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个明湛气的,骂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虽然明小胖是自己的爱人,不过阮鸿飞也得承认,明小胖真得算一位没啥风度的帝王了。
阮鸿飞劝道,“事情还不知个子丑寅卯呢,哪个值得生这样大的气?说不得何家公子是被冤枉的呢?再者,哪怕确有其事,你也只管按律办理。”
明湛道,“那永定侯之功岂不功亏一篑。”何欢什么的是碍他啥事,明湛担心的是永定侯与淮扬事宜。
“若真有实事,可见永定侯之家教了。这样的人,这样的名声,是不适合再在淮扬呆下去的。”如果真的是通奸或者逼|奸,段氏妇人毕竟是节妇,且钱段两家都是这样的名望人家儿,何欢绝对是死路一条。倒不一定是明湛要他死,明湛如果想要压下舆论,则必须要何欢死。
阮鸿飞接着道,“要我说,这件事毕竟奇异。何家二公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女人求不得,何必要去找个小寡妇儿?”
“那是段家女钱家妇,朝廷表彰的节妇,唉,这女人又不是愚蠢无知,通奸的可能性不大。”
明湛叹道,“连永定侯这样的家风去了扬州都把持不住,你说,我还能信谁去?”
“永定侯怎么了,那也是人呢。”阮鸿飞笑一笑,捏了枚去壳的香榧塞明湛嘴里,“再说,永定侯是永定侯,他儿子是他儿子。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常年在兵马军营里,抬头看到的都是官兵们的老脸。乍一去吴侬软语香艳之地,哪个消受的起?别说何家公子,就是你去了扬州,说不得也要去听几首曲子,花楼画舫的转上一转。”
“反正我不会去找小寡妇儿。”
“那位何公子难道就是去找小寡妇儿的?”阮鸿飞是绝不信的,他笑道,“胖啊,你聪明不让人,不过呢,疑心也大。你想一想,自来通奸是多么隐秘的事,怎会忽然之间被人抓个正着呢?再者,若是逼|奸,莫非何公子是傻的?奸也要把人敲晕再奸,奸完即跑,这才正常。”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阮鸿飞下了定论。
明湛不高兴情人说他“疑心大”,气道,“莫非我想不到这些,只是你得有证据才是!那段氏女虽然没死,还留一口气,如今也在晕迷呢。你想一想,如果真是有人做局,听说钱家也是百年旺族,书香门第,向来拿着名声当性命的人,谁这样通天的本事算计到他们家去呢?”
“幕后之人,暂且不必猜。”明湛皱眉道,“就说这官司,假设何欢是中了套儿。如今的问题是,段氏女虽是活着的,却不知这是个活套儿还是死套儿。”
“女人,尤其是节妇,贞洁就是性命。她又出身段家这样的家族门庭,在贞洁与何欢之间,你说她会选哪个?”明湛叹道,“只要段氏女不认下通奸之名,何欢要如何翻身呢?何欢若是定了罪,永定侯在扬州的名声也就被带累坏了。”
“可是,像你说是,段氏女钱家妇,出身受的教育没的说,这样的女人,通奸的可能性不大。再说,就是真有通奸,哪个通奸的女人去亲口承认自己通奸呢?”明湛烦燥道,“段氏女虽活着,想在她身上救回何欢,不容易啊?”
阮鸿飞笑,“咱们又不在扬州,并不知道具体情形。不过,要我说,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套儿。林永裳又不是傻的,别人不说,就这件案子而言,可疑之处颇多。段氏并不是一个人住,身边总有婆子丫环伺候吧?这些人的嘴并不难撬开。其次,何欢那里,当天晚上去的哪里,总能调查清楚吧。”
明湛长长叹口气,“不管了,我再圣明,也不是神仙。随他们折腾去吧,我只看最终结局。”
阮鸿飞笑一笑,吩咐何玉去传膳。
明湛虽然嘴上说不管,心里仍是有几分不舒服。
他身边有淮扬人,前淮扬总督薛春泓之子——薛少凉正在明湛身边儿做侍卫。
如今淮扬出了这样的案子,明湛少不得要唤了薛少凉来问一问。
薛少凉说话向来简单直接,从不拐弯抹角,这也很对明湛的胃口,薛少凉道,“段大儒的学识人品俱是一流的,他家女孩儿在江南素有美名。段大儒在淮扬办的书院,属下以前去念过书。段大儒平和慈善,是个可敬长者。”
明湛愈加发愁了。
最发愁的人并不是明湛,非永定侯何千山莫属。
距儿子的案子发生已有几日,永定侯瘦了整整一圈儿,面目憔悴。若非有为儿子洗脱罪名的信念在坚持,永定侯非躺在床上不可。
与别人的怀疑或者是愤恨不同,永定侯绝不相信儿子会与寡妇通奸或者逼|奸寡妇的。
何欢自幼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孩子什么样,永定侯自认为了解。哪怕扬州金粉繁华之都,儿子年轻略有贪玩儿,可是也不能短短几个月就变成怪兽的。
永定侯绝不相信儿子会堕落至此。
将当日与儿子同出去的将官全部送到总督府审查过,这几人都认定了,那天不过去画舫喝酒而已。并且说出当时陪在何欢身边的歌伎,只是谁也料不到,那歌伎至今音讯全无。
只此一节,将官们的证词力度大大降低。
并且这些将官俱是出自永定侯麾下,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伪证啊?用将官的证词想取信人,并不容易。
再者,林永裳自然不会忘记服侍段氏的丫环婆子,可是那些人怎敢承认,不论是承认段氏通奸或者被逼|奸,她们都无路好活。
别人不知,她们是知道的。钱氏家族家规森严,如今闹出这样的家丑,若非她们可能涉及案情,林永裳非要留着,早已被家主处置。
林永裳几番问讯,皆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让林永裳发愁的是,段汝玉父子要亲来扬州了。这老头儿,林永裳还是了解的,又臭又硬,谁的面子都不给。
而且,来的不仅是段汝玉父子,还有永定侯夫人——萧氏。
萧氏的名声,林永裳早有耳闻,他的头更疼了。
不过,林永裳并非庸辈,他再次提审段氏的贴身侍女——兰蕙。
兰蕙不同于一般的丫环,她是段氏的陪嫁丫环。能留到今日,可见其主仆情份的确是非同一般的。不过,林永裳也深知,这样面儿上看着忠心的奴婢,往往事情多是坏在“忠心”的人身上。
而且,林永裳请了徐盈玉一道旁听。
不为别的,徐盈玉是个女人,对于内宅的事,徐盈玉的敏感度要比他们这些大男人高的多。
林永裳貌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记得出事那日,段氏身穿麻衣。段氏出身书香世族,又嫁进书香世族,想来也是养尊处优的,身上怎会穿用麻布衣裳。”
兰蕙年纪已不小,仍是姑娘头饰,鸦翅青的发上只簪了一只素银钗,脸色消瘦,形容憔悴。听到林永裳有问,兰蕙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大人的话,姑娘,钱家规矩既是如此。钱家守节的节妇,均是日日自己纺线织布,佛前念经,自做衣衫。且绫罗绸缎一概不用,麻衣加身。”
林永裳看向徐盈玉,“竟有这种规矩?”他再有本事,也没见识过节妇的生活。
徐盈玉亦不能信,问道,“倩姐姐当初何等雅致之人,虽东西不必华贵奢侈,却也是件件精细。莫非守了寡不算,还要这样折磨自己不成?”
兰蕙眼圈微红,并不说话。
徐盈玉看向兰蕙,“我自幼便与你们姑娘认得,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话,只管说。如今你是在总督府,且你家姑娘性命无忧。”
兰蕙眼中静静的两行泪滚下,低泣道,“徐姑娘,奴婢本是下贱之人,有些话,并不该奴婢说的。说了,就失了本份。可奴婢是伴着我家姑娘长大,徐姑娘,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姑娘吧。姑娘对姑爷有情份,自愿守节,原是想着将来过继一子,日后姑爷坟前也有个烧纸供奉的人哪。”
“可是,奴婢们随着姑娘来到本家,再无人提及此事,还要姑娘日日纺纱织布,身边多少丫环婆子,倒不是来伺候的,反是来看管我们的。”兰蕙双手捂着脸,又是一通哭,良久方道,“我们连院门都出不得去,钱家的人,两眼一摸黑,除了院里安排的嬷嬷丫环,谁都不认得呀。就是想送个信儿,都没处送去。”
“奴婢想着姑娘这样有情义,连朝廷都要嘉奖的。”兰蕙小声泣道,“可是,奴婢不知道做节妇这样的艰难。奴婢说句不逆不道的话,若是知道来钱家是这样的日子,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叫姑娘来受这样的活罪呢。”
林永裳只觉得段氏实在惨淡了些,只是一叹。
徐盈玉却默默的掉下泪来,赶紧拿帕子拭了去,温声问道,“你都这个年岁了,怎么还没嫁人呢?”
兰蕙哽咽道,“姑娘早就想将奴婢配了人的,只是钱家说没这规矩。姑娘是节妇,奴婢是姑娘身边伺候的,哪个能穿红挂绿的呢。奴婢也不放心姑娘,索性就守着姑娘吧。”
林永裳又召来其余的几个嬷嬷丫环问话。
徐盈玉的眼睛落在这几人身上,见嬷嬷丫环皆是粗壮极有气力之人,心中对钱家暗暗厌恶起来。哪怕徐家与钱家关系再为亲近,徐盈玉仍忍不住皱眉道,“钱府书香世家,怎么派你们这样的粗鄙的人去伺候少奶奶呢?”
有一嬷嬷自觉精明,忙道,“奴婢们不过是在少奶奶的院子里做些粗活儿,搬搬抬抬,摔摔打打的事儿,没有力气是不成的。因奴婢们粗鄙,等闲不敢近少奶奶的身。”
“哦。那你们谁是近身伺候你们少奶奶的?”
这嬷嬷再次开口,“兰蕙姑娘是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少奶奶只与她亲近。”
徐盈玉故意问道,“你们少奶奶那样金贵的人,一个人伺候怎么能够呢?”
“奴婢不敢说谎,的确少奶奶只与兰蕙姑娘亲近的。奴婢们粗鄙不堪,说话也不中听,只管在院里做粗活儿,连少奶奶的屋子都不敢进一步的。”
徐盈玉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少在我面前弄这些见不得人的门道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