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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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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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兵士颇有眼色,又道:“刺史大人已特地吩咐过,必须完全听令于殿下,我们是殿下的兵,终生听殿下差遣,刺史大人只是代管。”
  “很好。”李庆成终于放下心,不用怕走漏风声被何进得知,于是吩咐张慕启程,二人跟着海东青,朝北面山岭去。
  李庆成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既困又乏,讨来一匹马共骑正想偷懒,于是让张慕纵马,随口道:“我先睡会儿。”
  说毕一脚跨过马鞍侧身横坐着,倚在张慕胸膛上,借机睡了 。
  张慕策马疾驰,此处近江州最北面,再过去便近司隶,玉衡山脉横亘江北,在司隶与江州之间拦起了一道天然屏障,自古有“玉衡破云裂天下,百万雄兵出江州”一说。千年前中原分裂为南北两朝,南朝拥梦泽诸州,北面倚匈奴之威,两朝相持不下近百年,最终一位帝君在江州点兵,率领大军过玉衡关,一举平了北境八州,奠定中原一统的万世基业。
  玉衡山山腰并不险峻,半山间到处都是梯田,然而转过寒江峡谷后,壁立千仞拔地而起,山顶穿云,不见雁来雁归,乃是一道天险。
  张慕于山脚穿梭,见海东青投入峡谷,依稀凭着当年记忆抄羊肠小道而行,寻不太颠簸的路走。
  李庆成酣睡时不自觉地紧紧搂着张慕健腰,侧枕在他肩前,陷入了一个绵长的梦境。
  梦里亦是单骑孤马,落日如血,天地间满是飘絮与战火,飞灰。
  张慕一骑离开西川葭城,身前亦载着李庆成,他的臂膀有力可靠,胸膛宽阔沉厚,一年前的寒冬,李庆成仍落下咳嗽的后症,裹着厚厚的兽裘,脸上现出不健康的红润,终日昏昏而睡。
  他在张慕的马上穿过西川古道,过汀城而不入,沿途驰向枫关,前去挑战那全然未知的将来。江面万里封冻,他们小心地纵马而行,过险峻地势时张慕便翻身下马,让李庆成骑在马上,小心地牵着马在崎岖山路间行走。
  夜中枫城沿路驿站已撤,他们在废墟中生起一堆火,相依为命地坐着。
  张慕从不说话,他有太多不懂的,也有更多不会的。
  他不会就是不会,不像方青余般,站着想个一时三刻,便能巧妙避开两难的抉择,绕道而行。
  张慕则每当碰上一堵墙时,都尝试着以蛮力撞过去,若那堵墙的坚固超乎于他想象之外,也不知绕路或后退,便沉默地在墙前站着。
  梦里金戈铁马,销骨河被鲜血染得通红,那是李庆成亲手留下的仇恨,匈奴人的生命,枫关将士的热血与呐喊,铺天盖地的火箭,永恒的深夜,此起彼伏的狼嚎,交织成一张网,朝他扑了过来。
  李庆成猛地惊醒,满背冷汗,张慕驻马于一个峡谷前。
  “怎么了。”张慕担忧地问。
  李庆成喘息片刻,摇头道:“没事,继续走罢。”
  马匹进了峡谷,李庆成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枫关之战里那流水般的回忆朝他涌来,令他难以置信,仿佛是另一个人犯下的罪行,与他毫无干系。
  然而他的内心却仍有一个声音在隐约响起,满地焦油,死尸,千里平原上烈火与战争的残酷场面,似乎调动起他全身的情绪,父亲嗜战的血液在他身体中流淌。
  杀一为罪,屠万为雄。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李庆成:“慕哥,你……”
  张慕再度勒马“怎么?”
  李庆成:“没什么了。”
  张慕:“你头疼了?”
  李庆成哂道:“没有,你心怎跳得这般猛,跟打鼓似的,别是病了。”
  张慕发现李庆成正贴在自己身前,他沿路心跳得十分剧烈,咚咚声犹如重锤击鼓,李庆成动了动,觉得不太舒服。
  张慕:“我……不懂。”
  李庆成道:“算了,走。”
  二人穿过峡谷,进入一片开阔地,李庆成吹响鹰哨,海东青落下。
  方青余坐在空地的岩石上,树桩上被捆了头五花大绑的狼,一棵树上倒吊着个男人,地上扔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士兵,正是昨夜被何进派出城的信差。
  方青余见李庆成凑过来:“他俩刚接头就都被我制住了,还来不及问话。”
  李庆成连剑带鞘,抵着倒吊的男人脑袋,将他的头拨得微微昂起。
  男人满脸鬃须,穿着兽皮的猎户装,犹如野人一般,那头狼四肢被捆,望着海东青不住呲牙,感觉到威胁。
  “是他。”张慕说:“放狼埋伏的人。”
  李庆成眯起眼,注意到野人般的大汉耳朵动了动,知道他已醒了,遂朝方青余使了个眼色:“打点冷水来,先问他。”
  旋即一指信差。
  方青余解下信差头盔,在峡谷内寻了一潭水泼上去,信差醒了。
  李庆成:“认得我是谁么?”
  信差惶恐看了片刻:“是……殿下!是太子殿下,殿下饶命!”
  李庆成吩咐道:“先把他绳子解了。”
  方青余抽剑,白光一闪那信使脱缚
  李庆成:“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我不杀你。这次过了之后,你隐姓埋名,带着我的手书到西川去,进我亲兵队,保你性命和全家老小无恙。”
  信使松了口气。
  李庆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信使如实道:“交一封信。”
  李庆成:“何进有何图谋?”
  信使:“小人不知……小人只被派到此处,与这狼王接头。其余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李庆成揶揄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信使:“不敢隐瞒殿下,何大人与那畜生接头,都、都是分队行事,有人负责传令,有人负责递信……四人来去,一来一回……”
  信使从怀中取出何进的密信,目中满是感激神色。
  李庆成蹙眉道:“他与何进有什么牵扯?别怕,你说就是。”
  信使道:“听、听说他是何功曹捡到的一畜生,自小在芦县养大,十来岁时又逃回了山中……”
  “听说。”李庆成道:“听谁说的?”
  信使:“何大人亲口说的。这畜生只认他一个,动辄对其他人大打出手。上回有个兄弟还被他杀了。”
  事情很清楚了,从西川过来的道上,便是何进派这人不人,兽不兽的家伙埋伏。事情败露以后着他挪到玉衡山来,何进胆子就这么大,万一这家伙被自己找到了怎么办?怎不杀人灭口?
  李庆成留了个心,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而后道:“把信念念。”
  “是、是……”那信使忙不迭地展开信,对着日光念道:“逐风吾儿,眉山不能再呆下去,暂居玉衡山等为父过来……”
  信使念着念着,头渐低下去。
  李庆成:“……”
  张慕与方青余看着信上的反光,那信对着日光,泛着一分纸张的灰黄色,没有人说话。
  信使声音渐小,指头变得抹黑,跪在地上一歪,死了。
  短短顷刻,李庆成只觉惊心动魄,退了半步,方青余与张慕各抬左右手,按在李庆成肩上。
  李庆成惊魂犹定。
  张慕与方青余更是恐惧,何进毒计若斯,不管谁截住了信,最后不是交给韩沧海便是交给李庆成,信上带着何进的火戳,拆信前更不可能先看一遍。
  李庆成若接过信,自己拆开看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得死在这处。到那时什么天下,皇位都成了泡影。
  那驯狼人发出一声嘶吼,不住猛力挣扎。
  李庆成知道他一直在装昏,方青余与张慕武功深湛,更知他早醒。
  李庆成道:“放出来以后能制住不?”
  方青余颔首道:“先前就是我亲手束住,问题不大。”
  张慕:“能。”
  李庆成:“把他的绳子解开。”
  张慕随手一扬,数枚羽标擦着那驯狼人身畔掠过,那男人一个倒栽葱摔下,继而仇恨地盯着李庆成,喉中呜呜作响。
  李庆成:“你叫逐风?”
  逐风一个翻滚起身,以拳按地,单膝跪着,那姿势看上去似是臣服,实则却在蓄力预备暴起伤人。
  他的两眼赤红,盯着李庆成。
  李庆成笑道:“别装傻,你既认字,想必也会说话。”
  逐风开了口:“你是太子。”他的声音嘶哑浑厚,犹如压抑在喉中的狼咆。
  李庆成:“你父亲想杀了你,地上有你的信想看看么……”
  逐风发出一声决死的咆哮,奋然冲向李庆成!
  早已暗自戒备的张慕与方青余同时行动!
  方青余立即挡在李庆成身前,张慕跨出一步,那一步的架势直似沉渊万丈,意凌绝顶,敌方空手,张慕也空手,抬手行云流水地一招,横臂如枭鹰展翅!
  逐风疾飞而起的瞬间,被张慕单手抓住,继而借力使力,将他拖得在半空扫了个圈,再远远甩出,一声闷响,那驯狼被甩得撞在山壁上!
  李庆成不禁大声喝彩。
  逐风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山林群树隐隐颤动,继而挣扎着起身,拔出腰间两把狼牙匕首,再次扑来。
  张慕此刻方反手抽出无名刀,人随刀至,眨眼间现身逐风面前,一刀隔空劈了下去!
  逐风当即满口喷血,转身四肢触地要逃,却被张慕追上。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转眼结束,逐风不及张慕一合之敌,被打得遍体鳞伤,在地上不住痉挛。
  李庆成上前道:“现在愿意谈谈了?”
  逐风盯着李庆成,倏然又一声嘶哑的狼嚎。
  李庆成吩咐道:“继续揍他。”
  张慕站着看了一会,将逐风提了起来,一拳捣在他的小腹上。
  那驯狼人半裸强壮身躯,胯间只围着一块兽裘布,浑身是淤青,被张慕揍得在地上不住翻滚。
  李庆成:“停,愿意开口了?”
  逐风吐了满地鲜血,依旧仇恨地盯着李庆成。
  李庆成:“继续揍,别揍死。”
  打到最后,那驯狼人已奄奄一息,再说不出话,李庆成方道:“带他回去,给他治伤。那头捆着的狼放了,免得饿死,信差的尸身扔进山谷里。”
  方青余用树枝挑着毒信,将信小心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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