏荒了。阿齐若是看见,只怕要失望得紧。
这三人当然就是楚行云及冷于秋父子。
楚行云掏出一粒丹药来,塞入冷于秋口中。随即将他身子扶起,自己则盘膝坐在他的身后,慢慢地将内力渡入冷于秋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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