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风靳刚一站定,那四四方方的锦盒便听话的落在了他手里。西雪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目瞪口呆。
东风顿时有些恼了:“七少!”
策风靳似笑非笑瞅他一眼:“西雪亲见,这东西可是策风靳亲自抢来,与你们都无关。若是师傅问起来,你们就照实说。”
“可是……”
东风欲言又止,刚要上前被西雪一把拉住,低声一句:“就听七少的罢。”
也不再理会,直接打开锦盒取出七魂丹,策风靳轻捏开宁筱睿的嘴,将药丸放入,又顺着喉咙轻轻顺着,直到见着宁筱睿有了吞咽的动作方说道:“西雪,端杯水来。”
听策风靳叫他,西雪忙放开东风,去案上取了温水,服侍宁筱睿小心的喝了。
只待片刻,宁筱睿的额上就开始出现豆大的汗珠,手心里也开始逐渐有了温度。
策风靳一边取了干净的巾帕给他轻轻擦拭着,一边留心观察着宁筱睿体内的真气运转。一盏茶的时间后,策风靳估摸着时间够了,就倾身上前想要将人扶起来。
东风见状,忙近到跟前:“爷,让属下来。”
策风靳瞅他一眼,并不答话。
东风话里多了份哀求:“爷,您现在内力不济,怎的轻易为别人运功?还是让属下来罢,属下…定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策风靳垂首望了望宁筱睿,轻轻一句:“其实我与宁筱睿,也…并不算相识,只是他…曾经因我的过失而……我不能坐视不管,明白么?”
东风和西雪顿时一愣,不约而同的双手一礼:“爷言重了。”
策风靳空茫的眸子里顿时浮浮沉沉的有些阴郁,他站起身,行开一步,方道:“或许是我做的有些过了,但是…我不能见死不救,纵使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你们中的一个,我也会如此。”
“属下…不敢……”
策风靳看着昏迷中的宁筱睿,似乎呆了一阵,片刻后忙的回神,转身出了客房:“东风,一切交给你了。”
东风忙行礼道:“爷放心。”
西雪觉得今夜的策风靳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见他走了忙冲东风使了个眼色,自己疾步跟了上去。
那夜,策风靳倒再也没说甚么。西风送了热水进去,策风靳如往常般擦洗后便上榻睡了。
西雪不敢走,便在策风靳下榻的暖阁外的小间守着。京郊别馆那里没有派人来,西雪还真有些担心庄主派人来拿策风靳,毕竟今天是庄主亲自设宴。或许,庄主也该知道策风靳需要静养来提升内力,指不定就不计较了呢。可是…庄主似乎又不像是个对策风靳如此宽容的人……西雪轻叹一声,仔细的听着暖阁里的声音,不敢乱想了。
貌似过了很久很久,都还能听到策风靳辗转反侧的声音。
那夜,似乎甚么都不平静。
次日,阳光明媚,倒是寒冬之中少有的好天气。
“爷昨晚睡的可好?”
西雪端着早膳进来时,正见着策风靳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翻着手里的章程,不时还打个大大的哈欠,眉头皱成一团。听到西雪进来,他头也没抬,只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不过才离开半年多,怎么就积攒了这么多事务?真是的……”
偷偷一笑,西雪端了漱口水给策风靳,服侍他起身:“爷,山庄里有关暗部的支出用度都是秘密之事,此事只有爷才能过问的,庄主从不交给任何人的。”
策风靳趿拉着软靴,接过西雪递上来的热巾帕,撇撇嘴:“若不是师傅每月都拿出千万两花在风月场上,他怎的会在意谁来处理这些事情?”
西雪脸上一僵,讪讪笑着应承,不敢多说了。
说到底,这还是策风靳的气话了,虽然轩辕凌阅人无数,也在这上面花了不少银子,但将如此重要的事务交给策风靳,也是一种沉甸甸的信任了。毕竟,掌管云岫山庄的钱袋子,如同握住了这个巨大身躯的主动脉,策风靳对云岫山庄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迅速的获知,这种特殊待遇与轩辕凌无异,只不知策风靳是否感觉到了这点,还是说他本就不在意这种重视?
西雪偷偷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策风靳,心里微微一叹。
“那个人怎么样了?”
突地听到策风靳问话,西雪忙回道:“爷放心,幸好有爷的七魂丹,东风又帮他疏通了经脉吸收真气,那人烧也退了,已经没有甚么大问题了,今早比爷醒的还早呢,属下让人给送了吃的过去,那个王爷倒也安静,没有再使性子闹事。”
听西雪如此说,策风靳稍稍放下心了。
他在热水盆里净了手,任西雪给他擦干净,还不忘嘱咐道:“把人照顾好了,毕竟是大宁的五王爷,以后对我们山庄大有裨益。”
西雪低头称是,见策风靳已经在桌边坐了,忙过去将浓郁的莲子八宝粥盛出来端到他身边,又将刚出笼的小汤包夹了过去一个:“爷多吃些,听说昨晚在庄主那里也没吃多少……”
想起昨晚的宴会,策风靳突地记起一件事来:“廷御八少中到底来了几位?”
西雪略微一沉思:“应该就来了四位少爷。二少、五少、六少,还有爷。”
策风靳点点头:“我请了紫烨来,你记得备下些普洱茶,他喜欢的那种。”
西雪嘿嘿笑了笑:“爷就放心,属下早就让盈香楼置办了。”
想了想,师傅那边的行程还是自己亲自过去商量比较好,至于别的,倒也没有旁的事了。策风靳取了银箸,将小汤包一分为二,夹起一半放进嘴里,默不作声的细嚼慢咽。他吃相一直很斯文,在山庄这么多年,西雪还真没见过有谁能在气质和容貌上能与策风靳一较高下,当然庄主除外,不过…两人该算是不同的类型罢,庄主是惊艳型的,犹如一团火,而策风靳…则更像是一阵风。
吹过无痕。
“有甚么话要说么?”
策风靳轻啜了口浓郁的热粥,觉得西雪貌似有些嘀咕,便风轻云淡的问了句。
西雪轻咳一声,偷偷咧了咧嘴:“爷昨晚那么急着赶回来,暂不说离了庄主亲自设的宴,爷还给那个王爷用七魂丹,万一让庄主知道了……总归是不好,听章韶楼主说,昨晚上爷走后庄主险些翻了脸,喝了不少酒,还发作了莫堂主……再说,爷,七魂丹可是我们山庄的稀罕物,庄主给爷是为了补充内力的,可不是为了救甚么不相干的人……”
“啪”一声突兀的响起,西雪浑身一颤,蓦地收了声。
策风靳重重的放下银箸,从桌前站了起来径直往书房走过去,一言不发,只面上有些微微的阴沉。
西雪暗叫糟糕,当真是策风靳对他几分和气他就不知道分寸了,这些话…哪是一个属下能讳言的?可是……昨晚策风靳为了宁筱睿风驰电掣的赶了回来,甚至冒着不惜得罪庄主的风险,西雪怎的能不担心?万一庄主发作起来,还不是策风靳自己受连累?就算是跟庄主赌气,也万不该在这方面下功夫。
不过,让西雪较为在意的是,策风靳到底跟宁筱睿甚么交情,能让他为这个王爷的安危上心到如此地步?昨晚上策风靳虽然隐讳的略有提及,但西雪和东风都听得糊里糊涂,不甚明了,所以不由更为担心。
摇摇头,西雪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而且……看了看书房那处策风靳忙碌的身影,西雪懊恼的敲了敲脑袋,垂头丧气的收拾了策风靳未用完的早膳,轻轻出去了。
一个上午,策风靳都在闷头处理手边的事务,无暇别顾。间隙里,东风来跟策风靳说了宁筱睿的情况,他特地去章韶那里找了些可靠的人照顾宁筱睿,药也按时供应,宁筱睿不日便能下床了。策风靳只笑笑,见东风退出去了,也就一叹,接着阅那些文书章程之类。
中午时,章韶来取策风靳批好的文书,顺带着跟策风靳商量了下轩辕凌在京城的防护和开销,策风靳没有甚么意见,而且云岫山庄的左右护法都在,师傅的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开销方面,只昨天那个菁华公子,看来又要费个百千两银子了。不过,这人是章韶买的,自然应该算在盈香楼的帐上。策风靳大笔一挥,也不管章韶的黑脸,一概从严计较。
下午照旧是埋在无边无际的章程里,西雪偶尔进来给策风靳换杯热茶,或者往香炉里添些香料,动作静悄悄的,不敢弄出旁的声音。
策风靳虽然平时里有些懒散,但与他深入了解后你就会发现,若是他铆足了劲,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就像是这次处理山庄的公务,他容不得自己有半丝的懈怠,定要尽快尽量的完成,其追求极致的变态程度,每每让西雪咂舌不已。
所以等策风靳推开案上堆积的一本本密信,长长的伸个懒腰时,外面都已经黑透了。
“来人。”
站起身来,策风靳端着热茶喝了口,出声唤人进来,还是觉得肩膀有些酸痛,不由轻轻皱着好看的眉,左右活动的着肩膀。
西雪和东风同时进到跟前,俯身道:“爷。”
策风靳“嗯”了声,一手点了点案上的方向,冲东风道:“整理一下,立刻给梁笑左使送去,替我跟左使赔个罪,就说我这段时间离开山庄让他受累了,以后风靳不会再如此没有分寸。”
东风恭敬的应了,然后起身去案边不提。他向来沉默少言,不像西雪般活泼,做事也极为沉稳,倒让策风靳格外看重。若不是忌讳着东风他们直属轩辕凌,倒也是个贴心的护卫。当然,有这种情况的并不只是策风靳,在廷御八少中,每人身侧哪能少了轩辕凌的直属?不过是或多或少的问题罢了,此事不谈也罢。
西雪偷偷瞄着策风靳的神情,讪讪的一句:“爷,属下知错了……”
策风靳一愣,转头看着西雪,神情有些迷茫,仿佛是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西雪见状,忙将手里的精致食盒打开递了上去,笑着吐了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