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的态度很明显,我也没必要贱兮兮的上赶著告诉他,老子又不是需要被呵护的女人,独自养一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有那麽一丁点的失落──真的只是一丁点!
他可以对林睿爱屋及乌,那是因为林睿。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林睿的亲亲学长呢,他怎麽就不能也爱屋及乌地来亲亲一下。
走了大半天,又渴又累,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舔了舔嘴唇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座寺庙。
寺庙很简陋,不是什麽名寺,一个剃了光头的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扫台阶,我走过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弟弟,哥哥走了很多路,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喝?”
小男孩看了看我,双手合十,鞠躬道:“请稍等。”
我连忙回礼,同时教育肚子里的宝宝: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做人要有礼貌,还要有一颗善良的心!
没几秒小男孩又跑了出来:“施主,我家师父有请。”
额……我只是想讨杯水喝,不用这样层层审批吧。
但还是跟著小男孩走了进去。
庙宇很小,只有四间平房,一间供著佛像,并非那些景点里烟雾缭绕,但是双脚一踏上青石板,心里立刻静了下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带有安抚力量的手抚平了所有褶皱,挥去了烦心事。
小男孩把我带到一间房屋门前,向我鞠了一躬就原地返回继续扫台阶了,我硬著头皮敲了敲门,然後推门而进。
小小的床榻上,一位老者盘膝而坐,我四下看了看,感觉好像是进入了武侠小说里,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等著老人家先开口,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我快站不住了,老者才缓缓睁开眼,我俩彼此打量一番,他慈眉善目的,看著很舒服,但是那双眼睛云淡风轻,什麽也看不出来。
他轻轻一笑:“坐。”
说著亲自给我沏了壶茶,等茶沏好,倒进茶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苦笑一声:“大师不要戏弄我了。”
他抬眼笑道:“如何是戏弄你?”
我指指色泽嫩绿雾气嫋嫋的茶水,说道:“这茶,一杯为品,二杯三杯便是牛饮了。大师亲手沏茶,是要给我这口干舌燥之人解渴麽?“
他哈哈大笑,眉宇间立时显出豪放不羁来。
我等他笑完,他下榻拿来玻璃杯,倒了杯水递过来:“喏。”
我也不客气,三口两口喝完,擦了擦嘴,说道:“谢谢。”
他细细看了看我的眉目,忽而连连摇头道:“有趣的娃娃,可惜啊,可惜……”
我奇道:“什麽可惜?”
“眼角下一点,有痣,名曰泪痣,凡生有此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
我摸摸左眼角下暗红的一点,笑道:“我不信。”
他倒是不介意我的直接,重新坐回榻上,喝了口茶,方道:“今日见了,即是有缘,送你八字,前四字为你,後四字,为你的孩子。”
我本无所谓这些怪力乱神,但听他说到孩子,不由心念一动,虔诚回道:“还请大师指点。”
他拿出纸笔,写得龙飞凤舞,我接过,仔细看了看,念出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敛了眉,轻叹道,“该忘的,就该忘了。”
我拿著那张纸,不知心里什麽滋味,抬头道:“那大师可否告知,我这一生,相思为谁?”
“你不是知道了麽?”他轻笑一声,“栖迟避世人;草衣木食。”
我深思良久,世……草……木……
草、世、木。
我苦笑道:“栖迟避世人;草衣木食。大师可是在规劝?”
“命是你的,你来决定。”
我笑著摇头:“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可是,哪有那麽多如果……哪有什麽如果?”
相对无言。
我又问道:“那,慧极必伤,所为何意?”
他张了张口,似是不忍。
我催促道:“大师?”
“智勇多困於所溺 ,前十年困於你,不惑後困於情。”
“……那、那他岂不是和我一样?”
“他的命,他来决定。”
我恍惚一阵,若是如此,从一开始便不要出生,所有的事是不是就都没有了?
过了很久,我先起身告辞,老者没有下榻,在我身後轻轻道:“来日方长,後会有期。”
那张字条还握在手里,出了寺庙,把那八个字看了又看,像是刻在了脑子里。
然後,松开手,迎面而来的风把它卷走。
归处,与我何干?
作家的话:
粗长的一章~=3=
☆、第十七章
回到旅馆开始发烧,最近热度总是时高时低的,也就没在意,想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这回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旅店老板人很好,看我脸红彤彤的,拿了支体温计给我,量了体温又张罗来了药,我笑著接过,说了声谢谢,回到房间再把药片丢出了窗外。
本来热度退下了,只不过被今天的那八个字搞的急火攻心。
我自己就算了,活了三十多年,也不在乎什麽情呀爱的,就算是在乎,我是成年人,也知道万事不可强求的道理,虽然说道理总是要比亲身感受到的肤浅。
人生七苦,我只尝到了求不得,上天还是很眷顾我的。
你看叶清,求不得之前还要尝一尝已失去,他比我更倒霉。
但是、但是孩子,他还可以选择不出生,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就尝不到这些苦头了。
可是我又舍不得,他是我和叶清唯一的牵绊──不,连牵绊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关联。即使是这麽一点点关联,我也不舍得斩断。
说到底,还是因为叶清。
我低头摸了摸肚子,轻声道:“不过,宝贝儿,爸爸爱你哟~”
诶,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为无宗教信仰人士,被一个老和尚的几个字弄得患得患失,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除此之外,还能有什麽办法。
睡了一下午,醒来後抹了抹额头,居然更热了。晕晕乎乎地爬起来洗了洗脸,镜子里的男人连眼皮都晕开了粉红色,看起来像喝醉了一样。当然,我是很有自制力的,从未喝醉过,因此醉後形象也不可知。
这时有人上楼来叫我吃晚饭,我看了看自己凄惨的尊荣,高声喊道:“我睡一会儿,你帮我端一碗粥上来好吗?加点糖,谢谢。”
那人“哦”了一声,又蹭蹭蹭地跑下楼去,我才敢从洗漱间出来,回到房间整理行李。
也没什麽可整理的,就是几件衣服,还有渐少的药。
到HK那边要添加补给了,不然以现在的药量,这些肯定坚持不到回加拿大。
正背对著门收拾著,门被推开,有人来送粥。我尽量压低身子不让人看到我这张堪比番茄的脸,说道:“啊,谢谢,放到桌子上就好。”
来人把碗放在桌子上,半晌也没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弯著腰不敢起身,把手里的东西统统装进袋子里,然後锁上箱子,随口说道:“还有事麽?”
後面有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这是什麽?”
我一惊,却有点小兴奋,一周多的时间,除了我主动找他,我们就没私下交流过。
“什麽?”我回头。
他挥挥手里的药瓶:“这是什麽?”
是谢景澄给我的,那个啥,安胎药。居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哦,退烧药。”我装作镇定地摸摸额头,“有点发烧。”
“……早点休息。”说著转身就走。
我突然出声喊住他:“叶清!”
他停下脚步,回头疑惑道:“嗯?”
“……那个,明天去HK哈。”
“嗯。”
然後就,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没事。”我说,“没事。”
次日一大早搭火车到邻市,再乘船一路南下到HK,火车上还好,一直在睡,登船後一群小丫头兴奋地跑到甲板上去看海,我则抱著特大号塑料袋从开船吐到靠岸,脑袋像飘著团团的云,轻轻飘飘的每走一步都踩棉花似的。
叶清一直在屋子里写计划书,连个泡都没冒,午饭也是端进屋子吃的。我是根本就没吃午饭,反正吃了也要吐,还不如省著点粮食。
下午崔明博来到我的房间,说是聊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看我一脸火红,没几秒就找袋子吐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拍了拍我的背,说道:“看你平时精力充沛的,居然会晕船。”
我暗自翻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精力充沛了!
“我这里有晕船药,还有退烧药,你等著,我去拿。”
我一把拉住他,拖著两串鼻涕,勉强笑道:“不劳大哥费心,睡一觉就好了。”
“你这麽硬挺著哪行啊,我去给你再要两床被子。”
没拽住他,他开门往外走的瞬间,我看到了郝笙。
他居然带著他……我眯起眼睛,一片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些。
看样子,郝笙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黑道,户口管制这麽严,他再有本事,也不能这样大摇大摆的跑到HK吧?
终於熬到了下船,两脚一沾到土地就软了,被崔明博一把架住,他拧著眉毛道:“你还能走吗?”
我挥挥手想说没事,才张嘴胃里就有东西往外涌,但两天没吃饭,也吐不出什麽,只有一滩酸水。
我扶著崔明博的手臂,还没直起身子,视野里出现了一张面巾纸,顺著那双手一路往上,叶清皱著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舒服就去休息,明天不用跟著了,不然照顾你也是个累赘。”
我接过面巾纸,擦了擦嘴,笑道:“那就谢Boss了,不会扣钱吧?”
崔明博一直托著我,这时把手扣得更紧,笑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还得仰仗老弟你的策划书呢,哈哈。”
晚上等到半夜,我翻个身,睡不著,满脑子是郝笙,刚刚下船没有见到